许禾送她到院子门口,她走了几步远出去,回头又看了一眼许禾。
    村里人议论的没错,禾哥儿变好看了,身形纤细而高挑,面色红润眸子里有光。张放远爱惜他,日子过得好,村里有几个人像他这般的命。
    想当初还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她是如何瞧不起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哥儿,历来要强的她如何会朝禾哥儿低头借钱。人生起伏交替,忽高忽低,若黄土未曾埋到身子上,当真是不知道谁好谁不好。
    她收回目光,若是当初她嫁到这家来呢,是不是也就不是如今的光景了,亦或者说没有贪图读书人,择选个普通的男人,婆母温和的,是不是日子也会好过的多。
    这世间什么都有,可惜就是没有如果。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许韶春刚到自家院子里,正在洗米的费母就埋怨了一声,好似生怕人跑出去是偷懒了一般。
    婆婆,这是去借钱,哪里能那么快。
    费母轻哼,却也未曾再反驳,又问:可是借到了?
    许韶春把钱拿了出来,费母瞧着银子心里登时就舒了口气:好歹是没白跑一趟,这张家做生意还真就是大方。现下能把钱拿去把廉儿的外债给还了。
    哪里借来的钱?
    婆媳俩正在说着话,忽而一道厉声传来,两人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着费廉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许韶春本就是不满费廉在城里撑面子请人下馆子,欠下了外债没法子了回来要钱,既是有脸去借,自己跟亲戚借钱替他还账也就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她径直道:还能跟谁借去,自是娘家人。
    你去跟许禾借钱了?!费廉素日里说话文质彬彬的,显少有大声说话,这下突然用质问的语气吼道,不单是吓了许韶春一跳,就连费母都吓着了。
    娘家里并没有余钱,禾哥儿夫家做生意,就人家有钱,除了能跟他借还能跟谁借去。
    许韶春说这话的本意是让费家别瞧不起他们许家,那也是有人过着好日子有银钱使的,不料却激的费廉更为恼怒:跟谁借也不能管他们家去借,费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干净了!
    听到这么一声训斥,许韶春又气又委屈:你既是丢的起脸去钱庄里借钱,还嫌弃这儿借钱丢人了!
    费母见势头不妙,连忙拉住许韶春:少说两句去,罢了,罢了,今晚上吃炒肉,你上地里摘点芹菜回来。
    许韶春气红了眼眶:婆婆,你又在此处装什么好人,不是你让我去禾哥儿家里借钱的?否则我会不要脸皮的巴巴儿上张家去?
    费母脸色一暗。
    娘!你怎可如此!分明知道费廉气恼的甩袖:把钱还回去!
    这时节原本是好借钱的,可是今年遭了栽秧,家家户户的紧巴着过日子,便是跑完了叔伯亲戚家中可能才借的来一千钱,而且自己儿子中了秀才后她没少在亲戚面前吹嘘,这下去借钱,就算是愿意借给她必定也会被笑话一场。
    她脾气要强,哪里肯。
    儿啊,那钱庄一日一日的收利钱,咱们先把银子还上再说行不行?家里这阵儿的日子不好过。
    费廉心中痛苦,心里悔恨。
    以前在他这种贫寒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在书院中默默无闻,不受人理睬,中了秀才后忽而受到追捧,一时间哪里经受的住这般糖衣炮弹,没把握住自己结实了城里大户人家的书生,四处跟着人开眼界,又不好意思回回受人招待恩请,就想着回请,一来二去的不知觉竟然便欠下了钱庄的银子。
    倒是也算不得多,在钱庄借了三千钱后,他就及时醒悟回来告知了家里,自知在书院已是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便准备寻事儿做还钱养家了。
    昔时心有歹念,想着要让禾哥儿后悔没有择选自己,一时荒唐,竟然酿出了祸端,而今自家里还去张家借钱,便是韶春没有同张家明说是何缘由,可一旦开口借钱不就是让人晓得了家中困境嘛。
    他心里如同有蚂蚁在爬。
    许韶春不明所以,只觉得她这丈夫把脸面看得太重了,当初她也是极要脸面的人,嫁到此处来还有什么脸面,便道:借都借了,现在拿去还反倒是让人猜忌笑话。
    费母也应声:是啊廉儿,钱都借回来了,不论以什么借口还回去人家都会多想的。娘已经去同村长说了村塾的事情,村长可高兴,很快就会召集人修村塾的,届时村里人都得敬着咱们家。
    费廉直直摇头,悲叹了一声扭身回了屋去。
    费家要在村子里开书塾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农忙过了,家里的青壮力尚且还都闲着,有村长号召,大伙儿都上公山去砍树回来修建村塾。人多干着很快,一日就把地基都打好了。
    村子里有孩子的人家多的是,都在考量着送孩子去村塾。倒是不求像费廉一般考上个童生秀才,能学会认字写字就极好了,这般以后出门闯荡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也可以给自家写信一类的。
    大伙儿都计划着把年纪小些还干不了活儿的儿子送去读书,几番上费家打听情况,问先生要收多少读书的费用,听闻半年就要两百文,不少兴致勃勃的村户都有点打退堂鼓,不过还是有些铁了心的硬着头皮准备束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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