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知留洋回来后,见到云紫珊的第一面就嫌弃她了。
    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身上一股新旧叠加的劣质鸦片烟熏味。
    衣服挺崭新,新得像是压箱底放了很多年舍不得穿的旧宝贝。
    款式老气横秋的很,是五六十岁的妇人都不愿再穿的老款旗装。袍身厚重松垮宽大,简直没腰,廊形平直硬挺,袖口像大喇叭一样宽阔。
    颜色嘛,七分藏青三分酱紫的底,绣着月白的细小花枝,说好听点是端庄持重,讲难听点叫死气沉沉。
    唯独云紫珊那张秀美圆润的小鹅蛋脸还挺耐看,像是沉郁乌漆的淤泥里颤颤巍巍开出了一支带露珠的小巧荷花,粉粉嫩嫩中透着清新,眉眼也漂亮,有那么点盈盈一水间的灵气。
    “女大十八变,小珊妹妹真是……越来越别致了。”
    薛砚知话里其实是嘲讽的意思。
    可他惯于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了,说这话时的语气很真诚,表情也很真挚,以致于很少迈出家门与人打交道的云紫珊完全把这话当成了夸奖,当场害羞的微红了脸颊。
    还挺单蠢。
    薛砚知在心里给她下了重犯审的第一句评语。
    云紫珊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这个七年未见的未婚夫小时候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那时候她年纪小,又被长辈们给两人指定了婚约,听多了嫁J随J嫁狗随狗的浑话,天天跟在比她大五岁的薛砚知身后头追着跑。
    薛砚知那时着迷于和一群男玩伴们放花炮、打乒乓球,每次云紫珊追过来,同伴们就起哄说他小媳妇来了,烦得薛砚知见到云紫珊就冷着张臭脸。
    云紫珊十三岁那年,薛砚知随父母出国了。
    云紫珊没有了追逐对象,又被家人关起门来在家里独自念私塾,除了祖父的书斋里的书,她完全没了朋友。
    十五岁那年,云紫珊父亲染上赌博,遭人合伙做局,几乎输光了家底,只余下一座华美腐朽的大院落。
    母亲气的夜夜抹泪,加之被债主上门比债,受到言辞羞辱,因此郁气内结、食不下咽,最终在悲绝中撒手人寰。
    父亲自知理亏,又爱惜面子,不愿向薛家求助,转而沉迷酗酒,醉生梦死中坠水而亡。
    数日之间父母双亡,家中负债累累。云紫珊成了祖父祖母的唯一支柱,被迫赶鸭子上架,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除了薛砚知,她完全找不到别的人求助,只能在给薛砚知寄的信件中委婉的提出她家中遇到了困难,急需一大笔钱渡过难关,日后一定偿还。
    薛砚知是平日收她一年的数封长信,过年敷衍一张明信片回去。这次倒是没一并攒到过年再回信,云紫珊很快就收到了薛砚知寄回来的救助款。
    薛家在海外生意日益鼎盛,云紫珊口中救命的一大笔钱,不过是薛砚知一两个月的娱乐开支罢了,随手就寄给她了。
    除此之外,薛砚知每年过年还以新母伸包的名义,给云紫珊寄一笔用于日常生活的钱,只当是做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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