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倒是薛焱在踌躇不定了。
    “得,来吧!”大老爷们儿咔嚓一下,干就完了!
    哐哐两声骰盅落于桌面。
    薛焱的先开。
    “六点、六点、六点!大!”王掌柜高声唱点。
    尽管薛焱面上不以为意,但实则还是用了十成的专注对待,直到周围奉承声叫好声层层迭起,薛焱才偷偷松了口气,得意的看向对面。
    赫连司似乎早就预判到这结果,毫无波澜的拱手道:“在下甘拜下风,但凭少爷差遣。”
    倒是文易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次重击,她不死心的越过赫连司要去掀他面前的骰盅,却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按住。
    他那和善的笑里藏着威胁,温声道:“输了就是输了,要认。”
    “…知道了。”赵文易收回手,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男人手上随意一带,碰翻了骰盅,露出里面的叁粒骰子“五、四、六。”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动声色的从他的手上收回了视线。
    赫连司看向被他半护在身侧的“少年”,心头一软就松了口:“等我的事办完了,就放你走。”
    赫连司突然提起了这个,文易蓦地瞪大双眼一时怔愣住,不敢置信的看向赫连司。
    “怎么?还不想走了?”赫连司对文易的反常行为闷声调笑,往日不是逮着了机会便要逃的么?
    然而文易看了赫连司半天,脸上并无欣喜之情,“你…你…”了半天,终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的咬唇背过了。
    这次文易没跟他顶嘴,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不言不语徒留一道削瘦凄凉的背影。
    赫连司大手罩于文易的头顶,将她翻转过面对于自己,两指抬起的她的下巴,将这张小脸儿尽收眼底——真真是哪哪都长到了自己心坎儿上。他心下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上“少年”白皙的脑门儿,“小崽子,投错胎了。”
    所以,你必须走。
    ————
    薛大少作为一个直溜儿的男人,看不得那俩大男人“腻腻乎乎”的做派,逮着空儿就刺:“大老爷们长得跟娘们儿似的,从南地过来的吧?”
    在座的不用看,就知道说的是谁,一屋子杵得跟承重柱子的男人们中,就一个矬子。事实也的确如此,人赫连司的白狄当当正正的挨着大梁的北疆呢,也是从北以北不能再北。
    文易现下最烦别人说她没有男子气概。若说长相秀气,这个小白脸不也是娃娃脸么,还说不定跟她一样女扮男装。她不认:“我不是!”
    小南蛮子说话都细的跟个蚊子似的,估计薛焱都没听清,反应就更敷衍:“嗯嗯嗯行行行,随便你。我们北疆好客,不欺负外地人。”
    “那个谁?贺…?”
    “赫连司。”
    薛大少撇撇嘴,整的跟个外族名儿似的,“啊对,你啊,明儿就带着这个小娘炮来郡首府报道吧。”
    赵文易双目瞠圆:“你说谁小娘…”
    “啊啊啊好好好”薛大少以手掩耳,拒绝争辩,“那个小娘…啊不是…你叫啥?”
    “本小…本公子名文易。”文易气的跺脚。
    “得,那小蚊子你明天也要记得来啊。”
    ……
    回客栈的一路,文易的低落情绪有增无减,她陷入了强烈的自责心态中。
    区区几颗骰子就迷了心窍了?连正事儿都忘了?倒也不只是骰子,还有花花绿绿的纸牌,迷得她神魂不知,似乎也情有可原。不知母妃当年仗剑走江湖时,是否也遇到了这般强劲的阻碍。十几日过去了,她别说从赫连司口中套出些许情报,便是连他的喜好和信任都还无从得手,这就要被他赶走了?在她沉迷于玩乐之时,敌军竟然还能警惕的计划着踢开她,小郡主攥紧了沙包大的拳头,果然是白狄王上,她小瞧了这个人。
    而同行在侧的赫连司见状几欲出言安抚,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虽说文易“被伤情”是由他而起,但他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被一个男子心悦上了,这感觉如何也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儿。不过赫连司并无意外,他对自己的魅力有十分的自信,在白狄时,便是有无数闺中贵女因他的容貌和地位倾心于他,他早该料到的,文易那样身娇体柔的小崽子依赖于他也是早晚的事儿。
    小猎物这副被抛弃了的模样,勾起了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恻隐之心。罢了罢了,也是怪了自己近日对“他”太是温和了些,文易还是个孩子呢,待他晚些时候给“他”讲些道理,“他”自是会想清楚自己的拒绝之意的。或是等“他”对自己过了新鲜期,又或是找到了比自己更让“他”心悦之人…不过这倒是不大可能的。
    文易回房前,有礼的冲赫连司一揖,细声道:“叔叔安歇。”
    她苦涩的小脸看的赫连司心头一疼,赫连司刻意放柔了语调,语带深意,“莫要再伤心,总是要经历的。”
    出师未捷,一路上文易被悔恨之意包围,甚至萌生了退却的念头。然而此时陡然经赫连司一语的“点拨”,她似又忽而起了斗志,对啊,她初出茅庐阅历不足实属正常,重要的是从中吸取到教训。这是父王的教诲!
    文易再抬起头看向赫连司的眼中燃起水灵灵的贪婪之光,“嗯!”
    赫连司!白狄王!兵符!做大事!!!
    赫连司也跟着笑,先前天天想着逃,真让她走了还装可怜,折腾一圈目的就是为了骗他哄哄吧?呵呵,磨人的小东西。
    ————
    “主上,可以用膳了,给您端到屋里?”石忠走进赫连司的房间后恭敬地问道。
    赫连司放下手中书简,心情不错的问:“那小崽子呢?”
    “啊?谁?”
    “他。”
    “…哦…哦!文公子还睡着,往日他不都是近午时才起的么。”
    自从那日主上和文易两人夜间从赌坊同行归来后,二人间相处的气氛便格外的诡异,似乎是更为亲密了。石忠不禁又思考起自己连日来的疑惑,细究之下,更像是主上单方面对文易的纵容。他的作为主上心腹的地位要不保?
    赫连司想起来了,只是半天没见文易围在身边叫嚷,便是不大习惯了。
    “叫小二温着膳食,他不醒便别去吵他。”
    “是。”
    看吧看吧,还惯着呢,石忠委屈的想,同是随侍,文易还名不正且顶着人质的名头呢,他就要卯时起床伺候主上习武。
    这句话落,走廊里就响起了吵闹的叫门声,听声源的位置,似乎指向的就是隔壁文易的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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