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阿河,好久不见。”
    “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关格局促的从台阶处站起身,两只手无处安放的摸了摸自己的烟灰阔腿裤。
    她戴着鸭舌帽,一头卷曲凌乱的黄色长卷发披在颈后,面部泛着通透的白,与周围白雾渐浓的公寓建筑融为了一体。
    迎面撞上江予河,她首先不自在的挠了挠脸,来遮挡左脸上因熬夜,冒出来的那颗大红色青春痘,眉眼不施粉黛,口红却涂得尤为通红艳丽。
    “那什么,你怎么在这?”
    不等关格说话,江予河跟见老朋友一般,嬉皮笑脸道:“好家伙,我都躲这么个犄角旮旯了,大小姐还能找到我,这年头儿本人想有个秘密可真难。”
    表面玩笑话,实则是他的真实想法。
    江予河自从被勒令退学之后,他把自己活得愈加有种市井小民的朴实情调。
    买菜会跟菜市场阿姨讲价,有事没事儿手指捏着烟往马路牙子一蹲,思考人生,还打算去跟摊贩大哥学门儿煎饼果子手艺,或者四川冒菜等小吃,摆摊造福众生。
    这点儿普通小心思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他人长得高,穿鞋有187,同旧公寓的邻居或者蹒跚老人需要他帮个忙啥的,他每次二话不说帮老人家换个灯泡,拿个快递外卖,勇得很。
    为此,公寓中老年住户对他的评价是,这小伙儿热心肠,比自己儿子还孝顺。
    关格恍若隔世的打量了江予河一番,差点没认出来面前人是江予河,以前的他眼角眉梢透露着青春张扬,那股肆意妄为的劲儿,让她惦记了好久。
    如今的他,已经从少年蜕变成男人,多了些熟男的滋味儿,眉目间没了少年感。
    她熟识的和他打招呼,诉说自己过来的缘由,“我听秦远说你被学校开除了,真的假的?”
    江予河无所谓的笑笑,“那可不是么?除了我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走呗,进屋说。”
    “等会儿,这个你拿着。”
    关格把手中买的一篮子新鲜水果递给他,他推辞,她硬塞进他怀里,“好歹朋友一场,你就拿着。”
    江予河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不是,你来就来,能不能别买东西?”
    “我乐意。”
    关格跟着江予河上狭窄的楼梯,一路上这个台阶嘎吱嘎吱,令她心惊胆颤,“你这怎么是木板楼梯啊?不怕走一半裂开了?”
    江予河插进钥匙开门:“就我们这栋楼是木头,其他还是水泥,说白了,凡事多习惯就成,迅哥儿说过,脚下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那便成了路。”
    关格笑他,“嘴贫。”
    几年不见,这小子越来越油了。
    推门打开灯,开启暖气,江予河将买来的早餐全让给关格吃,他很随性慵懒的坐在沙发角落剥橘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阿河,你为什么会被辞退?”
    关格嘴里嚼着手抓饼,小口喝着白米粥,总觉得他现状很落魄,他比以前眉眼沉寂了太多,下巴周围生长了青色的胡茬,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江予河简单回答几个字:“个人原因。”
    他一转这个不想聊的话题,给她削苹果皮,边削边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远子告诉你的?”
    关格老老实实点头,话题不知不觉扯到自家老哥身上。
    “我这几天和我哥待在一起,上了大学,他在男女交往上管我比较严格,我说你被河大开除要来看看你,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顺便憋笑着骂你一句天道好轮回。”
    “……骂得好。”
    江予河想起来某件事说:“你在省内上大学还是省外来着?”
    “省外。”
    她不满的嘟囔道:“我哥甚至还嚷嚷着陪我在省外定居买房呢。”
    江予河想了想:“其实省内发展也不错,现在咱们这已经是一线城市了,交通枢纽很便利。”
    关格义愤填膺:“我也觉得,可惜我爸妈和我哥同仇敌忾,坚决让我出省。”
    吃完早餐,屋外冰雪初融,冷冰冰的寒风刺骨,呼啸着吹,江予河送关格出门坐地铁,无奈的说:“合着你搁我这就吃了个早餐,让你留下中午带你下馆子你还非要走。”
    关格在江予河面前一向是不拐弯抹角,有啥说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没法儿不多想,况且老娘之前还和你谈过恋爱,虽然现在想想有种年少无知黑历史的感觉。”
    她尬咳一声:“我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眼瞎看上你这种缺心眼,我绝逼当时被猪油蒙了眼睛,我只能说,幸亏咱俩已经是过去式了。”
    江予河笑问:“我这暴脾气,你说谁是缺心眼儿?”
    走到地铁口关格停下,周围是红绿灯和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空气寒冷,地面上铺垫着厚厚的冰霜,行人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防止打滑,戴着围巾手套穿得臃肿无比。
    触景伤情,关格猛的扑进江予河的怀抱搂住他,依依不舍的说:“阿河,不管你被辞退是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你要记住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江予河缓缓抬手抚住她的后背,双臂收紧抱住,“我这人怕死,除非得个抑郁症自杀,否则放弃活着是不可能的。”
    关格走后,他自嘲自己真就是一缺心眼,人小姑娘大老远跑来关心自己,他就只让她吃了一顿早餐,真他妈是个人才。
    双手插兜回出租房的路上,他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片,反应过来空中飘了雪,四周静寂无声,除了他,无人走路,大喊一句能回音飘到大老远。
    他的羽绒服类似于冲锋衣,立领没有帽子,雪花大片滚落进他的眉梢额角,慢慢这条街就被雪景染成了雾白色,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尝试着给远在国外的何见打个电话。
    提示音显示,拨打电话为空号。
    他不放弃,接二连叁的发微信,无一不是你已不是她的联系人,对方微信号已注销的字眼,江予河发愣片刻,猛的将手机往地上凶狠一摔。
    “砰”一声,报废的手机滚落到雪地,渐渐被从天而降的冰雪覆盖。
    成年人的告别是无声无息的,从来不用告知对方我已把你删除,他和何见也是。
    下午江予河去旗舰店重新买了部手机,电话号码也换成了新的,插卡完成,他用这个号码给江百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如今自己过得还算安稳。
    江百元道:“过几天你来公司,我要和谈谈你以后的人生规划,有两个选择,一是我送你进娱乐圈,你先去娱乐圈打叁年工,给自己挣点儿钱。”
    说到让儿子赚钱,他叹气:“我给你钱你不要,我只能让你用这种方式养活自己,娱乐圈来钱快,如若是形象舆论方面出问题,公关可以摆平。”
    “你考虑考虑。”
    江予河捏紧手中的电话:“我就不能正常生活么?你让我回学校完成学业就成,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有心无力。”
    “可以,你过来公司接管我的工作。”
    江百元食指抠了一下书角,笑容温润如玉:“不想做总裁,我就分配给你一个设计类的职位,每天帮企业设计宣传海报,P个图,用DW建立国内外产品官网,亦或者是搜索页面浏览器等,大概率术业有专攻。”
    “我看儿子你PR视频剪辑也蛮优秀,带领团队拍摄广告片卖货也是可以的。”
    总而言之,江百元就是不想让江予河闲着,人一闲,这个心理就容易出毛病。
    夏季,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小镇,这几天阴雨绵绵。
    何见穿着一袭碎花吊带长裙,戴着沙滩草帽,坐在酒吧高脚椅饮红酒。
    玻璃窗外是熟透的甜柿,颜色饱满艳丽,像是这里夏日萎靡浪漫的人文气息,忽而穿过14至16世纪的文艺复兴岁月,带动一场影响盛大的思想解放。
    时不时有几位金发碧眼的老外跟她打招呼,她操着还算流利的英文,一一婉拒了那些男人的邀请。
    一位陌生漂亮的东方女子坐在这里,这些老外心猿意马,可惜这位女子并没有想要一夜情的心思,他们只好心碎的打消念头。
    某位英俊潇洒的熟男,忽然操着蹩脚的中文问道:“你好,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何见稍微一愣,连忙用中文回答:“是的,我是中国人。”
    老外侃侃而谈:“我喜欢中国,我曾经去过中国上海,那里非常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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