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月看着他把一杯酒喝光,还拿起酒瓶又把杯子倒满了,简月道:你这是干什么?赔罪吗?
    周行道:对,赔罪。两杯够吗?不够我再喝一杯。
    简月把他手里的酒瓶夺走放在一边,道:喝酒和赔罪有什么关系?你这样显得我很过分。
    周行用拇指擦掉唇角一点酒渍,笑道:对对对,又是我自作主张考虑不周。今天就先这样吧,晚上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向你道歉。你怎么走?我帮你叫个车。
    说完,他拿出手机在打车软件上叫车。
    简月憋了一肚子闷气,气极反笑:周行,你这样特没劲。
    周行盯着手机说:我哪儿没劲了?
    简月:你就是不肯承认你一直对我有意见,你对我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如果刚才那女孩儿托小师要你的微信,你会用对待我的态度对待小师吗?
    周行道:我不会。我知道我刚才态度不好,我以后会改。你还住在一品公寓吗?我得填地址。
    简月只觉得他一直在敷衍自己,只想尽快把自己打发走,心里更气:我不走,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走。
    周行皱了皱眉,脸色忧愁。他把手机按灭反扣在桌上,抬头看着简月:难道你对我就一视同仁了吗?
    简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行:还拿刚才那件事举例,如果和你发生冲突的人是沈冰,是洪途,或是其他任何人,你会像对我一样对他们追问不休吗?你是个很宽容很能忍的人,小侯三番两次挑衅你,你都能忍。我一句话你都忍不了吗?
    简月冷笑道:就因为我能忍,所以我就必须什么都要忍是吗?
    周行: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对你有意见,和你计较一些小事。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人。那我今天告诉你,我也认为你总是针对我,对我很苛刻。你能包容所有人,唯独不能包容我。
    简月被他说到了痛处,周行说她针对他,对他苛刻,她不反驳。但是她不能承认,她没说出口的是,因为对他在乎又认真,所以看起来针对又苛刻。但是她一直以来都太想把自己对周行的在乎和认真全部藏起来,偏偏人不是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她总有疏忽的时候,所以周行看到了她的针对和苛刻的一面。
    洪途点了一整瓶威士忌,打开了没人喝,摆在桌上晾了多时。周行掂起酒瓶,拔掉瓶口的软木塞,往杯子里倒了一整杯: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像什么吗?
    简月和他喝过酒,知道他酒量有多差,他刚才喝了两杯就已经封顶了。此时的周行俨然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她想劝他少喝,但是话到嘴边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我像什么?
    周行道:你像一种动物,一种聪明又温驯的动物。可能是梅花鹿之类的,我不知道。但是你温驯的外表是假的,你的内心很凶猛。你的防御心很重,你排斥所有人。但是只有在我面前,你把这种特征暴露得一干二净。你好像把我当成了你的天敌,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信任我,你对我不真诚,你随时会对抗我。
    酒杯一起一落,他又喝了一杯酒,道:你在我眼里是动物,而我在你眼里是天敌。
    简月不想和他争了,她已经有些害怕。周行从未当着她的面说过这些话,更何况周行现在已经有些醉了,她不知道周行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简月:你是想说我和你有竞争关系?我承认,我到你们单位做顾问的确是想做出一点实绩。无论以后我进机关还是进企业,这份工作经验对我来说都
    她没有把话说完,周行突然苦笑一声,打断了她:你又在装糊涂。你这么聪明,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你问我,我就说,我说了你却不想听。简月,你总是这样折磨我。
    简月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呛白,愈加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她把酒杯端起来喝干了,然后用力把酒杯扔到桌上:你说得对,我表里不一,我视你为对手。但是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对你的确不够真诚,但是以我们的同事关系来说,我们之间不需要真诚。我敢说我一直以来都克己本分,你说的问题在你不在我,是你把我摆错了位置。我没有想过和你交朋友。
    她非常的智慧,非常的敏锐,非常懂得攫取问题核心,攫取矛盾的源泉。周行听她一番话,竟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好像这几个月以来和简月的种种交往都是南柯一梦,弹指一挥间,他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简月的那一天,他和简月互为陌生人,即将成为同事,仅此而已。
    周行感慨良多,苦笑一声:对,是我把你摆错了位置。
    简月一时气愤,酒意上头,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刺伤了别人。她看着周行脸上苦涩的微笑,隐忍的目光,才知道周行为什么把她比作某种动物,她的确像一种动物,兽性多于人性,虚伪又自私,心里藏着一只魔鬼。她会为了自己和所有人为敌,她会对抗全世界。
    简月头一次觉得自己可恶之极。她伤了周行,也伤了自己,甚至她比周行伤得更严重。她突然感到很伤心很无助,她被人狠狠地伤害了,但是伤害她的人是她自己,也只能怨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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