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绎一把擒住贺芝的手腕。
    他的力气太大,贺芝忍不住呼疼,被他直接甩开。
    “把衣服穿上,别跟我耍这些花样。”
    贺芝狼狈地撑坐在地上,含泪捡起昨晚掉落的浴袍裹住身体。
    “你是不是嫌我脏了?可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你那好妹妹,我怎么会被害成这样!”
    裴绎充耳不闻,从桌上拿起贺芝的手机抛到她手边:“给你两分钟把照片删干净,否则我就请你叁叔来欣赏一下你和余钦的表演,我猜他看完应该会迫不及待去找余书记,虽然余家不见得会认你这个儿媳妇,但你在贺家恐怕也没什么价值了吧?”
    贺芝别无选择,只能在他的威慑下把手机里的照片删得一干二净。
    裴绎也很爽快,当着她的面把视频也全部清除。
    贺芝见他对自己还留有情面,心底又升起希望,楚楚动人地望着他。
    “阿绎,其实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我可以解释!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泄露你的行踪,是裴伯父骤然离世,我大伯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以为他是想要帮忙,哪里会想到他在背后还有这么多手脚!”
    “帮忙?”裴绎嗤笑,“贺芝,你们贺家这么喜欢窝里斗,贺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你大伯了?”
    “我……”
    “不过当年的直升机失事我并不怪你,毕竟没有你在中间传话,贺启也没那么容易入瓮。”
    贺芝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当年不是侥幸……?”
    “不然你以为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我会随便让外人掌握我的行踪?”裴绎轻笑一声,“所以你怕受牵连躲去澳洲我也没揭穿你,但有件事你好像一直没搞明白,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半分兴趣,希望你以后别再一厢情愿,尤其别再让你们贺家误会。”
    “怎么可能……?”贺芝难以接受地连连摇头,“当年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却唯独默许我一直待在你身边!还有学校那么多传言说我们在交往,你也从没否认半句!”
    裴绎索性一次说清楚:“当年还是你爷爷掌事,裴贺两家合作密切,你从小没有父亲,他担心若他哪天不在了,你在贺家的日子会很艰难,希望我将来能在必要的时候照应你一下,你那时也还算懂事,至少没给我惹过麻烦,我看在他面子上才不愿让你难堪,想着等你过几年心思淡了自然就放弃了。”
    “那这里呢!”贺芝还不肯死心,“你还记得这里吗?当年我被人下药带到这里,是你来救的我!”
    裴绎漠然道:“我已经说了,是我答应了你爷爷。当初我并不理解他为什么再叁恳请我关照你,直到后来……”他顿了顿,目光里一丝恻隐转瞬即逝,“贺芝,对你过去的遭遇我很遗憾,贺启确实该千刀万剐,他这辈子也只会死在牢里,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你……”贺芝立时像一只受到攻击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利刺,“是谁告诉你的!是我爷爷?还是贺承?!”
    裴绎沉吟一阵后说:“是贺启。他被捕前知道自己已到末路,以为我对你真有感情,想以此激怒我失手杀他,那时我才明白你爷爷的用意,他狠不下心大义灭亲,只能寄望于借别人的手来保护他孙女不受侵害。”
    贺芝怔怔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张她迷恋多年的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竟显得那么冰冷又悲悯。
    “贺芝,你拿我的消息去跟贺启做交易,而我帮过你也利用过你,我们早就两清了。”
    他曾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可长久以来的信念却随着他如今的一字一句土崩瓦解。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么不驯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听我爷爷的话!”
    裴绎勾了勾唇:“的确,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晚辈。”
    贺芝不解地望着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因为裴绾吗?我记得有一年她冬令营去新西兰遇到地震失联,是我爷爷找了他在大使馆的老战友……是因为她对不对?!”
    裴绎眼神平静,没有否认。
    原来她一直以来沾沾自喜的一切都是因为裴绾!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贺芝仿佛被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心头的恼恨嫉妒再也掩饰不住:“你以为裴绾就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好女孩吗?她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手段对付我,可见你心里天真无邪的妹妹也只是在你面前演戏,而你被她骗得团团转还拿她当个宝!”
    “你也说了她是我妹妹,我不宠她宠谁?”裴绎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只觉好笑,“以为她天真的人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她的天真只保留在我面前。”
    贺芝无法置信他竟然这么毫无原则。
    “一个成天想勾引自己亲哥哥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机,说不定早就钓了不知多少男人上床,还在你面前扮清纯无辜!”
    裴绎脸色刹时阴沉,倏然站起身,上前一把掐住贺芝的脖子将人直接从地上提起来,她本能地费力挣扎,卡在脖颈的那只手却越收越紧,就在她开始翻白眼快要无法呼吸时,终于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
    贺芝被掐得差点断气,趴在床沿剧烈咳嗽,她从未见过裴绎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甚至怀疑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刚才忘了告诉你,余钦很喜欢你们的杰作,他那儿还单独收藏了一份留作纪念。”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余钦就是个人渣,他不会放过我的!”贺芝惊怒得喘不过气,“裴绎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你还有没有心?!”
    “你说呢?”裴绎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你明知他是个人渣,却要把我妹妹推进火坑,她还是个孩子,你自己也曾是个受害者,居然还想用这么恶毒的方式毁掉她,你算计她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狠吗?”
    绕来绕去还是因为裴绾!
    贺芝嗓音嘶哑,不甘心地质问:“我真不明白裴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袒护她!就因为她是你妹妹?连她对你存着这种不知廉耻的心思居然都这么纵容,不仅不管教还一心帮她善后,你还有没有点儿底线?!”
    “她就是我的底线。”裴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她,“看来是时间过得太久,让你都忘了贺启是什么下场,那就正好再提醒你一次,敢动我的底线,要承担什么后果。”
    贺芝惨笑道:“你会后悔的!你这么惯着她,即便我什么都不说,迟早也会有人发现,总有一日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比起我们,你恐怕更应该担心自己在澳洲沾的那些玩意儿会不会被挖出来。”
    贺芝表情冻住:“你……你说什么?”
    “我这儿还有一些很有趣的照片和视频。”裴绎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脸上极力控制却无法遮掩的慌乱,“你在夜店玩得开也就罢了,没想到胆子大到什么都敢碰,倒真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一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悉尼港的那艘Thetis号你应该不陌生吧?公海上的风景想必也让你十分流连忘返?”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
    贺芝被轰得脑子嗡地一声:“不、不是的,我那是被人下套的!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萎顿下去,“阿绎,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求你别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狗急会跳墙,这个道理裴绎当然懂。
    “那就取决于你自己了,只要你把手里藏的备份管好,没让我听到半点不该有的风声,也不再去招惹我妹妹,你自然就平安无事。”
    他笑得十分和善,却让贺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什、什么备份?你刚才不是都看见我删完了吗?”
    裴绎走回窗前,背靠在落地玻璃上,慢条斯理道:“贺芝,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贺芝看着他那张被笼罩在逆光阴影里的脸,蓦然回想起刚才那种令人恐惧的窒息感。
    “你……你放心!裴绾的事我一概不知,我这里什么都不会留,也绝对不会再动她!”
    裴绎垂眸一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直起身往外走,在即将拉开门前,被贺芝喊住。
    “阿绎!”
    裴绎握着门把手没动。
    “你曾经……就真的没有哪怕一刻,喜欢过我吗?”
    裴绎回得干脆:“我不喜欢重复已经声明过的事。”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还有,麻烦你以后对我换个称呼,毕竟我们也没那么熟。”
    不留任何一丝遐想和转圜的余地,甚至连拒绝都懒得再重复一遍。
    她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传言中裴绎的冷酷绝情可以有多残忍。
    果然最多情的人,才最无情。
    窗外是热气腾腾的崭新的一天,可这人世的喧哗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贺芝转头迎视着那耀眼的艳阳,笑着笑着眼里落下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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