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泽镇城民,在士兵的驱使下,逐渐习惯用长矛,将蚁附攀城的敌军顶刺下去。
    就算如此,由于骨干的损失,危机不断蔓延。
    轰的一声,又一个石块崩碎炸开,将数个守城的人打的血肉模糊,几乎同时,云梯上的敌兵已经有数处,爬到了城墙上。
    “杀!”杜冉瞪着一片暗红的视野,鼓起余气,率着亲兵亲自扑上去。
    两队人狠狠冲撞在一起,顿时掀起血花,在这种拼杀的关头,刺斩劈戳无所不用其极,就算身有盔甲,还是不时被刀刺挂着,飞溅出鲜血。
    杜冉素有勇力,就算在这时,还是锐不可挡,所到之处,刀光一片,顿时扫倒一片,最后一将一个敌兵,狠狠踢飞出城,惨叫着摔做肉饼。
    就在这时,敌军再度潮水一样的退了下去。
    杜冉眼前的压力一空,杜冉大口大口喘息,怀顾四周,只见自己这一都一千五百人,已经损失了一半,原本的亲兵营,上百人现在只剩寥寥三十,个个伤痕累累强自支撑。
    浓烟滚滚,杀声渐停,只见横错交抵的敌尸在脚下堆成个小坡,流动的血汇集成了溪流,向远处蔓延。
    红泽镇不好过,魏存东更不好过,已经有一万五千人阵亡在城下了,虽然大部分是驱赶的厢兵。
    不过,现在谁都骑虎难下。
    突然前面一分,一队穿着皮甲的士兵,他们还算完整,拥戴着一人。
    却是杜恭真,他脸色肃穆,巡查着四周,看见了侄子满身是血,喘息着,支着刀稍加休息,周围全是尸体。
    就问着:“情况怎么样?”
    杜冉张了嗓子,却乌咽难成声,这时,有人递了水囊,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气来:“叔父,不要紧,还能撑下去,不过人不多了。”
    一千五百人,现在只有五六百人还在城墙上,个个疲倦着躺在墙面上,连大帅来都无法使他们动弹。
    杜恭真扫看着,什么都没有说,不得不去正视之前谋主朱信提出的问题。
    就在这时,阵前一人策马前来,举旗招摇,显是信使。
    杜恭真沉着脸,让人用吊篮把这人吊了上来,片刻后,一封信就到了手上。
    “送来这等东西,来人将信使拖下去,枭首示众!”看完书信,杜恭真心中怒火,燃烧得比上一次更加旺盛:“魏老贼,便是此城化为乌有,也休想我拱手送与你手中!”
    恶狠狠撕碎手中书信,耳边传来信使渐远的呼喊声。
    “主公,这次魏存东不惜代价攻打红泽城,只怕再守十天,就要守不住了。到时,再无翻身可能。主公,在此时,你必须要做一个抉择,方能自救。”赶过来的朱信,在杜恭真回到大厅时,又一次劝言。
    “你要让我投降魏贼?”杜恭真眯起眼眸,面带杀气的问着。
    这时,外面一片片黑色的乌云遮满了天空,阴霾密布,片刻后,雨点汇成一片,劈啪的打了下来。
    这时,已经是四月了。
    这时,天上一个闪电,旋即大厅里不复晦暗,紧接着便是炸雷声,朱信在雷雨声中语调显得从容:“大帅,我跟你二十年,到这时,实是有话要说。”
    杜恭真心中大怒,气得手脚冰凉,心里顿起了杀机,反而定住了心,一笑说着:“朱先生你算无遗策,总要教于我,说吧!”
    朱信看了杜恭真一眼,顿时从神色上,意识到自己处在很大危险中,他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这时不可退让,几乎连想也不想,说着:“臣遵命!”
    拱手施礼,说着:“成都三郡,是沃野数百里,就算如此,魏存东调五万兵,已经倾了全力。”
    “围攻半月,折损一万余,可以说,厢兵已经全部完了,就算是正兵也损失不少,这等损失,就算是魏存东数十年的威信,要压下也不可能了。”
    “现在红泽镇已经被包围,虽然围三阙一,似乎可以出去,实际上依城守还可,一旦出城,我等还有四五千残兵,只怕一日都支持不了,毫无退路可言……”
    “大帅,就算守城,我们四千,还能支持多少时间?魏存东损失如此巨大,一旦破城,大帅你能降不?其家能免不?”
    “就算是我等,又能免祸不?臣可以断言——魏存东一旦破城,必纵兵屠城,以激士气,以安抚将士,我等无一能活!”
    这里屠城,并不是全部屠杀的意思,是指纵兵大掠,当然烧杀也有,百姓要死上无数,但是大户更是无一而存。
    朱信的话,描绘出这可怕的画卷,杜恭真心底冒出一股不可抵御的寒意,仔细思量,朱信的话,都是自己日日思虑的问题。
    杜恭真心知朱信说的句句是实情,杀朱信“以警军心”的念头淡了下去,但他福威自用已经成了习惯,要使他投降,这是千难万难,思量半晌,咳嗽一声,阴沉问着:“朱信,那你说怎么办?”
    朱信苦笑一下,说着:“此时只怕只有三条路由您来选择了,第一条就是出降魏存东,将红泽镇拱手相让,但是刚才说了,这条路,很难保住性命,只怕事后还是要被杀,并且连子孙也不可保。”
    说到子孙时,杜恭真眉宇连连跳了跳。
    和魏存东作对十数年,他深知朱信的话,有着六七成可能,特别是在这个情况下,他咬着牙问着:“第二呢?”
    “第二,就是还是刚才的话,现在魏存东围三阙一,虽然是虚放生路,但是大帅如果率领亲骑,带着诸公子突围,也有几分可逃亡,但是这样一来,就是彻底放弃基业,再无翻身之日,若能逃过成都军追杀,可在蜀地外隐姓埋名……”
    见杜恭真皱了下眉,朱信继续说着:“……第二条路不行,便只有第三条路了,与文阳郡的王弘毅联手,邀请着王弘毅出兵。”
    “现在靠近着王弘毅的六子县和长寿县中,六子县已经失陷,长寿县虽然没有失陷,但是却没有任何意义,王弘毅若率二万人,这长寿县又能抵抗几日?说不定还不战而降,这是已经注定失去的,不必可惜。”
    “大帅亲笔信一封,邀请王弘毅入得郡中,这长寿县和六子县,就作为报酬,给了王弘毅,到时候,王弘毅二万兵兵逼而来,魏存东又岂敢全力攻城,这就形成三家平衡。”
    “到时候,或战或和,就算降一方,也有着资本,于名于实,对您皆最有益。”朱信最后诚恳说着。
    杜恭真闻言,陷入沉默中,良久,方开口说着:“你说的有理,持我亲笔信,派人与王弘毅联系吧。”
    三日后,文阳府书房王弘毅接到了信使带的亲笔信,只是看了看,就交给了张攸之和虞良博。
    两人都看了书信,放下书信,虞良博就说着:“主公,此是天赐良机,可以一战了。”
    声音不高,说得斩钉截铁,两人都是心中一凛。
    “战是可战了,长寿县一信就可夺下,但六子县已经被魏存东截下,六子县有兵三千,我们有二个问题。”张攸之双眉锁在一起,凝神想着:“首先,就是知道我们出兵后,魏存东必令六子县拼死抵抗,以拦截去路,又必会全力攻城。我们能不能在红泽城被攻破前攻下六子县?”
    “六子县被攻破,如果我们打的辛苦,那我们锐气就失,就不能以精壮破疲惫,到时候就陷入苦战了。”
    王弘毅听了,一笑,心潮翻滚。
    二郡的淡青气,本来达到了五分之四就到顶了,这时,淡青色气运在翻滚,在顶上一波波着运转,这是发展的预兆。
    王弘毅度步而行,前世几十年恩怨和风雨一下子涌上心头。
    前世记得李承业出兵时,和杜恭真很是打了一仗,胜了,而魏存东那时垂老,卧床不起,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子争位。
    打胜了杜恭真,进逼成都,魏存东无力再战,结果轻松扫过,据说结果是杜恭真被杀,魏存东在成都破后才活了二年。
    这奠定了蜀王的基础,以后二年,西益和龙剑都一一降伏。
    现在自己举二郡兵出征,若是能一举破了魏存东,就能凌驾前世李承业之上,因为这是堂堂正正举兵决战获胜。
    以后趁此,必可横扫蜀中,(XXXX)并且腾出时间来争取发展,以挽回气数。
    终于要走到事实上的蜀王地位了,王弘毅只觉得心里都在沸腾,满腔又是悲凉,又是欢喜,只是怔着不出声。
    片刻后,王弘毅终于说着:“打破六子县的事,本镇自有主张,必可一日破城,不会折损士气,更不会疲惫将士,到时,魏存东连攻半月,全军疲惫,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我出精兵二万,以精锐休整之师,必可一举破魏,成功之机,就于今日。吾意已决,更无他疑,传我命令,立刻举兵!”
    “是!”在场的二人,顿时应着。
    这时,风雨劈啪打下,二人传令出门,见此情况,都披了油衣,急步消失在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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