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群人殷切的眼神中,这个男子怀着忐忑,犹豫了片刻。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迈过脑残青年尸体,向杨乾他们走来。
    一路上,他啰啰嗦嗦地把手伸进中山装胸前的口袋,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包外盒被揉得变形的“玉溪”烟。
    可能因为紧张和害怕,他手一哆嗦,那包烟直接掉在了地上。
    进化者的视力,让杨乾清晰看到里面的烟只剩下不到五只。
    男子手忙脚乱的把烟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勾着腰,径直来到了叶锋身前。
    男子咽了咽口水,露出久未刷牙的黄牙,讨好道:“嘿嘿……这位长官应该就是领导吧?您好,冒昧打扰,我是这里的居委会主任,我姓卢,很荣幸能在这里看到您。长官,您请抽烟……嘿嘿……”
    叶锋皱眉,摆了摆手,淡声道:“不用了,我不抽烟。卢主任,你们这一群人是要干嘛?还请你解释解释。”
    卢主任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背后尸体,苦笑道:“不瞒领导,我们都是附近的居民,刚才那声救命大家都听到了,后来还看到了军队和人……和怪物的冲突。人民军队的实力,实在让我们惊讶……”
    顿了顿,卢主任突然抓住了叶锋的小臂,涩声道:“长官,求求您发发慈悲吧!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怎么了,到处都是怪物,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求求您了!
    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了,可是那些孩子还小啊,他们可都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啊!
    求求官方行行好,给大家一条活路,救救他们吧!求求您了!”
    叶锋没急着回答,只是手上用力,轻轻甩开了卢主任的手,面无表情道:“卢主任,不必这样,我们都是公职人员。我实话告诉你吧,军方早就已经撤离了,我们只是留下来执行任务的一个小队而已。
    我们都是军人或者警察,在这种世道,确实应该为了保护群众而战,就算血洒战场、马革裹尸也不在话下。
    可是,很抱歉,我们还有关系到国家利益的重要任务要执行,意义重大。
    而且,说老实话,就我们这点人手,即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确实救不了各位。
    我……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卢主任听叶锋完全拒绝了他,之前深藏于眼中的一抹希望,也在一瞬间暗淡下去,他流着泪惨笑道:
    “长官,我老卢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可是,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您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绝望死去!
    那里面,不少都还是不懂事儿的孩子啊!
    长官,刚才你们和怪物的战斗,我们都看到了,我知道你们人少,只能保护少量的人,我们不强求什么承诺。
    我老卢保证,我能说服他们,只要长官答应让我们跟着,给那些年轻人和孩子们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这些老骨头,心甘情愿在后面为大家拖延时间!
    长官您放心,我老卢在这里当了大半辈子的居委会主任,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们。
    长官,我想您也是有儿女的人,您应该能理解那种为人父母的情感。
    只要长官愿意给我们一点希望,您让我当人肉炸弹和怪物同归于尽都可以。
    真的!长官,与其所有人都在这里饿死,还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
    长官,求求您了!求求你们了!
    不说什么群众和官方,就看在大家都是人类的份上,也请帮帮我们吧!
    只要您帮我们一把,就算最后死了,大家都毫无怨言。
    我们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有希望,只要给孩子们一个希望就好!
    求求您了,发发慈悲吧……”
    这卢主任说到后面,已是完全泣不成声,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涕泪横流。
    他只是一个劲的在地上重重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那包从末世开始就被他当宝贝一样舍不得抽的五根烟,也掉落在脚下,被鲜血浸透……
    但此刻的卢主任,那里还顾得上这些“宝贝”。
    他只是一次次地磕头,越来越重,仿佛要把末世的绝望和恐惧统统发泄出来一样!
    这一幕,让叶锋沉默了……
    作为和平年代的警察,虽然他的内心依旧以完成任务为第一准则。
    可是,警察的职业道德和大半辈子的信仰,让他此刻的内心,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淡漠。
    人心都是肉长的!
    是的,末世的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和奇妙的东西。
    在末世之中,人性的自私和肮脏,会被这个末世越发的放大,甚至成为一种病态和扭曲。
    可相对的是,人性中的善良和美好,也会被末世的环境打磨得越发璀璨,仿若一颗颗流星,在刹那间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流星虽然短暂,但是它惊人的光和热,却总能在人们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末世之中,这一点得到了最生动的诠释。
    当一个人头脑一热,热血冲动之时,完全可能做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伟大壮举。
    同样的一个人,当内心陷入暴躁和怨恨之时,也可能化身为最残暴的禽兽,干出丧尽天良的恶行。
    末世的环境,会将人内心的情绪放大。
    一个上一秒还为了活命杀死同类饱肚的血腥屠夫,也可能下一秒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和怪物同归于尽。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脑残青年的死,让卢主任清醒地认识到,想要用硬来的方式得到这群人的帮助根本行不通。
    他清楚明白,他们这一群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和底气和叶锋讲条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明志,为民请愿……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出来,也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卢主任看叶锋没说话,更是用力的磕头,看他这态势,只要得不到叶锋的首肯。
    很快,他就会活活磕死在这里,脑裂而亡!
    后方那些隔着尸体苦苦等待的人群,看到卢主任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沉默了。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了下来。
    他们就像最虔诚的信徒,在地狱之中祈祷,渴望得到上帝的救赎……
    这些跪下的人,无声哭泣着,随同卢主任一起,重重的向着军人们磕头……
    木讷麻木的孩子们,看到父母的动作,双眼中也开始散发一丝灵动的色彩,跟着笨拙的跪下,磕头……
    砰……
    砰……
    砰……
    那一声声额头触地的声音,仿佛直接击打在杨乾的内心,让他心房颤动!
    杨乾不知道这是自己心跳产生的错觉,还是那些人的行为造成的幻觉。
    他只知道……
    心,很痛!
    贼老天!
    你为何如此残忍?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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