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古斯学院旧校区,公立2号图书馆。
    布尔与方辰一前一后,行走在陈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廊内。
    脚步踏过,地面厚厚的尘灰留下清晰的网格脚印。
    老校区的建筑设施陈旧,数十年的恒星光与氧分子摧残,许多混凝土墙体都裂开缝隙,成百上千条绿荫藤蔓扎根其中,茁壮生长。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图书馆巨大的拱形石门被布尔推开,霉腐的光线透出来,方辰鼻尖耸动,闻到了纸质书籍腐化后独有的气味。
    布尔打了个响指,后方的强森和凯应声点头,一左一右,把守在图书馆大门外。
    “我最近在这儿研究星象学和哲学,有一些不成熟的猜想。”布尔略微欠身,伸手示意图书馆内部,脸上带着笑意:“我在学院没什么朋友,你肯过来陪我聊聊,我很开心。”
    “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聊天?”方辰眉头微皱,心怀警惕,念力场展开,同时用目光检索图书馆内部。
    星航时代,收藏纸质书籍图书馆早已没落,老校区保留的这一栋,是整个埃罗星唯一的一处,占地1200㎡,除去排布木质书架的藏书大厅,还有9个供学员静读的隔间,半合金半玻璃的螺旋楼梯连接上下4层。
    大概是由于长久无人维护,图书馆内一片破败景象,大量书籍从书架上滑落、堆积,封皮陈旧,遍布尘灰。
    在这个与电子信息与娱乐致死的时代,这种人类文明最传统的信息传递方式,少有人问津。
    初步搜索完毕,没有潜在危险……
    方辰眯起眼睛,踏进了图书馆内。
    “这边坐。”把方辰的警惕看在眼里,布尔的笑容依然如和煦的暖风,动作儒雅,指引方辰来到1号隔间。
    隔间内摆放着读书桌和长椅,被打扫地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套泡制红茶的杯具,一边还摆放着厚厚的一摞纸质书籍。
    《奎森帝国简史》《诺斯底灵知学派》《旧历事件记表》……
    方辰瞥视书籍封皮的字符,挨着长椅坐下。
    “很抱歉,只有这些招待的。”布尔的动作利索,在隔间角落的设备间捣鼓了一通,泡制好红茶,给方辰倒上热腾腾的一杯。
    方辰并不去触碰杯子,紧盯着布尔的动作。
    布尔绕到书桌边,随手拿起一本《一次星河战役记实》,发黄的书页翻动,停在中间位置。
    布尔说:“方辰,你对帝国和联邦的争端,有什么看法?”
    “这事和我无关。”方辰暂时搞不清布尔的心思,索性放松心态,开始和他攀谈,等着他说出目的。
    “世事可没有这么绝对。”布尔放下手中的书,拿起另一本《诺斯底灵知学派》:“一个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受到他人的影响,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人,这个规律即使在生命体征消失后依然存在……联邦和帝国的争端,追溯根源,也只是人心的分歧而已。”
    哦?
    那又怎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辰冷眼旁观,他现在还不想参与到这种枯燥而充满“电波”的讨论中。
    布尔放下《诺斯底灵知学派》,最后拿起排头的那本《旧历事件记表》:“知道为什么叫M56星域吗,M是缩写,本意是Materialism……既唯物主义宇宙……”
    方辰静静听着,总觉得布尔的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的思维追溯,颅内却传来钻心的痛楚,像是要被巨钳撕碎一样。
    奇怪?
    方辰心头疑惑。
    “联邦与帝国的全部版图疆域,只有M34、M56、M71星域,在这之外是什么,还有待星域开拓者的探索……”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M,作为联邦和帝国共同的星域统称。”布尔表情转为严肃,说:“是谁……给它们分类的?其他分类又是什么?”
    “帝国起源于联邦,其文明进程,来自于“先驱计划”。”布尔迟凝一瞬,脸色沉着,说:“但是联邦呢?联邦从何而来?它的意识形态传承何处?我调用了手头上的所有资源,只能查到些微的历史碎片。”
    “或许,我们所生存的宇宙,存在文明的断层。”
    布尔伸出手,点在一本书籍的封皮上,说:“在目前能够追溯到最久远的历史中,联邦的起源,是一个名叫“1号星门”的行星,那个时间段,它拥有着热核时代初期的文明,但是在那之前,则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电气、冷兵器时代的踪迹可寻。”
    “在这个基础上,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布尔压低嗓音,说:“我们现在所见的联邦,来自于一个古代的、早已毁灭的热核文明,它或许很小,小到它的公民只能生存在一个固定的恒星系,在茫茫星域的探索中毁灭,仅留下少部分传播文明的火种。”
    “猜想?”方辰略一挑眉,说:“你有什么依据?”
    “当然有一些……这是我家财团从ATR公司窃取到的商业资料。”
    布尔伸手打开桌柜,拿出一沓纸质文件:“这些资料,来自于的姆林恒星系的艾塔粒子研究所,近年来,以主管格里芬、副主管亚历克斯为首的调查员,曾在刊布、刊多、刊莉亚星的地底矿脉中有过奇怪的发现,我的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
    刊布星?矿道?格里芬的调查?!
    方辰倏然一惊,瞩目布尔手中的资料,排头的图片十分醒目,是一块缺口的纯金色圆盘,表面画着意义不明的几何图形,有圆圈、有拼接的直线,还有类似于电磁波频视图的刻痕,在圆盘的下方,写着类似于帝国字符的文字“旅行者一号”。
    这个金色圆盘,和方辰所见的银色圆盘截然不同,却有着惊人的神似。
    “这些资料被ATR公司视作机密,即使是执行调查的格里芬、亚历克斯等人,也不能知晓全部。”
    布尔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指着末尾的两个字符,说:“ATR公司的防护很到位,在窃取资料的途中,这则附件遭受了防御程序的大幅篡改和毁坏,目前可以确定的,只有这张图片的内容,以及这个毁灭的古代文明的名字。”
    “名字?”方辰眉头紧皱。
    布尔沉吟一瞬,说:“它叫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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