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后,杜好托着腮歪着头,一只手摸着桌肚里的苹果想:
    就送一个苹果的话,会不会太寒碜了?
    于是,杜好从书立里摸出一张贺卡,开始埋头写字。
    她旁边,谈岁正低头在织的围巾上绣花。
    歪歪扭扭,有些丑。
    杜好写完贺卡,歪头看见围巾的半成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岁岁,厉害了,深藏不露啊。
    谈岁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绣完最后一针,打了个结,就赶紧叠好围巾将其放进书包里。
    杜好还想抢来看,被谈岁给拒绝了。
    放学再给你看。
    毛线还没收起来呢,万一被老师发现了。
    天黑的越来越早。
    放学的时候太阳已下山,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深。
    风也愈来愈冷。
    但是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学生们就只能在校服里加厚衣服。
    秋衣、毛衣、厚外套穿齐,再罩上校服,看上去就格外臃肿,像从南极逃到湘城的企鹅,可爱呆萌又很憨。
    追求风度的女同学只穿了个薄薄的长袖,一踏出班门就冻得哆嗦,不自觉地缩着脖子行走。
    谈岁只求暖和。
    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要是能把被子带进学校就更开心了。
    但是想要背起书包就灾难了。
    只能把书包带子松一松,再背。
    夜幕降临,
    晚上送礼物更有气氛。
    走出校门,杜好叫住钟大飞,一脸倨傲不屑地拿出一个小礼盒。
    这苹果的红色外包装还是她中午吃饭时跑去校园超市买的,还不够麻烦的功夫。
    买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手工制作一个呢?
    既浪费钱,又显得太过正式。
    万一钟大飞这厮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东西递出去,杜好却反悔了,想把东西收回来,钟大飞却先她一步将盒子拿走。
    他高兴地说:谢了。
    杜好哼了声,不就一个苹果吗?包装了一下而已。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莫名被怼的钟大飞无比开心,才不计较那么多,宝贝似的把盒子装进书包里。
    他摸摸后脑勺,头一回没回嘴,还真没见过世面。这可是我第一回 收到女孩送的礼物。
    杜好睨他,半晌说不出话,哪里都感到别扭,别扭到她觉得自己再不怼钟大飞,他就能高兴到原地给她跳一个广场舞。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你可闭嘴吧。我可不是送你礼物,我是想用苹果堵住你的嘴。别说话了!杜好说。
    把钟大飞给说懵了,但是看在苹果的面子上,他还是听从了。
    哼!不说话就不说话!
    听着身后两个人的交谈,黎厌没忍住笑了。
    路灯拉长了少年的身影。
    谈岁故意放慢步调,走在黎厌身后,拉开书包拉链取出围巾。
    彼时,她的身影和黎厌的影子交叠。
    黎厌蹲下脚步,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小姑娘双手捧着围巾,低头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顿下脚步。
    谈岁一不小心撞进黎厌的怀里,脑门隐隐作疼。
    她下意识拧眉,抬头一看,正对上黎厌满是探究的眼神,顿时愣住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黎厌就笑着问:送我的?
    嗯。
    谈岁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盯着脚尖。
    围巾末端歪歪扭扭绣的花样引起黎厌的注意。
    路灯下,男孩低头看着抱膝坐在地上的女孩。
    乍一看,很丑。
    简直是简单到极致的简笔画,甚至丑到连简笔画都称不上。
    但一细瞧,黎厌难免想起,那个夜晚。
    在剧组初次见到谈岁的那个夜晚。
    她也是这样。
    他垂头看着她,一袭白裙染上地面的灰尘,和自己年龄相仿却在这样的环境里浮沉。
    头一回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他说的话也不怎么客气,可能在谈岁听来,是警告的语气,会让她很不舒服。
    但还好,现在他明白了怎么对待别人,如何温柔。
    虽然不算精通,至少走在学习的路上。
    黎厌接过围巾,低声笑道:我收下了。
    谈岁还欲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杜好打断
    岁岁!
    杜好小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累的哼哧哼哧,脸都通红。
    不知是不是跑的。
    她拉着谈岁飞快走在前面,回头悄悄瞥向身后,确定和大佬、钟大飞之间保持了安全距离,说话他们听不见后,才小声开口。
    我送了钟大飞一个苹果。
    谈岁懵然地眨了下眼,我知道啊。
    红富士,还是你亲自挑的。
    但是我送完礼物,又骂了他。杜好舔了下干裂的唇,手在兜里摸索出一支唇膏,想想还是不涂了,又放回去了。
    为什么要骂他?
    其实也不算是骂吧,我是怕他会多想。
    那你决定送苹果的时候,没有多想吗?
    谈岁这一反问,把杜好给问愣了。
    她茫然地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岔开话题,你的围巾送出去了?
    谈岁点点头。
    厉害了,我的岁岁,时间管理大师啊。学习这么紧张还能织一条围巾出来。杜好不吝夸赞。
    想到钟大飞他们抱着礼盒离开,杜好又问:我今天撞见钟大飞他们把别人送大佬的礼物都给还回去了。我以为大佬不会收你的围巾呢。
    还回去?
    杜好:对啊,大清早就有很多女生给大佬送礼物,都堆在大佬的桌子上了,你是没看到,大佬的脸都快黑成碳了。
    听说上高中以来,别人送的礼物和情书,大佬是一个都没收。全都原封不动地给人送回去了。
    之前有位高三的学姐天天给大佬送小礼物,送回去了她还送,变着法儿的送,大佬烦得直接找到她的班级,撂狠话。
    人直接当场就哭了。大佬面无表情,扭头就走。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给大佬送了。
    我估摸着,应该是因为最近大佬的名声见好,大家才胆子变大了吧。
    谈岁听得正入神,忽然衣服一紧,被黎厌捏住衣领给提溜走了。
    钟大飞对杜好说:我送你回家。
    杜好闲话还没说完,就这么憋住了,没好气地哦了声。
    被迫和杜好分开,谈岁还依依不舍和杜好对视了好半天,直到被黎厌给挡住视线。
    走在街角,
    谈岁抬头,看见黎厌的脖子上围着围巾,心中一喜,抓住黎厌的袖子,眼睛亮晶晶,怎么样?暖不暖和?
    暖和。
    喜不喜欢?
    喜欢。
    少年漆黑的瞳仁晕开笑意,声音温柔。
    明明是在说围巾,谈岁却总有种错觉
    以为是在对她说的。
    她不自在的眨了下眼,手心泛潮。
    一双白色的小熊手套却映入眼帘。
    顺着手套往上看,是少年的手。
    冷白骨感,修长漂亮。
    手腕很细,腕骨清晰。
    黎厌轻声开口:圣诞节礼物。
    谈岁高兴接过,戴上试了试,拍掌,毛绒绒的手套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笑道:我喜欢!
    湘城的冬天来得晚,现在穿着厚毛呢和保暖裤还可以扛冻。
    但下周气温骤降,手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黎厌眼底笑意染开,伸手在她头顶轻揉了下,喜欢就好。
    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皮肤上带来丝丝冷意。
    二人拉着手沿路向前跑。
    雨越下越大,黎厌拿书包顶在谈岁头上,脱下外套罩在上面。
    临时做了个简易的斗笠。
    而他自己被淋得湿透。
    黎厌打算一口气就这样淋回去。
    途径便利店,谈岁拉着他进去避雨,顺便买了一把透明的直杆伞。
    个子高的人撑伞。
    她将伞递给黎厌,打算把黎厌的湿书包挎胳膊上,却被他直接抢过去了。
    少年声音冷冷的,却有温度,我拿。
    第97章 发烧
    湿书包紧贴着黎厌的胳膊,雨水浸湿书包,晕湿他早就湿透的衣服。
    啪嗒一声,直杆伞一键弹开。
    雨水顺着伞檐滚落,伞面微微向谈岁那侧倾斜,雨水打湿黎厌的肩头,他的头发也被一遍又一遍浸湿。
    滴答滴答淌着水。
    雨水寒冷刺骨,黑夜的阵阵冷风将寒冷加剧。
    回到家,黎厌全身湿透,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水渍。
    谈岁衣服没湿透,没有黎厌那么狼狈。
    她心中着急,夺过黎厌撑着的伞放在门外,直接将黎厌往浴室里推,你先去洗洗。
    谁料,靠近浴室,黎厌反手将她给推进去了,语气不容置喙,
    你先去。
    诶
    谈岁还想拒绝,结果黎厌直接将浴室门砰地关上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一扇门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谈岁烦恼地抓了下头发,站在镜子前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扣响。
    黎厌问:方便开一下门吗?给你送浴巾。
    昨晚洗过的浴巾被晾晒在阳台。
    听到黎厌的声音,谈岁怔忡了下,赶快把门打开。
    她是被直接推进来的,没有防备,没有准备。
    黎厌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只是头发还滴着水,水珠落下来,再次在衣服上晕出了花。
    谈岁皱了皱鼻子,从他手中接过浴巾。
    将她的勉强的表情看在眼里,黎厌说:我去林姨家洗,你快点收拾收拾。
    谈岁:好!
    小姑娘唇畔绽开笑意,总算是高兴起来了。
    黎厌帮她关上浴室门,离开了。
    入户门被关上,门被反锁的声音传来。
    谈岁脱下衣服,打开花洒。
    淋了一场雨,黎厌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整个人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夜里发现自己发烧了,他没当回事,只是多加了一床被子,想着闷出汗就好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脑袋更沉了,浑身酸软无力,连撑着坐起来似乎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怅然叹气。
    谈岁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声音,端着一碗姜汤走出来。
    盛着姜汤的碗腾腾冒着热气,外围裹了一圈毛巾。
    显然,烫手。
    黎厌声音沙哑,喊她:谈岁。
    你发烧了。谈岁皱着眉,在沙发旁坐下,将姜汤递给他。
    味很冲,闻着就喝不下去。
    黎厌下意识拧眉,将碗端过来,俯身放在茶几上,先放一放。
    看他这满脸拒绝和不情愿的样子,谈岁就猜到他是不想喝。
    无奈地叹了声气。
    于是,黎厌眼看着她将姜汤重新端回厨房。
    一时摸不透她想干什么。
    该不会是生气了?
    但是.真的很不好喝啊。
    要是他被难喝到吐了,多丢人。
    黎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怎么也做不通,难过地纠结着,身子慢慢软下来,脑袋歪着,又要昏昏欲睡。
    谈岁拿着退烧药和刚接好的温水跑过来,叫醒他。
    少年不情愿地掀开眼帘,半眯着眼看谈岁,又委屈地瞥了下嘴。
    浓而密长的眼睫毛如蝴蝶振翅,扑扇着翅膀,倦倦地垂着。
    稍不注意,就要阖上眼。
    吃药。
    谈岁手伸到他的脖颈后面,托着他的脑袋,迫使他身子坐正。
    刚坐正,不到两秒,黎厌又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了。
    谈岁只得再次扶黎厌直起身,往他那侧挪近,托住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少年的后脖颈很烫,歪着头靠在谈岁的肩上,热度相递,烫的谈岁红了脸。
    谈岁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哄着,你把药吃了再睡,好不好?
    嗯。黎厌的回答带着重重的鼻音。
    他从谈岁手中接过水杯,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发颤。
    谈岁握住他的手腕扶着他喝水。
    先润润唇。
    之后,她将药放在黎厌掌心,吃药。
    看着黎厌吃完药,谈岁给他掖好被角,附在他耳畔小声说:我去学校帮你请个假。
    黎厌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怕他没听清,谈岁又重复了一遍。
    背着书包,先去和林姨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预报说是下周降雪。
    但此时天空已经飘雪,雪花飞舞。
    谈岁站在单元楼的玻璃门外,雪花沾在她的脸上,一触就融。
    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她转身又跑回电梯间了。
    家里的窗户还没关,供暖的阀门还没打开。
    输入密码打开入户门后,谈岁和林姨迎面撞上。
    林姨在打扫卫生,正好到了玄关处。
    见小姑娘又回来了,林姨问:怎么了?
    我回来关窗,顺便打开供暖阀门。谈岁说。
    林姨侧身让开,窗我关上了,阀门也开了。
    确实感受到了。
    但谈岁还是有些不放心,往沙发走。
    只见黎厌睡得很不安稳,眉头拧着,眼睫轻颤。
    谈岁跟着蹙了下眉,自责地道:昨晩回来的路上,我们淋雨,黎厌脱了外套给我遮雨,要不然,他也不会生病了。
    小姑娘低着头,盯着地面,内疚的都快要哭了。
    林姨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经过她身边去厨房拿了一罐加热的牛奶,塞进谈岁手里。
    她说:阿厌是男孩子,他不淋雨,总不能让你淋着?没事,他身体好,不怕。你也别难过,快去上学,这儿有我看着。
    谈岁嘴角下撇,好。
    谈岁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办公室帮黎厌请假。
    顾少还没到学校,谈岁便在办公室门外边等边背书。
    风呼呼刮过,吹红了她的手。
    顾少拿着黑色公文包来了,谈岁,你怎么在这儿?找齐老师啊?
    谈岁:顾老师,我找您。
    听到黎厌生病的事,顾少着实愣了,怎么生病了?严重吗?
    谈岁摇了摇头,回家的路上下雨了没带伞。
    我觉得挺严重的,需要多请几天假。
    顾少沉思了会儿,好。
    给黎厌请了三天假。
    谈岁还不忘跑去隔壁,让钟大飞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讲记笔记。
    不能让黎厌缺课。
    久等不到黎厌,钟大飞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坐立难安。
    看到谈岁,他扔了书就跑过来,厌哥呢?
    余涛和蒋礼都看过来,竖起耳朵听。
    谈岁:黎厌生病了,你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听课,放学了我来找你借笔记。
    钟大飞拍拍胸脯,作保证,你放心。不管老师什么内容,我绝对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确实一字不漏了,但是另辟蹊径。
    全天用手机录像把课堂全都录下来了,亏得手机没被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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