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没长牙的小嘴含住前又抽回来,如此反复,令林如惠忍不住笑这早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孩子气。
    「对了,这次你回来几天?」
    「三、四天吧,我还要去看看我妈。」
    林如惠点点头,「是该去看看。」说着手轻轻颠了颠咯咯笑的女儿,笑着对她说,「宝贝,快看看这位帅帅的陈叔叔,他是不是给你送了很漂亮的小银锁呀,看把你乐的,是不是很喜欢啊。」
    看着林如惠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幸福笑容,陈曦说:「这么久了,你终于是得偿所愿,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林如惠仔仔细细地描绘女儿的眉眼,轻声说:「陈曦,我还没告诉你吧,其实我女儿是试管婴儿。」她抬头看一眼陈曦,「你也知道的,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孩子,检查说我身体有问题无法正常受孕,我丈夫心疼我没说什么,可他夹在家人之间难做人,我也心疼他,眼看着我都三十多了再不怀上以后就更困难了,所以我们咬咬牙终于决定采用人工体外受精的方式怀孕生育,才有了这么个女儿。」
    陈曦听她说完,再次仔细地看着她怀里的宝宝,最后笑了笑,摸摸她嫩嫩的小脸蛋。
    「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陈曦一怔,半晌低下头淡淡地道:「还能怎样,不就是老样子。」
    看着他略显黯淡疲惫的面容,林如惠想说什么,可张了嘴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陈曦前脚才迈上返回老家的火车,后脚袁杰就知道了这件事。
    特意安排在陈曦公司里的人通知他这件事后,袁杰听对方报告完,脸色沉得能拧出墨汁,啪一声把手机摔在桌面上。
    「前妻。」
    金色夕阳斜照入室,袁杰淡淡吐出这两个字,随后整个人埋入黑色的真皮椅子里,合上眼睛,同时覆上眼中的阴霾。
    第八章
    林如惠没想过袁杰会给她打电话,更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对方挂了电话,她还是难以置信。
    可最终,她还是应邀而至,来到一间环境相对安静的茶馆里。赶到的时候,袁杰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平静而淡漠地拎起玻璃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水,午间的阳光静静照在他的身上,衬出别样的光华。一张已是变化甚多的容颜,却有让林如惠眼眶发烫的熟悉。
    没错,是他,袁杰。
    林如惠在他面前站定,无声半晌,才道:「袁杰,好久不见了。」
    为自己倒好茶把茶壶放回竹垫子上,袁杰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更别说让她坐下。
    林如惠毫不介意,或者该说袁杰没有冷眼相对已经是好的了,她知道袁杰不待见她,毕竟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曾经抢走陈曦的女人。
    她径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说:「都过了快十年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说完等了一会,见对方只是自顾自地握着茶杯喝茶没任何表示,带着些许落寞地笑了笑,又说,「你找我出来,是为了陈曦吧?我们之间,除了陈曦,就不再有任何交点了。」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
    袁杰终于说了她到来后的第一句话,可却让林如惠不住地苦笑。
    「但我却做了一件在你看来最愚蠢不过的事情,那就是嫁给陈曦,对吧?」
    袁杰敛下眼帘,不说话,然而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冷漠。他没直接回复这句话,想了想说:「陈曦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想他前天才从你这离开,想必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的确知道,不过我不会现在就告诉你。」
    袁杰忽然抬眸,刀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林如惠的心,可还未等他说话,服务生已经走过来询问林如惠需要点什么。
    「桂花茶,谢谢。」
    看着服务生走远,林如惠笑着回头对袁杰说:「这是我最爱喝的茶。」
    「你有什么条件,说。」袁杰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喜好。
    「等上了茶我再告诉你。」
    袁杰冷冷睇她一眼,接着喝自己的茶。
    等上了茶,林如惠学他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拎起玻璃茶壶给自己倒茶,然后握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在考验袁杰的耐性,林如惠看起来在享受着两个人平静坐在一起喝茶的场面,一副完全不想要开口说话的安然与恬静。
    林如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得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眉间不经意地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纹,林如惠忍不住笑了,似在回忆一样地道:「知道吗袁杰,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光是能看见你的身影都能高兴半天,想尽办法想上前和你攀谈,可怎么也不敢,就这么偷偷地,一直都是偷偷地看着,喜欢着,幻想着。」
    那是还高中时的自己,林如惠浅笑着回忆那一段往事,带着点留恋,带着点遗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显然袁杰并不想听这些话,凝视着林如惠的眼神隐隐透出些不耐。
    林如惠适时地在这时候又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坐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
    袁杰眉间的皱褶立刻增加到三条,脸色也更冷漠。
    「你放心,我不会说很久,而且有些事,是你本该知道,但依陈曦的性子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当然,如果你已经不在乎陈曦,甚至于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起身走人。」
    袁杰沉默了片刻,放下茶杯,「说吧。」
    看着他,林如惠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神色有些复杂。
    「你还是这么冷漠,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年少时那种纯真干净的喜欢,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到了。」
    「高中三年,我就暗恋了你三年,快要毕业的那一年,我终于忍不住想尝试一下改变这样的状态,至少能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女生,曾经如此的喜欢你。」
    林如惠轻抚着手中的杯子,淡淡地笑着:「我花了几天时间倾注当初的我所有的情感,给你写了一封情书,我没有直接交给你,当时的我仍旧鼓起不了足够的勇气当面把情书交给你。所以,我找到了那时和你关系最好的陈曦,和你在学校的不与人亲近不同,陈曦在班上永远那么开朗和善,似乎只要有求于他永远都不会被拒绝一样。」
    「你们总是形影不离。」林如惠又笑了笑,「我花了点时间观察才终于找到你们分开的那一点间隙,急匆匆就跑过去了,直接把那封包得好好的情书交给陈曦了,果不其然,陈曦答应帮我转交。」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没过多久,陈曦把我单独找了出去,拿出已经开封了的情书。那一瞬间,我以为你看了信,心跳得飞快。但很快陈曦就对我说,对不起,这封信我不能给他。」
    那时的惊诧至今难忘,林如惠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稍稍紧了紧,「他说,我可以帮女生转交情书给袁杰,因为我知道他看了会不在乎,可你这封不行,抱歉我先打开来看了,看得出来,你写得很用心,连我都有点被打动,正因为这样所以不行,我不希望袁杰因为任何原因对别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兴趣,所以,对不起。」
    「当着我的面,陈曦把这封信撕了。」
    林如惠忽然抬头,恰好看见袁杰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她笑得理所当然,「你也没想到吧,我也是,当时真是目瞪口呆,无法想像在班上人缘最好的陈曦不仅偷看我的信还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指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一脸果断地说,『你别想了,他是我的』。」
    小小的桂花在玻璃壶里沉浮,恰如岁月的绽放凋谢,即使能够定格,也会被时间冲洗成泛黄的回忆。
    林如惠的声音很平静,淡淡诉说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当时我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对他也不由地怨恨,每次看他和你黏在一起,总忍不住想冲过去拉开他,并告诉你他是多么可恶的一个人。直到有一次我又忍不住愤恨地瞪他的时候,他对上我的眼,忽然笑了一下,在班上没人注意的那一刻,蓦地拉下你的头,凑上去在你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飞快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含着笑抿着带着花香的茶,她接着说,「当时看我那一眼,仿佛是在说,看着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你别指望了。他脸上那浓浓的独占欲,收得虽快,却很清楚。我一整节课都处于震惊当中,下了课就躲在草丛后面偷偷的哭,没想到陈曦也跟出来了,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一边抹泪一边问他,你不怕我说出去吗?他说不会有几个人信的,更何况你们毕业了就不会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听了这些话我才知道,你们肯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受人非议的道路。」
    对面的袁杰似乎陷入深思当中,林如惠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给他理清思绪的时间,片刻后才接着往下说:「浙渐地,我自己就想开了,加上那时候陈曦事后可能也觉得当时的行为有点过分,总趁你不注意来开解我,就这么一点点的,在你没发现的地方,我们俩居然发展成了朋友。」想到这觉得也挺可笑的,林如惠的笑容浓郁了些许。
    「然后就是毕业,各奔东西,在我以为从此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我接到了陈曦的电话。」
    说着说着,林如惠一直噙在嘴角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向我求助,请我当他的女朋友。后来我才知道,你们的事情让陈曦的妈妈发现了,她强迫陈曦离开你,并在知道自己生了重病的时候,害怕陈曦对你还余情未了让他务必找一个女朋友,陈曦无奈之下就想到了我。」
    「我问过陈曦,为什么找我呢,别人不可以吗?他说,因为你知道我们的事,你能理解并接受,我还想去找袁杰,如果是别的人可能还惹很多麻烦。听了他的话,那时候没有交往的对象又不忍拒绝的我同意了,当他带我去看他妈妈时,他妈妈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看见我显得很高兴。」
    「我当时上学的地方离他妈妈住院的地方挺远,所以每当他妈妈想见我,我才会请假赶过去照顾一下,除此之外,我和陈曦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加上那时候为了筹钱给他妈妈治病,陈曦只要一有时间就跑出去想办法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我,因此我们除了在医院碰头外,其他时间几乎没见过面。」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持续了三年,陈曦妈妈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医生让陈曦把他妈接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剩下的日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就和他一起去接他妈妈出院,在医院里,他妈妈忽然就握着我们的手说:『小曦、如惠你们结婚吧,妈没多少日子了,死前就想看你们结婚,在一起。』」
    「后来,陈曦躲了出去,在医院的长凳上抱头默默地哭,那些年为了治他妈妈的病陈曦连大学都没上完就跑去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多挣几个救命的钱能让他妈妈好转康复,可现在连钱都救不了他妈妈的病就已经够让他深受打击,临了母亲的请求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治好母亲的病是他的愿望,那能再去找你则是他从不放弃的希望,可现在不管是愿望还是希望都一再远去,他变得一无所有,是那么的无奈和无助。」
    「假装情侣这些年,他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那时候看他这样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也知道实在没办法了,就当是了了老人的一个心愿,就主动走过去说,陈曦,没事的,我们也可以假结婚不是吗?」
    「为了骗过陈曦的妈妈,除了没有去户政事务所登记,我们接下来的手续都和即将步入新婚殿堂的准新娘新郎一样,定了日子选好饭店通知家人亲戚好友……」说到这,林如惠又晦涩不明地笑了笑,「我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母,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毕竟这事关我一生的声誉,也因为这件事,陈曦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直至我遇上现在的丈夫过得不错,他心里才算好受一点。」
    「也就这样,到了办喜宴那天,大家高高兴兴地齐聚在了一起。」
    林如惠望着对面的袁杰,说:「然后,你出现了,也看到了穿着新郎装的陈曦和穿着新娘装的我。」
    对面而坐的两个人记忆一度重叠,诧异的新娘望着突然出现面色惨白的男子,心中翻山倒海不知所措,还未等视线移到身边的新郎身上,一直陪在左右的新郎就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这个男人给硬扯出去。
    而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失踪已久的爱人的男人原本还不肯相信爱人会娶一个女人,直至真相刺痛眼睛,全身被打击得无法动弹,任由这个成为新郎的爱人把他硬给带走。
    一直处于浑噩当中的他不知道,在新郎拉他离开的那一刻,一道声音沙哑但凌厉地响起――
    「陈曦!」
    新郎脚下一顿,但还是拉着人坚决地往外走,新娘回头,看见推着轮椅慢慢移过来的陈母,久病缠身的苍白脸上,带着让她也为之一寒的怨恨。
    自回忆里收回情绪,林如惠接着轻声道:「把你骂跑的那一天,你一定不知道,陈曦的妈妈就隔着一道玻璃墙盯着你们,但这事陈曦肯定知道,所以为了能让妈妈安心,他把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话都对你说了出来。那些话,把你骂走的那些话,陈曦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他心里同样不好受,可你越是不肯走他就只能说得更多说得更过分――」
    坐在对面的袁杰忽然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袁杰,当初我只是因为年少无知才会和你在一起,可我现在清醒了,我后悔了,我不想再过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活。现在我才发现,和女人在一起有多自在多幸福,比和你在一起时快乐多了。而且除了爱情你还能给我什么,你一无所有,还是一个没有人要的东西,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让我也过那种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日子吗!?
    那时候陈曦的确说了很多,但唯有这些话是袁杰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似乎只要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回响在他耳边,刺痛他折磨他,也是这一些话,彻底绝了对陈曦的所有留恋,让一直不愿相信不肯相信的他收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转身离开。
    看他这样,林如惠明白,有些事有些话不必再复述,有些人绝对比她还要刻骨铭心。
    「你走后喜宴照常举行,陈曦的妈妈看着也放心不少,可那一天,陈曦喝酒跟不要命似地灌,别人都当他是高兴,又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心里的苦呢。」林如惠不禁苦笑一声。
    「过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但从头到尾,陈曦都睡在地板上,在他妈妈面前我们就装亲密,背后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不知怎么我们俩个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我就问他,袁杰那边你怎么办。那时候他躺在地板想了很久,我以为他睡觉了,结果听他说,我会去找他,我会向他解释,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真的。」
    说着说着,莫名地,林如惠红了眼眶。
    「说实话,其实那时候我也动了点干脆就和陈曦这样过一辈子的心思,可听他说了这些话,我才彻底放弃。到底是怎么深厚的感情,才让陈曦从没想过放弃,到底是怎么样浓厚的信任,才让他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我自认没办法介入,还不如聪明的放弃。」
    飞快地用手背拭了下眼睛,她又道:「办完喜宴后不到一个月,陈曦妈妈就撑不下去病危住进了医院,医生只叫我们守着,说能陪着就尽量陪着,时间不多了。他妈妈一直昏迷,我们俩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我因为有点不舒服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候推门正要进去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不由就停下来,透过门缝,看见陈妈妈已经醒了――」
    面色青白的陈母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喘着大气道:『小曦,你跪下。』
    母亲一醒来就听她这么说,陈曦自然是一脸不解:『妈?』
    见儿子没有照办,陈母的语气更是狠厉,『跪下!』
    『妈,你刚醒,我先给你去叫医生看看好不好?』
    『你耳朵聋了?我叫你跪下!』
    『……』陈曦焦心莫名又意外,可在母亲的注视下,仍是按捺着心中的情绪慢慢跪在她床头。
    『跪好了,现在,向我发誓,在我死后,不能去找袁杰,不能和袁杰有任何连系!』
    陈曦猛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妈!?』
    『怎么,不答应?』
    『妈,你不能……』
    见他如此错愕,陈母气得几欲从床上爬起来,撑起上身指着他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我死了去找袁杰。陈曦,你要是想我死不瞑目,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你就不发这个誓,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妈,我求你……』陈曦面无血色,整个人都要瘫了。
    『你!你!你不答应是吧?你滚,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滚!我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你不是我生的,你立刻滚,我下黄泉也不会放过你们!』骂得狠了,陈母一口气喘不上,又倒回床上。
    『妈!』被吓到的陈曦一把扑上去,『妈,你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
    一口一口艰难呼吸的陈母用尽一切力气握住他的手,眼中带着一丝乞求,『那……那你发誓,发誓,这一生再也不去找袁杰,发誓啊!』
    陈曦眼中含着泪,在母亲的期盼下,声音颤抖地说出最不愿出口的话,『……我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去找袁杰,不和袁杰有任何的连系,我发誓!』
    『好、好……好孩子……』陈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最后一脸疲惫地合上眼睛,慢慢睡去――
    『妈,妈你怎么了,妈――』
    「听到这我立刻推门进去,可陈曦的妈妈已经没气了。那时候陈曦就维持着跪在他母亲床前的姿势一直哭,谁也劝不住,直至哭到昏了过去。」
    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擦拭忍不住落下的泪水,林如惠红着眼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母亲死了才会这么悲恸,事实上又岂止是如此。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心得痛成什么样啊。」
    「再然后就是办他妈妈的丧事,那时候陈曦就跟变了个人似地,半天也吭不出一个字,丧事办完没多久,陈曦为了偿还给他妈治病时欠的一些债就开始出去跑车赚钱了,我们之间也不怎么见面偶尔只是电话联系。时间久了我们就自然而然地散了,外人眼里我们都是过不下去离婚,为这事陈曦还一直觉得欠了我。我倒没觉得怎么,因为我离过婚而不接受我的男人嫁了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所以我遇上了现在的老公,才会过得这么幸福。这些事情我告诉过我丈夫,他说不管是不是真结婚,都会好好地疼爱我,听见这些话,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你说是吧?」
    对面的人不回答她,甚至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而林如惠也说完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深深看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擦干眼睛掏出纸笔写了一个地址,递过去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如果你还爱陈曦,你可以去找他,他去见他妈妈了,地址在这。」
    「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幸福。」
    说完,林如惠起身走了,不再有丝毫的眷恋。
    陈曦一直坐在母亲的坟前,每次回来他都会陪他母亲好几个小时,并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反而一坐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唯有坐在这里,他一直飘浮不定的心似乎才能有这么一点点的依靠。
    摸着墓碑上刻着的他母亲的名字,陈曦带着些迷惘地说:「妈,我见到他了,我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还能再见,你会生气吗?可我真不是故意去找他的……」陈曦疲惫地靠在墓碑前,「妈,我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的袁杰不是我骂几句就会走的了……他变了,变化好大,一开始差点认不出来……现在又霸道又过分……」陈曦似乎笑了下,「看样子还是大老板呢……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说着说着,陈曦闭上眼,不再开口,一脸的憔悴。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走到面前,睁开眼一看,陈曦愣了。
    「袁杰?」
    他以为自己在作梦,而听到他这声轻唤,站在他面前的人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嗯,我在。」
    陈曦忽然就有想哭的冲动,粗鲁地拉开他的手,「别对我这么好。」
    被拉开的人反而凑上前,「那我该对谁这么好?」
    「我是在作梦吧?」
    对着他困惑的眼,袁杰笑了笑,放开他,直接跪在他母亲的坟前。
    「袁杰?」
    正莫名其妙着,袁杰的下一个举动就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袁杰突然用力在他母亲的坟前磕了一个响头,很响很响,几乎都要把陈曦的心给震裂了。
    「你干什么!」
    震惊之下的陈曦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甩开,一个接着一个地磕,每一次抬头,都让陈曦看见他额头上磕出来的血印子。
    「袁杰,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嘛!」
    陈曦无法再忍耐,整个人扑上去制止他。袁杰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一丝血痕滑落眼睛,令他不由地眨了眨眼,陈曦见了赶紧掏口袋,实在找不出什么索性就用衣袖去擦他额头上的血。
    「你到底想怎样,想自虐哪里不行上这来干嘛!」
    「不是自虐。」看陈曦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袁杰觉得格外受用,「是在请求阿姨原谅,我还是想和她儿子在一起,一辈子。」
    闻言陈曦停下,怔怔地看着他。
    拉过他的手,和他肩并肩跪在坟前,袁杰郑重地对坟里的人说:「陈阿姨,我知道你恨我抢走了陈曦,恨我把陈曦往歪道上拐,可是我也没办法,我试过了,除了他我没办法再接受别人。没知道真相前,刚相遇的那时候,我还恨他怨他,想出很多折磨他的办法,让他尝尝被背叛被遗弃的滋味,可临到头,看到他那么难受我又舍不得了,后来我又想,算了,既然舍不得那就把他关起来,让他跑不了逃不了,可他仅仅一句软话又让我放弃了,我就在想怎么能这样呢,对这个陈曦我怎么就完全没办法了呢。其实归根结柢,还是因为我爱他,怨他是因为爱他,恨他也是因为爱他。在知道真相后,我发现我更放不开他了。」
    「陈阿姨,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把陈曦拐跑的,他没来找我,全都是我缠着他的。阿姨,我跪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让陈曦离开了,我爱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我们都老去。等到我们双双都入黄泉那一天,我会再跪在你面前,乞求你的原谅。」
    陈曦就这么愣愣地,愣愣地看着一脸真挚的他,看到最后,听到最后,眼中的泪不知怎么就无声无息地落下。
    不是不想哭,只是没到伤心之处。
    有这么一个人,能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每一句话都戳中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委屈,让他疼痛,让他苦涩,让他难以自持。
    就这么流下眼泪。
    无声无息,却也最真实。
    这一颗泪滴下,袁杰万分痛惜地用力抱住他,以下巴用力地蹭着他的发顶,声音沙哑:「小曦,对不起,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句话,让本来就竭尽压抑的情感再也不受抵挡倾泄而出,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遮掩一切不欲为外人道知的脆弱,身体不停颤抖,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唯有泛白的指节透露他的失控。
    很久很久,久到连太阳都挂在了山头上,在金黄的夕阳下,已经平静下来的陈曦靠在袁杰的肩上,和他跪在一起茫然地看着母亲的墓碑。
    原以为就这样跪到天荒地老,可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陈曦忽然说:「小杰,我们回家吧。」
    袁杰心中一颤,一只手环上他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一下,半晌才哑着声应答:
    「嗯,我们回家。」
    尾声
    陈曦醒来的时候袁杰还在开车,他用力揉了揉脸看向车外,发现车正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
    「这是开到哪里了?」
    袁杰抽空看了看他,「回去的路上。」
    陈曦按了按鼻梁,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是凌晨一点半,不由拧紧了眉头,「你不会就这么开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吧?」
    知道他想说什么,袁杰冲了他一笑,道:「没事,我不累。」
    可陈曦却不相信,又不是没开过长途的人,哪会相信真的没事,忙指挥道:「赶紧找个地方停了,我跟你换。」
    找安全岛停车的过程中,陈曦问道:「直接开车回去多累啊,要十五六个小时呢,你这车不是之前你开的那一台,是来了才找的车吧?把车退回去,我们直接坐火车回去还不方便点?」
    袁杰嘴上一直噙着温柔的笑,视线虽说是在看着前方,但时不时还会落在他的身上:「你一上车就累得睡了,我不想把你叫醒,再说,我实在有点迫不及待了。」
    过了两秒陈曦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些许无奈却甚是明了的笑了笑,看着他说:「你额头上的伤口还好吧?」
    袁杰抬头摸了摸上车前找来两块ok绷贴住的伤口,「没事,看起来严重而已。」
    陈曦闻言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车子继续朝前开,短暂的沉默中,他又开口说道:「刚才睡着的时候,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最后,我还看见了我妈妈。」
    袁杰忍不住看他一眼,问:「阿姨说什么了?」
    陈曦用手撑着脸,在发白的车灯影射之下神情模糊不定,「她什么都没说,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她在笑,就像我曾经做了让她开心的事的时候一样的笑……」
    袁杰沉默着把车速降下来,向最右边的车道移过去的过程中,他低声说:「陈曦,你说,你妈是不是原谅你了。」
    陈曦疲累地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想了想,又说,「也许是吧。」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倒在椅子上。
    车子开至路旁停稳,袁杰倾过前身抱住他,陈曦停顿数秒才伸出双手一点一点抱住他的腰身,闭上眼安静,又带点心酸地汲取此刻的温情,然而不知道是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在这个时候咕咕直叫,教两个人忍不住面对面噗哧一笑。袁杰松开他道:「后车厢里有吃的,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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