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开口前你心跳加速,期待他告白,不是因为吊桥效应吗?”
    隔着时差与荧幕,远在瑞士的李裁景笑得有些过分明媚。她本就是那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笑的时候,好像吸收了太阳的金黄色,衬得整个人都流光溢彩。
    “他连‘今晚的月色真美’这招都使上了,却跟你因为一瓶酒大吵一架,最后萤火虫都飞出来劝架,你们俩回归风平浪静,各自回去睡觉。嗯,非常未成年人的剧本。”
    夏天出生的成年人李裁景,自觉她总结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不好笑的。
    “也没有到,大吵一架啦……”憧憧心虚地说,“就是互怼。我不喜欢他管着我,他就有点生气。”
    “你骂得对,他就是上纲上线,小肚鸡肠,活该被骂。”
    “也没有到,小肚鸡肠啦……”
    “庾憧憧!”李裁景喊了谢庾小名的全名,她故意逗她,“你还替他找补呢?”
    “他可能就是、就是……”憧憧不知道为何,今天说话总是说不全。
    “就是比较迟钝,还没发现自己喜欢你?”李裁景快人快语,直截了当点出了裴祚对憧憧的心思,“夏天我们仨跟着我爸妈一起去台湾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以为他有在遮掩吗?连我爸妈都看出来了。”
    憧憧和裁景相识于幼时的舞蹈兴趣班,他们的父母也因为接送孩子时常交流往来,两家就此结缘。后来憧憧的父母皆忙于考古事业,无暇再接送女儿,也是裁景的父母不忍憧憧就此放弃学舞,哪怕再繁忙也会绕路去接憧憧,跟裁景一起去上课。
    后来憧憧小学没毕业前,就被方老师带去了燕京,但两人多年以来仍然维持着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双方父母亦是成为了至交好友,所以憧憧爸妈才会放心,憧憧跟着裁景一家出去玩。
    至于裴祚这个“拖油瓶”嘛……单纯就是黏憧憧黏习惯了,也非要跟“传闻中的李裁景”见上一面,所以憧憧才带着他一起毕业旅行的。
    ……
    可是,真的很明显吗——憧憧开始观察裴祚对自己的一言一行。
    杀青前的最后一镜,对初出茅庐的裴祚来说,不简单。虽然经过了陆长白几个月的打磨指点,裴祚演戏已经能演出点儿层次感了,但是在同一个场景演绎截然相反的两种内心戏,裴祚还是略感吃力。NG了一个上午,刘鹤问还是不满意他想象自己躺在罂粟花海的表现。
    放饭时,裴祚来找谢庾一起吃,先把她的饭分半碗给自己,再把她挑食不爱吃的青椒、洋葱都拣到自己饭盒里,然后又给她添了几块番茄,才开始埋头吃饭。
    他一言不发做那些事,熟稔又自如,谢庾只感觉出他搅动饭菜时凝在筷尖的那股烦躁与恼丧之气,并没有觉察出什么特别的意味。
    谢庾沉默着陪他吃完了一整个盒饭,裴祚吃饭比她快很多,她还在细嚼慢咽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谢庾,数她一口饭得咀嚼几次了。但无论多无聊,他的屁股都像是粘了块口香糖在凳子上,没有站起来走动一番。
    这是两人常年一起吃饭,谢庾给他立下的规矩。她没吃完前,他不准走来走去或是结完账就站在外面放风。一起吃饭就是要一起开动,一起离座才可以——谢庾曾执拗地对裴祚这样说过。裴祚顺着她,也不敢轻易违背她的意愿,否则两人也不可能一起吃了那么多年的饭。
    所以对谢庾来说,这些司空见惯的现象,并不能多出一层“裴祚喜欢我”的意味。
    这一整天的戏,都没什么进展。
    刘鹤问也不急,他过于执着地追求自我臻于完美的标准,所以他见不得瑕疵,更接受不了他的镜头语言无法有效传达他想要展现的意境。
    他的苛求,直接导致了裴祚的自我怀疑与思维限制。裴祚越是着急地想要完成刘鹤问的诉求,就越是最大限度地放弃了自己的表达。
    谢庾看出了问题,但是现在的裴祚,就像一只沉默的狮子,一触碰他,就有可能激发出他努力压抑着的暴戾与凶狠。
    他太反常了。
    他从来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叁地放弃自我,而去逢迎别人的意志。这不像是平日里,我行我素独树一帜的裴祚。
    谢庾很想帮他,所以第二天,她穿了拍摄池畔舞蹈时的戏服去现场。
    “CUT!”刘鹤问算是脾气好的导演了,但是一个镜头从前一天拍到第二天,反而越拍越差,他也开始上火了,“过犹不及啊!什么叫过犹不及你懂吗裴祚?你现在还是不问世事的晏琅轩,你只是发现了异常而不是已经经历了变故!你嗅出了危机感,这是含蓄的,而不是过度的警觉!晏琅轩本人知道罂粟长什么吗?他是个视障,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表情变化应该是细微内敛且尽量维持平和的沉稳,而不是你这样,一眼就让人看穿是暴风雨的前兆!”
    刘鹤问对于剧本有自己的阐释,故事主体上他尽量避免了被观众一眼看穿的戏剧化剧情,所以当他想要亮出五分的东西,裴祚却满当当亮出了十分,他很不满。
    一个上午过去,仍然没什么进展。休息的空隙,裴祚一个人灰蒙蒙地坐在花田里,身上沾了些许泥土,加之他颓败的神情,愈发显得他狼狈不堪。
    谢庾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她鲜艳明亮的红裙一角拂过裴祚的膝头,他如梦初醒般双手撑着身体,双腿往后一撤,像是不想被她碰到似的,强烈拒绝的闪躲。
    谢庾一愣。
    打好的腹稿全都憋了回去。
    “你先一个人冷静冷静,需要我时再叫我。”
    她起身,见他偏过头不理会自己,他冷漠又拒她千里的侧颜令她心底倏忽就漫起一汪慌慌张张的潭水,冰凉凄寒,又缱绻痴缠。
    中午时分,裴祚破天荒地的没有来找谢庾一起吃饭。他躲在刘鹤问的帐篷里,对谢庾的关心视而不见。
    下午开拍前,刘鹤问突然说要清场,整个拍摄地,统共剩不到十人的工作人员,化妆师他们早就走了,全场除了谢庾,没有一个是闲人。
    谢庾猜到清场应该是裴祚的要求,他不好意思劝她离开,就借刘鹤问这个导演之口,逼退她。
    谢庾转头就走,她受了一肚子委屈,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的偷偷抹眼泪。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
    可正是因为,令她感到委屈的人是裴祚,所以她愈发觉得委屈。
    谢庾在「六尘」和宗信烤了一下午点心,边跟着他学烘焙边试吃,等剧组人员收工回来时,她已经吃饱喝足躲回房间里了。
    她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裴祚来敲门。
    他半句解释都没有,也没有来关心她是否吃过晚餐——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我?”
    听到憧憧气鼓鼓的抱怨声,裁景抬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剪裁简约、色彩却艳丽至极的红裙,她情不自禁地赞叹,“你穿着这条裙子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哎李小姐!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我都快要被你口中那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喜欢我’的某人,气死了诶!”
    “不然这样,你跟道具组的人问问,这条裙子多少钱,咱们花钱买下来吧!”
    “李裁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听到了,反正我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条裙子身上!没道理前一天你俩还好好的,第二天他就灵魂出窍了,肯定是因为看你穿这裙子,他魔怔了!你不是说你们拍之前,他先拍了初恋死了的戏份吗?说不定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是我多事了,不该穿着戏服去现场刺激他的……我还以为,他需要看到一个可以让他代入‘罂粟’的‘符号’,来产生危机感。”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你还是明天赶紧问问这裙子能不能买下来,多少钱我都买给你!”
    憧憧被裁景一掷千金的豪气样逗乐,她心中的雾霾消散几许,隐约中,她预感明天,会是一个特别的明天。
    尽管今日,亦是一个不同往日的今日。
    #裴.妻管严.祚
    #毕业旅行这段,李裁景浓度过高了哈哈,我有空写成番外供大伙儿赏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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