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风雨前

    看女生小说去书客居三道折伤敷了药粉,轻易为金甲套所盖,恰如她脸上怒容,不过转瞬,即雨后清明。

    大怒易失礼,大惊易失态,大乐易失察,大欲易失命。在这后,输赢换不来怜悯与慈悲,唯有沉默与忍是最贴身的武装,这些事,富察青和早已烂熟于心,这是十多年的时光教给她的保命符。

    八月十八,慈宁见安。

    四面八方都是掩不住的看笑话的神色。先前一个尹贵人热闹了三月功成身退,这厢边又冒出一个更标致的苏常在。若是原先那个大家愿意隐忍只因看戏,这一个由皇后亲举的,可不是要把人逼到绝境。隐隐犯了众怒,便是纯妃一流也颇为不悦。

    而更别提高高在上的钮祜禄氏,接二连三的女成妃,让素来注重血统的太后很是不满。只看一个小常在也被特地提点了入慈宁请安,众人就知道,这座大山上心了。

    众妃嫔安坐,唯一个常在份例的女子怯生生跪着,然而那张脸却夺去了大半妃嫔们的风光,恨得人牙痒。钮祜禄氏沉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番,忽而笑道:“果真是个标致鲜亮的。”

    无人接话,替她挡一挡风。妃嫔们目光微闪,苏意仍未察觉,只斟酌着细细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妾身陋颜,不敌主子们万一。”

    钮祜禄氏眼里光一轮,已清这是个什么货色。她脸上还堆着笑纹,眼里却是凉的。她看一眼富察青和,若有所指:“皇后太贤惠了,三六院还不够皇帝挑的,连身边人也要送出来。”

    素色简袍端庄大方,富察青和面目平和,恰合着那母仪天下的端庄:“皇额娘笑话媳妇了。这中女,莫不是皇上的人。”

    似要配合这句话,她的眼波轻轻扫过地上的苏意,看着她微微一抖,便露出个清淡的笑意来。

    殿内倏然静下。钮祜禄氏恍若不觉,随即岔开话题:“说的也是。倒是娴妃如何了,这些日子可好?”

    没有心头好娴妃陪在一边,钮祜禄氏并不多言,没一会儿便散了请安,去找越发娇憨可人的兰馨陪伴身侧。后妃从台阶拾级而下,富察青和一个鹤立于前,当真步履端庄,凤仪含威。高兰籍始终安静跟在之后,嘴角漾着浅笑,一回中,便成孤冷。

    绿川额角有汗,与江叶两个替高兰籍卸下头饰:“主子,奴才觉得,皇后娘娘今日笑的,让人心里害怕。”

    高兰籍不以为意,只淡然道:“她若等闲,岂不白白看低了本自己?”

    当真是富察青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击要害。只是她孤注一掷,已是只进不退。

    淡淡思虑了片刻,高兰籍的眼里遍布冰霜:“这些日子,让胭脂和宓容断了关系,切记要保宓容周全。”不去管绿川和江叶的一时惊讶,高兰籍接着开口道,“还有,储秀内一应用度人手皆要彻查,尤其是尹冬那里,一点岔子也出不得。”

    绿川大惊失色:“主子?可是皇后娘娘要对尹冬出手了?”

    高兰籍冰冷的眼锋刮来,刺骨:“这也是你能说出口的?”看着绿川跪倒在地求饶,她才冷冷道,“再给本传话出,叫父亲转达魏清泰。记住,不许走内务府,走外城。”

    绿川江叶再不敢多言,只望着高兰籍的容颜。

    危机四伏,风雨欲来,却不知危险蛰伏何处。

    慈宁内,清香袅袅。钮祜禄氏几日来被兰馨陪伴得通体舒畅,此时却一改慈和,面容如铁。手下的人手一个个出去,桂嬷嬷瞧着她冷凝的面孔,不禁小心道:“主子,这苏常在……”

    “贱婢不知羞耻。”钮祜禄氏说得狠辣,“和那个尹冬一般货色,不过是个狐媚子。”

    桂嬷嬷心内记下,又道:“那……皇后娘娘那儿?”

    “这可不是皇后做的事儿!”钮祜禄氏一眼厉去,“请安时那些弯弯绕绕,你还没看明白么?”

    苏意蠢笨,一句话说得不伦不类,一个女常在,也敢自称妾身,一眼就让人瞧低了。同样是皇后里,那个魏宓容虽看不出来,却也安静低调,两相比较,差之千里。皇后是什么人物,岂会因私愤捧起这么个东西来丢人现眼?

    她是故意把事儿露出来,让众人都瞧清楚了,这不是她的主意。

    不是她,那还有谁,是一时意外,还是有人更神通广大?里人总是不忌猜测谋的,谁都会选后一个解释,那,便昭然若揭。

    只有高兰籍。钮祜禄氏冷笑不止,她相信即便查起来,高兰籍那里也不到证据,可这就是富察青和的盘算。她始终只守不攻,便是因为钮祜禄氏黄雀在后,如今,却是要离间钮祜禄氏和高兰籍不算稳固的联盟,能腾出手来,大斗一场。

    竟把她也盘算进去了。钮祜禄氏冷笑不止,她还要看个仔细。到底是富察青和,即便谁都对她的把戏心知肚明,却无法不忌惮对方的猫腻,这中,信任从熬不过猜忌。

    而此刻,长春,富察青和一身家常衣衫斜靠榻上,青葱玉指有着血模糊的指尖,由段宁细细敷上药粉。十指连心,疼是极疼的,富察青和却恍若不觉,而地上,魏宓容惊惧跪着,脸上还未好全,又淋满了密密的汗珠,狼狈至极。

    暖阁只她们三个,外头,孙德禄亲自带人看管,一丝风也透不出去。

    富察青和脸上是极淡的神色,似只闲聊一般。她睐着魏宓容,倨傲冷漠地扫过她魏宓容脸上细密的汗水,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口里却平静如水:“想得如何了?”

    魏宓容身子一颤,忽而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磕了一个响头:“奴才谨遵主子的话!”

    她抬起头,脸上的惊惧已成决然。富察青和嘴角一弯,吹一吹伤口,口气如散落的晨雾:“好得很。”

    魏宓容咬着牙,冷静地听着她接下去的话。

    暖阁里又静下来,直到段宁上完了药,富察青和才对着阳光,比一比手指。她的仪态完美而高贵,即便是随意一句话,也带着千钧之重:“魏宓容,你入至今,遇上的事儿也不少,本待你颇为特别,花那么大的工夫,只因看中你的资质。你莫要让本失望。”

    魏宓容轻易听懂其中深意,口气平坦带着一丝羞愧:“奴才从前轻信忽,已吃了一堑,如今不敢再那么痴傻。奴才的错,死一万次都足够了,如今主子轻轻放过,已是格外开恩。”她顿了顿,说出富察青和想说的话,“这次事成,奴才勉强功过相抵,若是不成……全家,死路一条。”

    富察青和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品一口香茗:“头脑清楚,本就是欣赏你这点。你下去罢,自己索着办。”

    魏宓容静静退走。段宁心怀忧虑:“主子,若是这事儿不妥,慈宁那边可不好应对。”

    “似是而非,似有若无。本不会踩了底线。”富察青和放下茶盏,望着秋阳,“魏清泰地位不一般,忠奸事大。”

    段宁见她有成竹,便不再多言。

    魏宓容比她更清楚富察青和的打算。并非上一世那个目光短浅的怒人,她很清楚富察青和吩咐的事儿是如何模棱两可。在她心中,苏意一时还未盖棺定论,她并不全信魏宓容的清白,乃至魏清泰的清白,索出了狠招,一试忠奸,二捏把柄,三得心腹。

    她做不起,却非得去做。

    恰如这般,时间在暗潮涌动中一日滑过一日。苏常在在内扶摇而上,红透了半边天。她的确是个美人,女红出众,恰似江南濛濛烟雨,柔软了乾隆的心。赏赐不断,珍宝不停,一个常在比贵人、嫔更风光,甚至连家人也得了好处,中一片怨声载道。

    她最终落在了储秀。身为长春的女,她只在长春待了三日。妃嫔不得与皇后同居,这是规矩,然而她落在储秀,却像一个昭然若揭的结果,给这段奇事拍案定论。

    富察青和的原话是这样的:“本与娴妹妹投缘,下头女也是如是,苏常在原先和尹贵人交情不错,尹贵人孕中烦闷,苏常在索去储秀住着罢。”尹贵人是谁的人?贵妃的人。这话一出,众人都私下猜测。高兰籍也并未推脱,只淡淡迎了苏意入,一时间储秀一位贵妃,一位新宠,一位孕妇,几乎夜夜都是储秀的风光,内嫔妃,莫不侧目。

    只是其中猜测,不乏明眼人的讥嘲冷哼。因为那苏常在从长春迁走的前一日,喝了一杯杏仁茶。

    那日乾隆在养心殿处理政务,一时兴起,着人把点心分与后,新宠苏常在亦在其列。太监把那杏仁茶用云袱裹了,一路捧来长春,一份交予皇后,一份交予苏常在。包袱一开,里头杏仁茶鲜香四溢,白诱人,银针探入,还是雪亮亮的,几日来风光自得加提心吊带,苏常在似乎总算看见了安全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讥诮传至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室,一时太后、皇后、贵妃,乃至纯妃嘉妃,似乎都对她不再挂心。这个苏常在,想必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而目送着苏常在迁,魏宓容含笑站在一边,知道自己又捏住了一把筹码。

    比起苏常在备受瞩目,也有众人不在意的角落,譬如承乾。娴妃纳喇氏留恋床榻,几乎引不来别人的目光。太后和皇后倒是在意的,医药不断,乾隆每日请安见到兰馨,也会记得偶尔去几趟,只是不知为何,并不进暖阁,徒给他人笑话。

    绥敏似乎全不在意,看经,望天,闭目养神,她还不急着痊愈。

    相比之下,她的养女兰馨,依旧是内的热手人物。钮祜禄氏未有女儿,如今深寂寞,一个兰馨恰如一抹骄阳,点亮了沉沉暮色。兰馨娇憨可人,又兼孝顺,有数不完的古怪主意,说不完的女儿私话,哄得钮祜禄氏喜笑连连,一声肝儿一声儿,连娴妃也因此更得慈眷。

    兰馨每日也忙得很,陪伴钮祜禄氏,陪伴乾隆,偶尔去一趟长春,找宁楚格撒娇玩闹,乌丹安静相随,一张薄纸,落在了魏宓容手中。

    不与双方,先声夺人。

    魏宓容对着纸条,微微笑起来。

    时间,悄然划至冬日。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你们猜这里有几个伏笔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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