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咋这样!”
    “没你样好!追你的大鼻涕去吧!”苏尚窗籽鄯得华丽丽。他生气啦!
    袁大军涨得脸发红,憋哧了半天,愣是没还嘴,转身追王蓉去了。苏尚窗咽榘往桌子上一砸,气哼哼的又坐了下去。他让人去追了,人真走了,心里反而更气了。袁大军怎么那么听话呢?王蓉就那么好看吗?王蓉那鼻子,像面团摁上去的。深眼窝,还肉眼泡。哼,没鼻子!哼,蛤蟆嘴!
    旁边是王蓉的课桌,苏尚聪耄她是自己的同桌,竟然敢和袁大军那个黑子谈恋爱,简直是坏到家了。
    苏尚茨贸鑫木吆欣锏男〉叮在她桌子上划了一个大大的x。被小姑娘保护良好的课桌,黑漆翻起露出了里面浅色的木质。破坏太明显了,容易引起敌人注意!毛主席说了,要善于打游击战。苏尚窗咽稚斓阶雷永锩妫在桌斗里一阵乱划,带着说不清的嫉妒和恼怒。
    破坏果然会让人心平气和快乐无比,苏尚丛谕渥叛在桌子里划了无数道之后终于吐了一口闷气,最后还在桌腿上划了几刀。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苏尚椿箍醋磐跞氐淖雷臃4簟f也出了,桌子也划了,可心里依旧没有畅快。袁大军那个黑不溜秋的土包子,竟然早恋了。苏尚次薇壤渚舶淹跞刈郎媳换得翘起来的黑漆一点点摁下去,然后拿着小刀去了袁大军桌边,借着暗下去的光,在他桌子上画了一个乌龟,后面挂了一个小小的“0”,寓意乌龟小王八蛋!
    苏建之找过来的时候苏尚锤兆叱鲂t埃父子俩也没交流。苏建之把儿子抱上后座,慢悠悠的走着,半天柔和地问:“被批评了?这么晚也不回家。”
    “没有。”
    “和同学吵架了?”
    苏尚匆∫⊥贰
    “能不能给爸爸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苏尚椿位瓮纫求停车,然后伸着胳膊让苏建之背。
    “都多大了,还让背。”嘴里这么说,苏建之还是蹲在前面让他爬上去,一手托着他一手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苏家家属院出现的时候苏尚葱〈笕怂频奶玖丝谄说:“爸爸,我讨厌大黑。”
    “大军又欺负你了?”
    “哼,我讨厌他,可讨厌了。”
    “为什么呀?”
    “他他他……”苏尚幢锪税胩欤涨红了脸说:“他脖子上有泥,脏死了。”
    苏建之哈哈大笑。
    9多多的报复
    第二天早晨,伴随着太阳升起的依旧是教室里阵阵蛙鸣,哦不,是朗朗的读书声,只是半路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发出让教室瞬间静了下来。袁大军站起来大吼,“哪个乌龟王八蛋在我桌子上画乌龟!”
    王蓉关切的目光送过去,还站起来探头看了看,坐下来对苏尚此担骸拔业淖雷雍孟褚脖换了。你看是不是?都敲漆皮了。”
    苏尚纯垂去,没发表态度。那边袁大军又吼了一遍:“谁划的快承认,别让老子查出来!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会不会是孙小兵,他爸爸是右派,听我妈妈说,他们家可反动了。”王蓉语气依旧很嗲很甜,说出的话却让苏尚春芸床黄稹f鄹豪鲜等说娜耍都不是好人。
    孙小兵的父亲早年被打成右派,如今人在何方谁都不知道。有人说被关到监狱里去了,有人说送出去劳改了,还有人说,已经被秘密解决了。孙小兵是个受歧视的孩子,前两年根本就没有人和他做朋友,仿佛他就是一个病毒携带者,走到哪里孩子们都自动回避三尺。如今稍微好一些,学生们不再避病毒似的闭着他,但生活依旧孤独,以至于每天走路都是低着头。
    苏尚次薇壤渚驳乃担骸懊主席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不调查就说是孙小兵,那是污蔑。”
    王蓉撇嘴,忽然记起昨下午两个人才吵过架,还在冷战呢。王蓉低头研究自己的桌子,那些被苏尚崔粝氯サ纳丝诤芸煜月冻隼础p」媚锘姑豢口先憋了一泡眼泪,哭着说:“谁在我桌子上划的x,谁这么坏!”
    也不知道谁在下面喊了一句,“肯定是反动派弄得!”
    这是个代名词,代表班中成分最不好的孙小兵。班里学生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孙小兵,孙小兵似乎根本就没有被这件事打扰,被人注视的时候还在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生字。不让读书,默默写字总是可以的吧。早年的遭遇和母亲的打骂教育,已经让他养成了即使被别人骑在头上打也绝不还手的认知。
    只是一个孩子能有多坚强?被一般人用仇视的眼光盯着,孙小兵握着笔的手还是忍不住开始发抖。
    袁大军向来就是半个愣头青,听这么一说就从座位上三两步过去,一把拽过孙小兵的本子吼:“喂,是不是你画的!”
    孙小兵摇头。
    “你别不承认,肯定是你!”
    常宝说:“昨天快吃饭了你才回家,我在路上都看见你了,你一定是做坏事了。”
    “我去买铅笔了。”
    常宝哈哈大笑,“你们家穷的都捡烂菜叶吃,谁给你钱买笔?说,你是不是要打击报复我们?”
    另一个跟着说:“孙小兵捡我们扔的笔头,哦吼吼,小笔头孙小兵!”
    “看看他有没有新铅笔!”王蓉抹着眼泪边哭边说。
    袁大军代表群众把孙小兵的书包从桌斗里抢过来,口朝下将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四五个二指长的铅笔头,是孙小兵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上面是用废纸卷的笔筒,好让本该报废的铅笔还能用一阵子。两个磨得卷了角的本子、各门的课本,和一把生了锈的小刀。
    袁大军举着小刀说:“这是证据!就是你划的!”
    孙小兵垂下头低声说:“不是我!”
    “你不但做坏事还说谎,和你爸一样反动派!”
    “我不是反动派。”孙小兵的声音淹没在一群孩子的批斗声中。袁大军不知道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还是怎样,竟然动手要将孙小兵拽到讲台上去接受“公审”。
    孙小兵拽着自己的桌子就是不走,袁大军许是被那个格外逼真的乌龟王八蛋刺激到了,竟然开始捶他抓着桌斗的手。尚纯醇他的手在抖,看着他咬的渐渐发白的嘴唇,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疑似义愤填膺万份委屈的王蓉,忽然站起来大声说:“你们才是反动派!你们全家都是反动派!就会欺负好人,看谁好欺负欺负谁!坏蛋!孙小兵昨天就是去买铅笔了,我陪他去的!”
    哄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袁大军不可思议地隔着无数个脑袋看过来,不信地说:“多多别闹了,昨天咱们一起回去的。”
    “谁和你是一起的?你和王蓉搞对象去了。我回家路上碰见孙小兵的,他小刀绣了我说拿回家帮他用削笔刀削了。”苏尚创游木吆欣锬贸鲆恢新铅笔扔到他桌子上,“我忘削了,还给你。”
    班里学生开始起哄,显然对“搞对象”三个字和“反动派”同样敏感。
    班主任推门进来,看着袁大军拎着孙小兵衣领的架势问:“怎么了?不好好读书又搞什么小动作?”
    王蓉指着自己的桌子用特别标准的普通话说:“老师,不知道谁在我桌子上画了个x,还在袁大军桌上搞破坏,太可恶了。”
    王蓉桌子上那个x实在是长得太委婉了,划在身上也不至于造成大出血。班主任低头看了半天问:“不是自己平时不小心划到的吗?”
    王蓉委屈,“老师,我的桌子保护的可好了。”
    “老师,有人在我桌子上划王八骂人!”袁大军指着孙小兵,“就是他!”
    班主任走过去看看袁大军桌上那个乌龟,还有乌龟屁股后头那个蛋,终于皱了皱眉头提高声音说:“谁在同学桌子上画这种东西?小小年纪就内心阴暗,长大之后还了得?主动站出来还是可以原谅的。”
    “就是他!”袁大军把孙小兵往前推了一把。
    “不是他。”苏尚此怠
    “多多你别闹。”
    “就不是他,我能作证。”
    班主任问,“你怎么作证?”
    “是我画的。”苏尚春懿恍嫉厮担“你们为什么要孤立孙小兵?还猜疑好同学。袁大军你要道歉。”
    “多多……”
    “苏尚赐学,替别人扛罪是不对的。”袁大军的话被班主任打断。
    “就是我画的,那个乌龟八块壳,后面那颗蛋是椭圆形的,中间有点扁。袁大军先在我桌子上刻字的,他骂我小白脸,我就骂他王八蛋!”
    于是……
    于是苏尚丛缍猎谇懊欧u玖耍早读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让他这个不良分子进行检讨,苏尚创蛩酪膊豢口,把革命者的精神传达个彻底。再于是,苏尚幢环u镜缴衔纾不允许回家吃早饭。
    人一个个都跑了,王蓉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桌子和苏尚吹陌峥了一点,对还没走的袁大军说:“你不要和不良分子说话,他不认错老师不让和他说话。”
    “你赶紧走吧,咱们俩一起走班主任肯定得吵。”
    早恋是不对的,是很不对的,被发现不但要叫家长,还要接受批评的。王蓉想起这点,瞪一眼苏尚磁茏抛吡恕
    袁大军围着苏尚醋了一圈,见他连眼皮都没抬,咳了一声说:“你不要替孙小兵顶罪,他们家是反动派。”
    “你才是反动派。”
    “你怎么污蔑人?”
    “你先污蔑孙小兵。”
    “你替他抵罪。”
    “就是我画的,你是乌龟王八蛋!”
    “多多,你别不知好歹!”
    “瞧你多好,好的都流脓了!”
    “苏尚矗
    袁大军发怒了,连名带姓吼出来的。尚匆黄u勺在讲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开始面朝黄土。
    “你和孙小兵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光兴你和别人好?”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我不想和坏蛋说话。”
    “老师肯定批评你。”
    “我高兴,我乐意,要你管。”
    谈话无疾而终,袁大军盯着苏尚捶6サ姆12,觉得这个多多真是心眼儿比针皿儿还小。当初的事情他都道过谦写了保证了,现在竟然还拿出来记恨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孙小兵玩上了,还那么为他说话,嘁。
    神奇的,苏尚春退镄”的关系还真的变好了,在苏尚慈滩蛔“嘀魅魏图页さ难蛊日驹诮蔡ㄉ纤盗硕圆黄鹬后。王蓉为了表示和破坏分子划清界限,桌子挪得越来越远,再见苏尚吹氖焙蛐x炒悠绞颖涑闪怂氖五度俯视,十足轻蔑。
    苏尚疵撇豢陨的,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孙小兵旁边,和这个“有问题”的人做了同桌。
    10一念之差
    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袁大军都会遵守内心把他揍的生活不能自理。可这个人是苏尚矗他就得考虑考虑了。苏尚此邓是为了报当初“小白lian”事件的仇,好吧,是他有错在先,他这次这么做似乎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袁大军很郁闷,很郁闷很郁闷,每次放学都把苏尚吹淖雷影岬阶约耗抢铮然后第二天,苏尚丛僭谒的视线下,坚定地把自己的桌子搬回去。
    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坐在一起苏尚捶11终飧鲂峦桌其实挺好的。虽然橡皮小的像花生米,铅笔短的像豌豆苗,可是人真好。这种“好”不知道是周围长期的白眼和唾沫浇筑出来的,还是本身就很好。总之孙小兵很自然的就代替了曾经袁大军的任务。
    如今课间袁大军一扭头,孙小兵正削铅笔呢。看那长度和颜色,肯定是苏尚吹摹u听课呢一扭头,俩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呢。再探头看看,哦,好像苏尚丛谛词裁茨兀孙小兵还点了点头。且,稀罕管你!
    好半天憋不住了,再一扭头,妈的孙小兵抿着嘴笑呢。笑屁啊笑,一个男子汉笑得像个娘们。苏尚匆才吭谧雷由闲δ兀你说你笑那么甜干什么?冲谁呲小牙呢嗨!在呲小牙试试看!
    苏尚丛谥教跎匣了一个乌龟给孙小兵看,低声说:“其实我想画一串蛋呢。”
    “你干嘛这么干呐。”孙小兵问得小心翼翼。
    “谁让他早恋,老师说了,早恋就是搞资本主义,是要被批斗的。”
    “嗯,这个我明白。毛主席说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不能搞这些。”
    “就是。”
    俩孩子意见高度统一。
    苏尚吹男u兆庸的充实而幸福。苏尚武回来了,在国家恢复高考停止知青下乡之后。不过不是返城,而是短暂的停留。
    苏尚武黑了瘦了,带着显示成熟的腼腆的笑。尚锤战家门就被一把抱起来了,尚武举着他说:“多多,长这么高了。”
    尚疵换卮穑下一秒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哟,读五年级了还是个泪泡儿!”
    “呜……哇……”
    “别哭了别哭了,哥给你带好东西了。”尚武从包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竹篾小笼子,里面是一只翠绿的蚰子。
    “呀,哥你好黑。”尚雯冲进来围着家里两个小男人转了一圈,“我还以为你还不回来哩,咱妈天天念叨让你回来参加高考。”
    “咱妈呢?”
    “演出去了,今晚咱妈跳白毛女。”尚雯摸摸下巴,卡粗嗓子,“杨白劳,你欠我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苏建之和老爷子挤在厨房忙碌着,老爷子说:“大孙子不一样了。”
    “看来下乡也有好处。”
    “是啊,磨一磨才会懂事。”
    “就是耽搁了一年多,这次听说还不能回来。等回来两年都过去了,到时候再读高中准备高考,年龄太大。”
    “孙子们都聪明,耽误两年不碍事。”
    外面兄妹三个还在热闹,尚雯拿出自己发表的豆腐块给尚武看,自豪地说:“哥我给你做首诗吧,我现在七步成诗,是半个诗人。”
    两个小男人哈哈大笑。尚雯肃清嗓子站直了,一扬手开始:“啊,大哥,你那黝黑的皮肤,和那黑黑的胡茬,像极了北方广袤的土地上繁盛的庄稼。”
    “哈哈哈哈……”尚葱Σ砹似,弯着腰直揉肚子。
    尚武自始至终带着笑,不管尚雯搞怪的诗作如何蹩脚,仍旧给与掌声支持。
    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之前尚雯和尚戳礁鋈俗苁侨饶植黄鹄础
    这次尚安琪被通知大儿子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在跳芭蕾舞剧,不过这次是在上台前。台柱子怀孕了,她这个“老”人临时顶班。对于这种事情她很乐意天天发生,毕竟舞台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就是半个生命。
    下面的人偷偷告诉她尚武回来了的时候,前面杨白劳正在上场,她在备场。听了这话扭头就想跑,被人拽了回来。那段喜儿扎红头绳的戏尚安琪跳的满心欢喜,动作间都是掩不住的喜意。
    演出很成功,喜儿没谢场就从后台偷溜了,赶回家的时候大辫子还在背后呢,上面是二尺红头绳。
    老爷子说:“哟,喜儿回来啦。”
    尚雯给老爷子倒酒,“杨白劳,再喝一杯。”
    尚武咧嘴笑,被母亲搂在了怀里。
    一家人终于聚齐了,有眼泪也有欢笑。夜里尚武和尚匆淮菜,尚武搂着已经长高了的尚矗轻拍着他的背充当好哥哥的角色。
    睡前尚床话残牡匚剩骸案缒悴蛔吡税桑你不在咱妈每天吃饭都唠叨你。”
    尚武笑笑问:“你呢,在学校怎么样?”
    “大黑重色轻友,谈对象去了。现在我自己上学。”
    “袁大军那个小王八蛋,那么怂还搞对象,真的假的?”
    “嗯哼。”
    “没事儿,肯定搞不长。到时候弟好好收拾他,叫他不陪你上学。”
    “不了,我现在有新朋友了,人可好了。”尚凑饣八档盟岵涣锴铩
    俩个人互相交换着心事,尚此邓的新朋友叫孙小兵,学习很好人也聪明。尚武说他在农村看到的可笑又可悲的打压,可怜又可泣的亲情扶持。聊着聊着,慢慢睡着。
    后半夜尚幢灰⌒眩迷糊中听见尚武低声说:“多多,我走了,你把信给咱妈,别让她哭,多哄着点。这次我偷跑回来的,公社没给假。不过我快回来了,很快,到时候就不走了。”
    尚辞逍压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那道门也已经开过又关上。这个清晨,苏家人是在尚吹目奚中全体醒过来的。尚武的信很简单,他说:爸爸妈妈,不用再跑那么远看我了。等尚炊脸踔校我就该回来了。乡下没耽误我学习,实际上,我学到了更多东西。做人,和看人。我会照顾自己。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尚春苌诵模闷闷不乐。
    不仅是他,袁大军的郁闷也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王蓉身上的变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观察。王蓉变得爱美了,衣服也变干净了,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衣服,开始洗了穿穿了洗。之前那件粗棉布的大裤衩,再也没上过身。如果袁大军春情泛滥想起靠过去闻一闻,肯定能闻到她脸上擦脸油的桂花香。她的辫子也变得花样百出了,一根大辫子换着花样的辫。一根粗辫,两根细辫,十来根非洲小姑娘似的满头辫。
    学校不远处的供销社也进了好东西――印着鲜花和蝴蝶的棉手帕。多彩的棉布,上面是或粉或紫的小花。还是有女学生用手帕扎头发,垂下来的部分飘在风中像飞舞的蝴蝶。买两个手帕,头发上一个手腕上一个,实在是身份和时尚的象征。
    王蓉偷了一块手帕被抓的时候袁大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正在对题的苏尚春退镄”,常宝跑进来说:“大军,王蓉当小偷被抓啦!”
    “哦。”袁大军心不在焉。倒是另一边的苏尚粗沼诖颖咀永锾头看过来,盯着常宝很是不信。
    “王蓉被抓啦。供销社的人拉着不让走,说是要送到校长那里呢。”
    常宝说完一溜烟的继续看热闹去了,袁大军又愣了一会儿才跟着跑了。
    苏尚醋叩叫c趴诘氖焙蚰抢镆丫被学校的学生堵得里三层外三层了,隔着厚重的人群,依稀能听见王蓉沙哑的哭声。店员的手里拿着那手帕在空中扬着,上面印着的蝴蝶很逼真,想要飞起来似的。
    “我没有偷,我的钱丢啦。”
    “你钱丢了怎么把手帕藏口袋里?要是我不翻,你肯定就跑了。做学生要诚实,学校老师肯定教育你,要文明其精神。你的精神哪里文明了?”
    王蓉还在低声的说着什么,扯着店员揪着她袖子的手不停的抖。她今天依旧是六根麻花辫,高高的扎在头顶。发型是美丽的,可是哭得太久太悲伤,鼻涕流下来都不知道擦一下。
    人群散开,有学校领导过来把人带走了。之后,苏尚从幸徽天没有见过这个同班好几年,同桌了快两年的女孩儿。
    袁大军开始发呆,不分上课还是下课。
    王蓉来学校搬课桌的时候,班主任让她在讲台上做了检讨。王蓉的检讨做得眼泪哗啦,得到了全体同学的原谅,却没有得到学校的原谅,她背着书包消失在学校那条窄窄的青砖甬道尽头。
    她当初嚣张而骄傲,认真努力地和班里学生抢着第一名,和女生抢着美丽。她曾经甩给孙小兵无数个白眼,毫无证据就理所当然把一切错事看作是孙小兵做的,看不起这些“反动分子”的孩子,为了自己“清白”的身份和他划清界限而骄傲。她曾经是优秀的少先队员,如今成了众人嘴里的小偷。
    两毛钱,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在她的人生尚未展开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袁大军在沉闷中迎来了小学毕业考试。他和苏尚从质谴蟀肽昝缓煤盟祷傲耍他也大半年没有好好疯玩过了。男生们都说,这是失恋啦。常宝说,大军的女朋友被开除了,现在王蓉每天呆在家里,他受刺激太大,变傻啦。
    苏尚匆谰珊退镄”一起学习一起上下学,可他总会时不时看看不怎么闹腾了的袁大军,心想,大黑真的那么喜欢王蓉吗?喜欢到她走了他也不开心了。
    毕业考试结束以后,学生们闹哄哄的清理课本各自回家。孙小兵扮演着好同桌的角色,把苏尚吹氖楸菊理得倍儿整齐。袁大军走过去二话不说牵住苏尚吹氖郑苏尚疵徽跻裁簧桶籽郏心里还有点小别扭小开心,扭头对孙小兵说:“你先回去吧,我的书大黑能帮我拿。暑假要找我玩哈。”
    孙小兵惊诧地看着这俩“冷战”中的人,疑惑地走了。
    “咱俩去看看王蓉吧。”袁大军闷了半天才开口,眼神看着挺不确定自己拉着的人是不是会又突然间暴走。
    苏尚囱鐾房醋旁大军,重重点了点头。袁大军一咧嘴,露出两排久违的大白牙。
    11我们渐长大
    也许是因为采光不好,王蓉的家整个显得灰蒙蒙的,包括她这个人。
    看来平时的访客并不多,王蓉开门看见他们两个吃惊得眼睛大瞪。苏尚床痪醯糜惺裁矗反倒是主人表现得像客人一样拘谨。袁大军闷了半天磕巴地说:“那什么,我和多多,唔,尚矗来呃,看看你。”
    “嗯。”王蓉慌忙转身过去说:“我给你们倒水。”
    这一倒很长时间都没转过头。
    “你别哭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不让你家人再帮你找个学校念书?”
    王蓉扭头,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她说:“我当时没想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里很多人,我看着好看,本来想着攒够钱再买的。她要三毛,我口袋里只有两分钱。人很多,本来要买的……呜……”
    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吧。如果当时人不是太多,如果当时她对那块浅蓝色的手帕不是那么渴望,如果……
    “你别哭了。”苏尚醋叩剿面前,“我以为你又上学了。”
    王蓉擦干眼泪“哼”了一声说,“咱们校长说我这种人就算去其他学校也没人要,我妈又揍我。哼,我干脆在家里。”
    又是一阵静默,王蓉等泪意下去了才笑着说:“我过几年要去广州了。”
    “那是哪儿?”袁大军茫然。
    “我爸说国务院让在广东办经济特区,人家都说那里肯定可有钱了。”
    王蓉听苏尚凑饷此担有些被认可的兴奋,笑着说:“对啊,我就是去那里打工,听说一个月能拿好几十呢,干得好能拿一百。”
    苏尚淳醯猛好,苏建之的工资也才几十块钱,还是改革开放后涨了一次的。
    “等我挣了钱,回来请你们吃饭。”
    “你妈让你去吗?”
    王蓉抿着嘴哼了一声说:“我妈给我说对象让我嫁人,我才不嫁。那些男的自己都奇奇怪怪的,还嫌我手长(偷过东西)。”
    苏尚磁ね房丛大军,觉得这事儿得这位说话。袁大军说:“你看我干嘛?”
    “王蓉说她妈让她嫁人。”
    “我听见了又没聋。”
    “苏尚茨闫涫悼苫盗耍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你划我桌子。桌斗里肯定也是你划的,都划得看不出眉眼了。后来我在家擦桌子放课本,摸出来的,里面划得都没好地方。”王蓉扭头看看袁大军脸上微微有些红。
    袁大军扭头教训苏尚矗“你怎么这么坏?”
    苏尚椿丽丽飞了一个白眼,问王蓉:“你妈让你走吗?你不是说让你嫁人?”
    “我和我们楼里付晓霞说好了,等过几天偷偷的走。你可别告诉家里人,省的我还没走就被锁起来了,我爸知道了肯定得打我。”
    苏尚窗胩烀凰祷啊
    “你划我桌子的事我就不和你算账了,你要是把这件事捅出来,以后连同学都不是了。”王蓉说着说着有些生气,带着少女天真的脸颊又涨红了。
    十三四岁的少女,本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天真清纯气息的年纪。即使叽叽喳喳或娇嗔发嗲,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她们还小,还不懂事。于是那件偷盗,便也不能成为烙在她身上一辈子去不掉的印记。最起码此刻在苏尚囱劾铮她还是他那个带着小骄傲的同桌,依旧带着别样的美丽也别样的小家子气。
    苏尚纯醋耪馕环路鸪ご罅瞬簧俚耐桌,还是点了点头,“你小心点,别让人骗了。”
    “放心吧,我可不傻。”
    “你你你……你啥时候走啊?”袁大军终于复活,就是说话还是磕巴。
    “你要送我啊。”王蓉因为这个玩笑又涨红了脸,眼睛都没敢看对面这个窜高了不少的男孩子。
    她的脸可真喜欢红啊,苏尚聪搿w念又想,自己也许该走了,给这对“情侣”一些私人空间。几乎是同一时间,心里有个小人跳出来说,千万不能走,这是对老同桌负责。袁大军就是半个禽兽,要是放两个人偷偷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什么的,自己不是放任他们毁了自己吗?苏尚矗你是多么的高尚。
    “我都计划好了,星期天下午走,那时候火车站正好有一班车。我妈星期五发工资,我知道她钱放在哪儿。等我挣了钱,一定给我妈汇过来。”
    还是偷啊,苏尚葱南搿?煽醋磐跞亓成隙晕蠢瓷活的向往,这句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要是有空就送送我吧。”王蓉低着头放轻了声音,“其实我也第一次出门,挺害怕的。”
    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两个男孩子从王蓉家里出来的时候,就被王蓉的邻居用火热的视线送了出去。沿着破旧的老楼道下楼,直到他们走出这里,都能感觉到那种若有似无的视线。回头的时候,苏尚纯醇有妇女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视线在王蓉家那扇小窗和他们之间转换。说些什么苏尚刺不见,但那种不屑的眼神的表情,让苏尚春苣栈穑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王蓉下定决心离开的勇气。
    早恋+偷窃,王蓉在这座城市一角,不可能再活得恣意。
    “她走了你舍得啊。”苏尚疵换罢一啊
    袁大军闷头走路。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多多。”
    “那就是舍得了,得亏她还喜欢过你,白喜欢了。”
    “多多!”
    “听见啦听见啦!”苏尚赐谕诙朵,悠悠叹了一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叹息什么。
    暑假里,孩子们又恢复了每天游戏的主题。苏尚雯今年高三,除了依旧浑身上下散发着豪放派文人气息,也开始提前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还有一年,尚雯就要奔着她的大学去了,她的文学,她的优雅生活,她金光闪闪的未来。她曾对弟弟说过,自己要像冰心一样,总有一天要让人称她为尚u先生。尚u是她几经思量后的笔名。
    尚此担那你先把自己蹩脚的英语补一补,被尚雯摁到被子里狠狠捶了一通。
    周末那天袁大军吃过中饭就过来找尚矗依旧老位置仰头喊:“多多,出去玩啦。”
    尚安琪推窗看看下面站着的人,扭头对小儿子说:“大军来找你。”瞄了一眼自己儿子又感叹,“大军怎么长这么快,都比你高快两头了。多多,以后吃饭不准挑食。”
    尚床唤舨宦的把鱼汤里的香菜沫子挑出来,一口一口喝了,把碗底的汤倒到苏建之碗里才跑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小书包跑了。
    身后尚安琪唠叨,“还喜欢剩饭根,都跟谁学的啊。”
    四个人是在火车站碰的头,应该是怕人认出来,大热天的,王蓉系了一条纱巾,兜住了半张脸。其实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反正苏尚创罄显毒妥14獾揭桓鋈擞梅凵的布包着头,行踪怪异。
    王蓉很激动,又不敢太激动,站在原地蹦了几下,有所保留的冲他们挥手。这是苏尚吹谝淮渭到付晓霞,应该也是十五六岁,但是发育过早的身体和细长的眉眼,总也遮不住身上那股艳俗的气息。苏尚床幌不墩飧雠生,更不喜欢她看向自己和袁大军时审视的目光。
    “没想到你们真来了。”
    袁大军把自己手里的布袋子递过去,“煮鸡蛋,车上吃。”
    王蓉接过去,眼眶有点红。苏尚床喙身去不看他们,余光扫见付晓霞接过布袋子,自己拿了一枚开始吃。太自觉了,反而不讨喜。
    王蓉拉着袁大军往另一边走了几步,苏尚刺见她低声问:“你还喜欢我吗?”
    没有回答。
    “我要去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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