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的扭动想挣脱,却被牢牢按住了,只得体会着微凉的柱状物在体内进出扩张的感觉,渐渐爬升起一丝麻痒,下意识的小声呻吟起来。
    皇帝额角滑下大颗汗珠,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抄起九花炼蜜油的瓶子往身下一倒,胡乱抹开,随后拔出玉势,用力顶了进去。
    进入的瞬间,两人竟几乎同时发出了“啊”的一声叹息,昭宁帝只觉被紧窒而湿热的秘境紧紧包裹咬合,丝绒般无法形容的美妙,简直欲仙`欲死。他俯身吻住身下的少年,一面律动,一面有些语无伦次呢喃:“太好了,阿泠,宝贝儿……”
    强悍攻势下,卫泠被顶的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仿佛不攀附住身上强壮的身体,就要被打乱冲散。忽然,男人一把将他搂起,换成了跨坐的姿势。卫泠被体内扭动的肉`棒刺激的惊叫一声,随即被堵住了唇。对方有些凶狠的握住他的臀,托着他就势顶送,每一下都恨不得顶到最深处。卫泠哭泣在他身上无力的挣扎:“太、太深了,要坏掉了……”
    忽然,不知被顶到哪一点,小美人尖叫一声,颤抖着将头埋上他肩膀,下意识的咬了下去。皇帝感觉夹在两人中间那根原本柔软的小东西渐渐抬头,顶上了自己小腹,眼中不由浮起笑意,低声道:“这里?”随即又用力顶了一下。回应他的是一声闷哼和更加挺立的玉茎,随他的动作而不停滑动摩擦。他得意起来,愈发放开手脚肆意顶弄,直捣的小美人抽泣呻吟着又丢了第二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盘龙双耳宣德炉里,龙涎香早已燃尽成灰。小美人被翻来覆去换了无数个姿势,早已精疲力竭,哑了嗓子,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皇帝整整要了他三回,这才意犹未尽的抽身出来,将人搂入怀中,往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一梦黑甜,醒来竟已是掌灯时分。卫泠迷迷糊糊的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身上不着片缕,又觉四肢百骸无不酸疼,如被拆散重组,一时呆呆楞在那里。
    “醒了?”耳畔传来皇帝极温柔的嗓音,“喝点燕窝粥垫一下。”
    昭宁帝含笑坐上床沿,一个宫女悄无声息的上前跪下,双手过顶捧起一个云纹填漆小托盘,精致的白玉盏中还在冒着些微热气。
    一场迷乱后不能见人的场景竟落到外人眼中,哪怕对方只是个宫女,卫泠也觉羞惭,忍不住朝后躲了一下。皇帝微微一笑,取过内衣替他披到肩上,又亲手接过粥来送到他口边。卫泠愈发不安起来,呐呐道:“我自己来。”
    皇帝没有勉强,将杯子放到他手里,随手理了理他的发丝。
    卫泠三口两口喝完,宫女依旧垂着头,托着盘子极轻巧的退了出去。回味着口中清甜的味道,卫泠忽然醒悟过来:“糟糕,什么时辰了?”
    “才酉时,不急。”皇帝捏了捏他的下巴。
    “我得回去了!”卫泠抓过衣服胡乱就往身上套。皇帝笑吟吟看着他,安抚道:“别慌,我早让他们备了车。”
    磨磨蹭蹭,连穿件衣裳都不得安生,被好一番揉搓,直弄的气喘吁吁。待卫小侯爷终于出得寝宫,天都快黑了。张德弓着身在前引路,卫泠拖着有些踉跄的步子,颤颤的往外走。经过御书房门口,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懵住了,脚下仿佛被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了。
    对方转过头来,见到他,目光深沉,仿佛有叹息有黯然,面上却神色不动,只慢慢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张德十分为难,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在身后声如蚊蚋的解释了句:“裕王殿下求见皇上,等了有快两个时辰了,唉。”
    哪里是求见皇帝,多半是知道自己今天进宫述职,特意过来等着的吧。
    卫泠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如纸,心脏一阵抽搐,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心口的衣服。
    “怎么了?不舒服?”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卫泠竟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又一阵心虚神恍,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呐呐道:“没……就是有点累……”话一出口,猛然意识到糟了,男神怎会不知道寝宫里发生了些什么?自己这样的话,简直是恬不知耻!不由又愧又悔又急,眼圈都红了。
    裕王深深看着眼前神情仓惶的少年,羽扇般的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清澈的秋水眼,形状美好的唇微微有些红肿,是被狠狠亲吻疼爱过的后遗症,白`皙柔嫩的脖颈肌肤上,几点新鲜的、暧昧的红痕突兀的散布着,渐次隐入衣领间。
    他忽然有些烦躁起来。
    卫泠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只得勉强道:“不耽误王爷了,阿泠告退。”匆匆行了个礼便欲离开。
    一直沉默的男神忽然一把抓住他手臂,卫泠有些狼狈而难堪的抬头看向他:“王爷?”声音颤抖,仿佛快哭出来了。
    裕王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忽然抬起了他的下巴,沉默的、缓慢的用拇指摩挲过他红润微肿的双唇,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卫泠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惊惶的握住他的手:“我、我……”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也确实什么都没法说。
    见此情形,张德带着两个小内侍早已后退至两丈开外,低着头一声不吭,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他近身服侍皇帝这么多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肚子里烂着许多许多事情,自然知道皇帝跟安乐侯一路下来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安乐侯原本其实是裕王的心尖子。
    堂兄弟俩为了一个小表弟争风吃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张德浑身一哆嗦,晃晃头,赶紧把这掉脑袋的念头丢开。
    虽说心里明白他俩之间的纠葛,可这到底是皇宫大内,在皇帝的明心殿里,这两人要是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些不合规矩不能现于人前的举动,那可怎么收拾?皇帝这里,该如何交代?张德快愁死了。
    幸好,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泪汪汪的,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默默就散了。裕王一个转身大步而出,丢下一句生硬的话:“告诉皇上,我改日再来。”
    卫泠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揪着心口,生生把眼泪摒了回去,低头一抹脸,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强作镇定道:“公公,咱们走吧。”
    “是。”张德呼出一口气,忙继续引路不提。
    无精打采的上了车,不出意外备下的又是挂着明黄流苏的御辇。也许皇帝自觉已经在双方家长那里“过了明路”,破罐子破摔,简直不需要遮掩了,因此大摇大摆的用御辇送小美人回公主府。
    叠锦拥翠、富贵奢靡的车厢里,卫泠面无血色的靠着垫子,单薄的身体随行车而轻轻晃动,神情茫然,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58
    公主府灯火通明,卫尚书带着仆役们,已经候了多时。
    待见到皇家御辇临门,张德恭恭敬敬的掀开帘子,他一颗心不由往下沉了沉,情知这一番费劲费力的“棒打鸳鸯、两地分隔”,多半没起到什么作用。然而下一刻,当阔别大半年的儿子从里头探身出来,含泪喊了一声“父亲大人安好”,恭恭谨谨跪地行礼的时候,年过五旬的尚书大人,竟忍不住有些鼻子泛酸:“回来啦……去看看你母亲和弟弟吧!”
    卫泠破涕为笑:“是!”一面又重重叩首,含泪道:“不孝儿在外,未能侍奉于膝下,父亲清减了。”
    他爹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宝贝儿子,在他肩头拍了拍:“唉――”千言万语,尽在一声叹息。
    庆禧堂前,福宁长公主不听劝阻,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们已经立在外头候了多时。卫泠一路急行至内院,见到前方那个熟悉的慈母身影,刚止了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快步上前,又是一个重重的叩首大礼,哽咽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福宁公主一把搀起他,握着绢子小心抚过他额头微青的淤痕,一串眼泪就下来了,半天才挣扎出两个字:“瘦了……”
    半年来又长高了些的卫泠将母亲抱了一下,努力笑道:“母亲这是太担心孩儿了,其实哪有。”一面忙把话题往高兴的地方引:“弟弟呢?儿子入城前,绕道清华寺求了一枚平安符,求菩萨保佑弟弟平安康泰。”
    提到幼子,福宁公主脸上眼中都漫起柔和笑意,牵住他就往里走:“刚喝了奶,乳母正哄睡呢。”
    乳母将小婴儿抱了来。蜀锦抱褥上密密绣满婴戏图,不满百日的小婴儿已是睡得香甜,浑身散发出奶香气。一家三口围着他,不敢高声怕惊扰了,心中俱都攀爬出一种奇妙的血缘的温暖牵绊。福宁公主示意乳母将孩子抱回去安置,这才口角噙笑对着卫泠说道:“涟儿这模样,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面上不由浮现起浓浓淡淡的温情回忆。
    见她这样子,卫泠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心虚与痛楚,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强笑着转开话题:“儿子在外这许久,可是惦念着母亲这里的小厨房呢,好容易一家团聚,咱们开饭吧,儿子都饿坏了!”
    被他一提醒,福宁公主这才恍然道:“对对,早就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庆禧堂里一餐团圆饭,吃的极其温馨,卫小侯爷直到回了芙蕖院,安抚完激动的大小丫鬟们、终于洗漱完毕躺到床上,还是情绪翻涌,不能合眼。
    家的感觉……真好。
    莲花漏转,转眼已是深夜。小侯爷终于迷迷糊糊合了眼。
    窗棂处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卫泠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不会是男神吧?忽然回想起傍晚明心殿里两人相顾无言的情景,一颗心猛的揪了起来。战战兢兢的下了床,打开窗子,外头月光下,俊美的少年深深望着他,眼中弥漫着复杂的情愫与痛苦:“阿泠。”
    “阿欣?”卫泠低低惊呼一声,忙后退两步。
    小世子手撑窗台,利索的翻身而入。
    “阿泠……”对视半晌,小世子忽然一把抱住他,将头埋上他单薄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母亲……不在了。”
    卫泠心中忽然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疼。心知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只得抬手轻轻环住他,一下一下默默安抚他背心。
    肩膀上,渐渐传来晕湿的触感。卫泠心疼的不知如何才好,捧过他的头,小世子别扭的犟着,许是不愿他见到自己脆弱丢脸的模样。卫泠手上略用力将他的脸扳向自己,踮起脚尖,虔诚的、安抚的吻住了他,口中低声呢喃:“已经过去了,你要好好的,王妃在天有灵也会放心的……你要好好的……”
    启欣将他死死搂入怀中,卫泠耳畔响起浓浓的鼻音:“我知道……”
    恍惚中,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像哄小婴儿一样柔软:“没事,我在这里,想哭就哭吧……”
    小世子再度将头埋入他脖颈,卫泠只觉湿热的泪水不断涌出,那小片肌肤如被灼伤,极为疼痛。他一声不吭的,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给这坚强又脆弱的少年带来支撑,带来一点点暖。
    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主动的,总之待卫泠略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和小世子倒在了床上,月光清清淡淡的从窗口投进一小片光影,少年的眉眼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可是那种惶然与悲伤却从他的每一寸体肤、每一次呼吸清晰的传递出来。
    这么久了,这少年独自舔舐创伤,却还要在面上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完美的扮演他亲王世子的身份。所有人,甚至是他的父亲,都认为他可以处理好。长久以来的出色表现似乎使人们都忘了,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也会哭,也会疼,也会害怕。
    卫泠心疼的伸手摸索上他面容,少年英挺的线条在指尖慢慢游走。掌心微微有些湿润。他一个用力,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轻轻吻上了他的面颊。
    咸的。
    卫泠心中酸楚与疼痛混淆交织,细细吻住他的唇,仿佛安慰又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你要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阿泠,不要抛下我。”启欣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像一头困在牢笼中的小兽,急切渴求一线生机似的,猛地伸出双臂箍住他,然后一个翻身取得上位,粗鲁的扯掉了他的内衣。
    卫泠被他没控制好的气力弄的有些疼,却恍若未觉似的,只是极温柔的配合他动作,将自己送了上去。
    启欣喘着粗气,用力分开他的腿,扶着下`体跻身而入。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的进入让卫泠疼的低低哀鸣一声,身下仿佛被强行破开,火辣辣撕裂似的,却只是进去了一点点。
    感受到他身体的忽然僵硬,小世子一下子有些清醒过来,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
    “没事。”虽然是黑暗中,卫泠还是努力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下来。小世子呆呆的服从着。卫泠感觉他从自己身下出去时似乎带出了些液体,心中暗叹,知道是伤着了,却不愿让他知道,怕他再受刺激。因此只作若无其事状的从枕边摸出丝帕,一手扶住他挺立的性`器,小心擦拭起来。便是黑暗中,也能分辨出帕子上颜色洇湿变深的痕迹。卫泠仿佛随手把丝帕放到身后的同时,悄悄在自己身下擦了一把,摩擦过的伤口立刻疼的他双腿微颤,面上却依然是一派温柔笑意,双手重新扶住眼前颇为可观的物件,毫不犹豫的低头含了进去。
    小世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啊”,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头发。
    “轻点儿。”卫泠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继续埋头服侍。
    许久不见,小世子不但个子又高了一些,连那话儿都似乎大了一圈。无论卫小侯爷怎么努力,也没法全部含进去,口中被堵的满满的,微微的腥咸中混合有隐约的血腥气,说实话并不令人愉快。但是这人是阿欣啊。卫泠闭上眼,努力忽略掉一切生理上的因素,只是认真的、专注的吸`吮、舔吻、灵巧的舌尖时而扫过顶端小孔,然后满意的感觉下方的身体一阵轻颤,一阵得意油然而生。然而还没待他喘息过来,情`欲中沦陷失神的少年一把按住他的头,用力往下压去……猝不及防的卫小侯爷被顶到了喉咙口,浓密毛发扫过面颊唇沿,难以描述的生理性的恶心与瘙痒让他条件反射的挣扎起来,一把推开他,扑到一旁开始干呕,又狠狠咳嗽了几下。
    启欣大吃一惊,一下子清醒了,扑上去将他抱入怀里,刚想问他还好吧,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仿佛有人披衣起身,接着一点烛火的红光从门缝中漏了进来,青檀迷迷糊糊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爷,怎么啦?”
    “没事!”卫泠握着喉咙,又干咳了两声,这才掩饰道,“半夜口干,起来喝水被呛到了。你回去睡吧。”
    “是。”又一阵细微的声响,外间很快便没动静了。
    小世子搂着他,满心愧疚,却一声不敢吭,只是不停吻着他,双臂搂的越来越紧。卫泠被困的有些疼,不禁轻轻推了一把,小世子如梦初醒,忽然一把将他按倒,在卫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敏捷的、笨拙的、学着他的动作,含住了他那半勃`起的性`器。
    卫泠有些狼狈的嗯了一声,却在出口的瞬间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只觉身下被一个温暖而湿润的腔体包围着,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刺激让他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不可抑制的泛起一层泪意。但说实话,小世子的技术非常糟糕。在第三次被牙齿磕疼后,卫泠温柔却坚持的将他拖了上来,一面吻住他的唇,一面厚着脸皮伸手向下摸索,企图将两人的性`器握到一起。只可怜身高差之下,他的动作进行的有些艰难。
    一点就通的小世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一面吻着他,一面移动身体,然后一把将彼此勃发的下`体握于掌心,缓缓的、渐速的、用力的摩擦捋动起来。渐渐的,卫泠被刺激的浑身颤抖,终于在一声压抑的呻吟之后,喷薄而出。不多久,小世子也喘息着到了峰顶,急撸了几十下之后,将一股又一股的热液尽数淋漓在了对方小腹上,随后不顾彼此间一片狼藉,重重压了下来,埋头在他颈侧,轻声的、试探的唤了一声:“阿泠?”
    精疲力竭的卫泠抬手抚上他后颈,嘴角泛起一丝疲惫的微笑,口吻却依旧温柔而坚定:“我在这儿。”
    59
    虽说挂着回京述职的名义,皇帝慷慨的给了三天假,让他好好休息。然而,安乐侯回京的事情在某些范围内还是引起了一定的震动,可有不少人惦记着他的事情呢。就比如,第二天,慈宁宫里就传出话来,让福宁长公主带了安乐侯进去说话。
    公主娘笑着打发走来人,回来愁眉苦脸独坐了一会儿,然后令人去唤卫泠,一面又吩咐换衣裳,预备进宫。
    卫泠一听说要去太后那里,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思量一番,换了件中规中矩的宝蓝色常礼服,摘掉一切配饰,只挂了个碧色嵌银丝小荷包,里头装着些散碎檀香,宁神静气。
    母子俩心怀惴惴的进了宫,熟门熟路的来到慈宁宫,太后的贴身大宫女芳华已经候了多时,笑吟吟迎了上来,引着两人进去给太后见礼。
    慈宁宫里今日倒是清静,往日常来凑趣儿的几个太妃、妃嫔们,一个都不在跟前,不知是不是为着他俩的到来,特意打发了。卫泠趁着行礼的空档偷眼觑了一下,太后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跟福宁公主闲闲聊了几句琐碎的事情,仿佛真是为了聊天来的。
    越是这样,卫泠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略低了头,默默陪坐一旁,除非被问到了,才起身小心翼翼回话。太后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阿泠这孩子,小时候还稍许顽皮些,如今是越发谨小慎微了,也不知像了谁。也亏你忍心,放他去到那千里迢迢的地方,独自吃苦――听说,做的很不错?阿蕤,你教导有方啊。”
    福宁公主笑的有些尴尬:“太后谬赞了,为朝廷出力本是分内该当的。再说,他一个小孩子家,不犯错添乱已经很好了,便有些许成就,也是皇上调度有方。”末句话一出口,立刻愣住了,心中暗暗后悔,又收不回去,一时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太后看着眼里,只作未觉,神色不动的打量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卫泠。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生的真是好,怨不得皇帝放不下。而且这样温和安静的性格,也实在讨人喜欢。太后暗自叹了口气,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转念一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管年轻人的事情干嘛呢。自己儿子这辈子,虽然一路从太子到登帝看似顺顺当当有惊无险,计算筹谋了这么多年,大约也没有真正纵情肆意过,其实也可怜。他既然喜欢,自己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左右又不是什么翻了天的事情。朝野即便议论起来,也不过皇室内部一桩风流韵事,甚至都干扰不到民间。更何况,皇帝也不缺子嗣了。
    太后只顾自己想着心事,目光却一直凝在卫泠身上未移开。后者只觉得如坐针毡,偏生还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努力维持着恭谨的态度和神情,垂首端坐。
    正当卫小侯爷内心煎熬的时候,太后身边另一个大宫女锦绣微笑着进来,半蹲到太后身边小声回话,声音恰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一星半点:“太后,裕王殿下求见。”
    太后面上立刻绽出笑容:“宪儿来啦,快叫他进来。这儿又没外人,不必忌讳什么。”
    虽然不是亲生,到底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看着迎面而来身材高大沉稳端重的裕王,太后的笑容中明显多了些欢喜的意味:“今日怎么有空进来?”
    裕王不易察觉的瞥了卫泠一眼,笑着上前给太后行了礼,口吻十分轻松:“进来找皇上禀报些事情,又想着很久没来太后跟前请安了,心中不安,怕您骂我不孝顺呐。这不,赶紧来补份子了!”言毕,又跟福宁公主见了礼,卫泠则赶忙起身,规规矩矩向他请安。
    太后十分高兴,拖着他坐到身边问长问短,裕王含笑着一一回答,态度温和,十分耐心,渐渐的把太后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福宁公主和卫泠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尤其是后者,忽然突发奇想,裕王来这儿,别是为了替自己解围的吧?一面又有些讪讪的,觉得肯定是自作多情了。
    其实小侯爷没猜错,男神来慈宁宫,还真是替他解围来的。
    皇帝得知小美人被太后唤了去,一时竟有些坐立不安,虽知道太后性子深沉,等闲不发作人,骨子里却还是生怕卫泠会受委屈。只是这种场合自己不好出场,否则只怕火上浇油,惹的太后更不高兴。踌躇半天,一咬牙,令人去兵部把坐镇当值的裕王唤了来,话里有话点了两句,对方立刻听懂了。亲爱的裕亲王脸色一黑,恨的顾不得“欺君罔上”就瞪了他一眼:便宜都是你占了,这种事情倒要我去!
    腹诽归腹诽,却也担心小家伙受委屈,因此沉着脸大步出了明心殿,直奔慈宁宫。
    陪着太后用过午膳,一行人终于出得宫来。裕王看了一眼卫泠,含笑对福宁公主道:“侄儿有些关于幽州的事情想问一下阿泠,要不姑母您先回?回头我自把他送回来。”
    卫泠心中一动,低下头去,耳边只听他娘笑着答应了:“正事要紧,只管忙你们的去。”一面又叮嘱了儿子两句,便上了马车下令回府。
    带着一点点忐忑与心慌,卫小侯爷默默跟着男神上了王府车驾。裕王一进来便随意坐着闭目养神,没和他说话。卫泠心中不安愈盛,挣扎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的微笑着问他:“王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半晌,裕王终于睁眼看了看他,小家伙虽然强作出一付轻快的样子,眼巴巴的神情却骗不了人,更何况拧成结的十根指头,更是暴露紧张。他心中叹了口气,郁闷之意去了大半,又自嘲自己这干醋吃的。于是神色松动了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卫泠敏感的察觉到对方的软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驰下来,笑着凑了上去:“好小气,这都要卖关子!”
    男神但笑不语,只是由着他胡闹。又走了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来,外头侍役小心的提示:“主子,到了。”
    裕王唔了一声,随手从车厢抽屉内取出一套便服,看样子是早就备下的。利索的换掉身上的官服,又看了看卫泠,他今日见太后穿的是常礼服,刻意挑了朴素的式样,也没戴什么惹眼的装饰,倒是无妨。于是握了握他的手:“走吧。”
    卫泠跟着下车一看,竟是到了澜干河的幽静地段。清风拂面,碧水微澜,河边静静泊了一艘不大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客船。男神态度闲适的牵着他上了船,船舱中收拾的简洁干净,清茶果品具备,空气中还飘着细细的郁金酥合香的味道。待二人落座,船便开了,想是隐在船尾的艄公得了吩咐。卫泠注意到侍役们并未跟上来,男神悠闲的亲自斟了茶,怡然的样子。他有些疑惑又有些高兴,这算是……约会么?
    捧着茶杯斯文的抿了一口,小侯爷对着他嫣然一笑:“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裕王轻轻呼了口气,眉眼柔和:“喜欢吗?”
    卫泠心中感动,认真的点头:“喜欢。”
    男人捏了捏他的下巴:“这里景致不错,上外头去看看?”
    卫泠笑着起身躲过:“好啊!”一低头出了船舱。
    春末夏初的澜干河,两岸葱茏,雀鸟欢歌,偶有行人经过,却也无损这份宁静恬然。卫泠与他并肩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只觉心旷神怡,又因最爱的人就在身边,满心欢喜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此时若有把琴便好了……”小侯爷无意中喃喃。
    男人一挑眉:“你怎知没有?”
    卫泠讶异的看着他施施然从船舱中不知哪里取了一柄古琴出来,含笑递给他。小侯爷接过来一看,竟是当初王府别院中那柄“绿浓”,心中更是浮起浓浓淡淡的回忆与喜悦。恋恋的望了他一眼,随即撩起衣襟在船头席地而坐,架琴膝上,试了两个音后,一首《越人歌》便清泠泠的在水面荡漾开来,伴随着少年低婉悦耳的嗓音,直钻进人心底去,痒丝丝,甜蜜蜜。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男神挑起他的下巴转向自己,神色平静,目光中却浸满温柔,毫不迟疑的吻住了他的唇,一面低声轻笑:“你怎知‘君不知’?”
    晴空朗朗、水光山色之下,小侯爷腾的红了脸,指下立刻乱了,弦不成声。
    男人轻轻牵着他回到船中,随手阖上舱门,关起一室春光。
    随意泛舟,水波荡漾,如卧摇床,更添三分情趣。
    不紧不慢,不急不促,某人口角含着笑,眼中含着笑,手上燃着火,一点一点将他从衣帛中分离出来,浅尝深吻,缓磨疾送。卫泠只觉如陷云间,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渺渺然竟不知身在何地,只是依附着眼前人,但觉为他死为他生,为他怎样都可以了。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傍晚时分,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回了公主府,卫小侯爷依旧有些恍惚。福宁长公主正忧心于卫涟小朋友的吐奶问题,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见他面色苍白疲倦,以为是累着了,因此令人好生服侍他用过晚膳,便叫他回去歇着了。
    太太平平在家歇了两天,期间诡异的接了一回慈宁宫的赏赐,只说是太后心疼安乐侯小小年纪便在外奔波,因此着意关怀安抚。金玉如意、缂丝云锦也就罢了,单子上竟然还有一对御窑薄胎素釉大雁的摆件。福宁公主愣了片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按古礼,双雁为男方纳彩下聘之物――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大儿子眉眼低垂,默然不语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又有些心灰: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不见为净吧!由眼不见为净又想到儿子过不了多少天就要回幽州,这下子又不知何时才能团聚,不由愈加伤心起来。忍了又忍,好容易才摒回了眼泪,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令好生接了赏赐,造册入库。
    三日假满,回吏部销了假,小侯爷怀揣着折子,细细在皇帝和以他爹为首的户部官员们面前过了一回幽州全盘计划与投资回报愿景,这才算是真正的述职。尽管当初接到他奏折时已是有些震动,真的听他条分缕析讲述下来,诸人的惊讶便更上了一层。又听他一路汇报幽州事务开展的进度,皇帝看他的眼神中,温存与骄傲简直不能自持的快要溢出来了。前一秒还沉浸在“吾家有子初长成”中的卫尚书,心中一膈应,脸色慢慢涨红,终究没忍住,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在京逗留了十来日,访过亲戚眷友,偿了风月情债,又吃过自家小弟平安侯小朋友的百日宴,卫小侯爷在无数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重新乘上马车,踏上了去往幽州的路途。
    这一番山水迢迢,再回来时,已是昭宁四年。
    60
    三年时间,足够成就一个传奇。
    大周朝的安乐侯,出人意表的以十六岁的年纪接下幽州主政之职,满朝官员当时口中虽不敢言,背地里暗道皇帝“胡闹”的其实不在少数。谁想,这位看似锦绣丛中娇养出的小侯爷,竟是胸有沟渠,三年时光,将一个原本两国交界、胡汉混杂的幽州硬生生打造成了北地通商枢纽。黎庶安居、百业繁茂不说,如今每年光是上缴朝廷的税赋便超过四十万两。更叫人叹服的是,连出了名的刺头邻居北戎,这三年来竟也太太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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