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谭桦低低啜泣。
    小七望着兰罄的背影好一阵子,才慢慢地摸回自己的耳房,往床上躺去。
    过没多久,兰罄回了房,然后小七听见脚步声在外头来来去去,也不知在干什么,最后停在他的房门前面。
    小七抬起头,见着兰罄抱着他的被子和小瓷枕,站在门口处望着他。脸上神情还是淡淡的,看不清楚是喜是怒。
    小七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兰声见小七一直都不说话,脸色一阴,便跑回自己房里把瓷枕被子一扔,自己睡去了。
    小七默默地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
    春药那事他们两人都同样受害,小七觉得自己让兰罄别将这事放在心上是不想他自责……虽然依兰罄的性子要自责很难,但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只是不知兰罄干什么从那时候起便变得阴阳怪气的,小七想不通那时说的话是哪句得罪了这位大人,能让这个人气这么久,都两天了,气还没滑。
    他想起之前金忠豹国将兰罄托付给他照顾时,丁金叮咛他的一番话:「咱们衙门里才这么一个小黑大人……别惹他生气。要你真的惹恼了他,那就绝对是你的错,要立刻赔不是……」
    小黑大人不只是衙门里人的宝,也是他放在了心上的一个人,要这人这么长时间不开心,不用那些人说,小七自己就觉得不快活了。
    不用那些人说,小七自己就觉得不快活了。
    小七慢慢来到兰罄床前,稍微靠近了一些,在没有烛火只靠月亮光芒的夜里,轻轻喊了一声:「师兄……」
    躺在床上的兰罄眼睛睁开,看着小七。
    小七搔了搔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惹了你生气。」
    「哼。」兰罄鼻子出气。
    小七见兰罄没有把脸别过去不听他讲话,也没发脾气,心想情势甚好,便抓紧时机再说:「那个……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听见锅子和盖子说最近山上飞禽走后一下子少了好多,猎户都抱怨着猎不到野味。锅子盖子说那肯定是有熊出没的迹象,前几回也都这样,熊一出洞,山里走兽不是被吃就是逃得不见踪影。」
    小七这么一说,兰罄那双乌黑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施大人说咱们做捕快的就是要以百姓的安危为先,知道哪里有危险,便要为百姓们将危险努力除去。师弟一直听从施大人的教诲,觉得打人所说皆是真理。所以今夜便想邀请师兄你一起往那山里……」
    小七都还没说完,兰罄便一下子从床铺上跳了下来,一把把外衣拉来穿上,一边盯着小七说道:「去抓熊对不对,好啊好啊,我现下就和你去!」
    小七笑了,其实这个人还是很好哄的。
    兰罄也笑,「等我抓到了,你要替我剥皮替我烤。」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不喜欢吃熊胆,我也不逼你吃了。」接着抓住小七的手,便把人拖着往外冲去。
    那晚,当然没抓到熊。因为山上唯一的!
    头还送给了施问,施问到现下都还没吃完。
    头熊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兰罄通通抓了,其中不过兰罄还是满山遍野地跑,追到了一只野兔扑厮杀,叫在一旁看着的小七吓得直颤。
    最后,天蒙蒙之际,篝火升起,那些猎物全都给宰了个干净,送进兰罄的五脏庙里。
    兰罄挺了个小肚子倚在石头上打了个饱嗝,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兰罄笑,小七也笑。
    对这人而言,一点小小的快乐,便是他全部的幸福。
    小七突然间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待在这人身边,看顾他一世无忧无虑,四师姐交代得一辈子守着兰声时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他,如今觉得应该可以了。
    他想在归义县留下来,想当个为百姓打抱不平、平反冤屈的小小官差。
    他想放下过往像刺一般扎进心里让血流个不停的痛苦回忆,想当施小黑大人身旁的痞子捕快陈七。他想照顾这个人,想让这个人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追鸡追鹿追豹子,
    更想让这个人从此都能这般欢快地笑下去。
    二仪没睡从山里头打猎回来,但第二天依然得巡城,没能休息。
    小七边打呵欠边和兰罄巡街,惹得两旁卖菜的大婶和大姐直笑。
    城里另一头有居民因为听到传闻,说小黑大人这次去青州抓了个大淫贼回来,便开开心心地送上鸡啊、鸭啊、青菜萝卜什么的,说是代替邻州大姑妈的二姨婆还有三叔公的四表叔谢谢小黑大人为民除害。
    傍晚收工后,小七跑去厨房蹭饭吃。小兰花照样留了很丰盛的菜肴给他。
    吃饱饭后找不到兰罄的人,小七眼皮跳了几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于是立即往牢房方向跑去,到的时候刚好看见兰罄手上沾着不知什么东西便要往龟蛋小王爷身上洒去,小鸡只是想,这大师兄有自己的床不睡,老跑来和他一起睡干嘛。
    小七凝视着兰罄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双唇微微弯起的脸庞:心里想……今晚又是个苦难的开始了……
    听审日当天小七几乎是报时的云板一打,便醒了。
    小心翼翼将兰罄跨在他腿上的玉腿和放在他腰间的玉手拿下去,而后连脸也不洗,黑衣和红腰带往身上随便一披一绑,便朝外头的茅房走去。
    奶奶个熊……
    和这兰大魔头睡一起,真是世间最折腾的事了。
    尤其他们之前在青州又有了那啥,随便碰一下便会忆起当日之事,然后就脸一红血一冲,什么不该起来的全都起来,觉也不用睡了。
    去完茅房之后小七松了一口气,出衙门到外头那摊烧饼摊子吃早点去。
    烧饼摊老板对小七说:「施大人这回要办的可是皇亲国戚,整个归义县都知道了,小七啊,听说这回抓到这个大淫贼你也有一份功劳,真是了不起啊!」
    小七嘿嘿笑了两声,挺是得意地道:「不敢不敢,其实这一切都是小黑大人的功劳,我只是顺道帮了一下手而已。」
    吃饱喝足后,小七便回到衙门里面。今日是谭桦一案开堂的日子,衙门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大堂上拿着杀威棒的衙役精神抖擞地站在两旁,就等着三梆一响,施大人出来升堂了。到了书房门口,只见南乡与兰罄站在门前不知说着什么,见小七来,两人便走了过来。兰罄说:「小七你看见爹没?」
    南乡也说:「大人方才还吩咐我拿两份卷宗过来让他查阅,可等我回来,却不见大人了。」
    小七拿着根竹签剔牙,一边剔一边啧啧出声说:「是不是太紧张所以到外头去走走散心了?还是刚起床肚子作怪跑去蹲茅厕了?」
    兰罄见小七那么不要紧的模样,一气便将小七正在剔着门牙缝的竹签用力一推。小七吓得大叫一声,以为这回要被竹签戳洞了,谁知半天也没感觉到痛,后来东了一下才知道那竹签从牙龈与牙齿中间的细缝横穿而过卡在其中了,没伤他分毫。
    「师兄你别吓伦好互好!」小七一身冷汗,口齿不清地说。
    兰罄阴阴地看他一眼。「不见的人是我爹,我爹就是你爹,你一点也不着急,怎么当为人子女的!」
    小七把牙签拔了下来,隔着嘴唇摸了摸,啧了声说:「你爹什么时候变成我爹了!」
    「还敢顶嘴!」兰罄怒道。
    「是是是,你爹就是我爹,反正我都两个爹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爹!」小七连忙说。
    南乡这时忧心地道:这么吧,你们两个一个带人出外去找找,一个派人巡巡衙门里头,三梆一传就要开堂了,施大人这时候却失了踪影,我怕会有什么意外。」
    兰罄才想应声,没想到这时却有一阵羽翼拍击声传来,一只红色的小鹂鸟从外头飞进了院子里,停在小七的脑袋上头。
    「啊,有鸟!」兰罄见着红鹂鸟,伸手便要去抓。
    小七一巴掌将兰罄的手打下,急忙将红鹂鸟抓了下来,说道:「都跟你说了这鸟是我当弟弟养的,你想干嘛?!」
    兰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红鸟,说道:「想摸一下而已。」
    小七还不了解这个人吗?说什么摸一下,要被他抓到了,肯定下一刻便直接往他嘴里塞,然后他的鸟也随即就这么没了。
    拆下小红脚上的竹筒,把鸟放走之后,小七才慢条斯理地将那卷纸签打开来看。但不看还好,一看就是一整个不得了,小七猛地抬头,对南乡说道:「肃王正快马加鞭朝归义县来,奶奶的,要让他赶到归义县拿他王爷的身分压着咱们,谭桦这个案子我看也不用审,直接放人算了。」
    南乡一听,脑袋里头转了一下,突然脸色骤变,说道:「小七,依你看大人这回无缘无故失踪找不着人……会不会……」
    小七碎了手中密签说道:「我即刻派人去找。」
    衙门里头已经被一干仆役都翻了过来,但并没有见着施问,衙门里所有的捕快也都被派出去寻找施问的下落,暂时毫无所获。
    肃王东方旃已经在赶来归义县的途中,加上施问的失踪命得令日谭桦一案无法升堂,事情紧急,衙门里的人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待肃王到来却还不能将东方雷引定罪,那不但先前那些努力便会白费,那些受苦的百姓与死去的人的冤屈,定也就再无平反花厅之内,向来从容沉稳的南乡罕见地露出焦急的神情,见小七和兰声从外头回来,一下子便走了过来,问道:「怎样,有大人的消息?!」
    兰罄走到桌前去倒了杯水喝,在外头跑了一个时辰却什么也没找到,他大人怒得满肚子火,不想说话了。
    小七则是摇摇头,说道:「我想着衙门里没人在也是不行,便和小黑先回来了。」
    兰罄喝够了水,又斟了一杯给南乡,他觉得爹不见了南先生应该也是满肚子火,需要喝水灭一下的,谁知南乡却摇了摇头,对小七说:「肃王还有多久会到?」
    「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半。」小七说。
    兰罄的好意被南乡拒绝,于是他又把盛着水的杯子递到小七面前,小七本来不想喝的,可当他见到兰罄脸上隐隐透出的威胁神情时,便立即把杯子接下,还很没种地说了声:「谢谢师兄疼爱,师弟万分感激。」然后一口气把水给喝光。
    「这可怎么办才好?」南乡急得在花厅里团团转。「施大人失了踪,他这么关心这宗案子,要他回来知道案子办不成了,我们该如何向他交代!」
    当小七心里正想「人回不回得来还不知道呢」,一直转着围圈来回走个不停的南乡突七猛地退后一步,有种不好的感觉。南乡每回这么看他,就没好事。
    南乡恳切地说:「先生向来机智过人,危难之时又多有急智,如今这一案到此却遇上这么大的阻碍,施大人失踪,南乡也乱了分寸,不知先生可有何建言,好让衙门度过此次危机!」
    南乡说得真切,小七却听得头皮发麻。「建言,什么建言?小事我还能出出馊主意,可开堂审案这是大事,小人我才疏学浅,脑子也是偶尔才灵光而已,又如何帮得了你?」
    「先生定可以的!」南乡说。
    「可以你个熊!」小七被南乡那双闪闪动人的眼看得慌了,随口胡说道:「我最厉害的就是易容术,难道你要我易容成施大人,然后坐上公堂去审那个东方雷引吗?」
    小七这话一出,不只自己,连南乡都愣住了。
    花厅之内顿时一片宁静,唯有那兰罄不知道两人为何静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拿手指戳了戳一动也不动的小七。
    「……」小七抓下兰罄捣乱的手指,然后看着南乡。
    「……」南乡看着小七,而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先生好计谋。」
    「……我说说而已,南先生千万不要当真。」小七道。「学生觉得,现下除了这一计,还真没有什么法子能使了。」南乡说。
    我这个胆子,哪成得了气候我要一坐上施大人那位子肯定马上就软下来了,不行、真的不行!」
    南乡说道:「归义县衙门的生死存亡便在先生一念之间,先生可得仔细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小七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南乡再道:「先生心里难道都没有公理正义存在吗?」
    「碰上谭桦这案子,我只知道除了公理正义之外,这世间还有鬼的!我要真替施大人办了东方雷引,那等我以后见了我爹和列祖列宗,我怎么同他们交代?」小七边说边摇头。
    这又和先牛的爹与列祖列宗有何关系了?」南乡间。
    「关系可大了,因为那家伙是我的……」小七话说一半就噎了,他以前那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说的。
    「你的什么?!」南乡再问。
    小七搔搔脑袋,无言望着南乡。
    东方雷引他爹是肃王,而肃王是当朝皇帝的大哥,也是前朝帝王的胞兄。
    他爹的娘,也就是前朝太后一共生了四名子女,老大肃王东方旃、老二他爹东方缂,
    再来是最小的一对双生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曾经的十四王爷东方罗绮,和生死不明八成也已经归天了的他娘十五公主。
    所以算来算去,他爹和他娘是现在这肃王同父同母的弟妹,而肃王的儿子便是他的堂弟。虽然他已经别了过去随师父姓了百里,也有个新的名字百里七,但血缘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还是有着莫名羁绊。
    前赴青州逮捕东方雷引已是他的最大限度,要再让他亲上公堂将人定罪,那他可真是做不太到了。
    就当南乡和小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时,兰声终于听懂他们想做什么了!
    「啊――」他叫了一声,接着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先看看小七,再看看南乡,然后指着自己说:「我啊、我啊!还有我啊,我也可以易容啊!」
    南乡与小七一惊,同时望向兰罄。
    兰罄则露出期待的笑容,雀跃地看着他们两人。
    第十六章
    大堂衙役擂响堂鼓,在轰隆隆的鼓声当中,施小黑大人头戴黑色乌纱帽,身着宽松青色小杂花官服,脚蹬螺结底官靴,脸上戴着他爹施问施大人的人皮面具,威风凛凛地慢慢踱着步走进大堂。
    堂上两排衙役手持杀威棒打地,口中喊道:「升堂」
    而咱小黑大人一听见升堂二字,走得更是得意,纱帽上长有一尺二寸的帽翅随着他威风凛凛走走停停还顾盼生辉的步伐一抖一抖地上下晃动着。今日他是衙门里最大的大人,爹爹不在,接下来可他全权作主了!
    「哼哼!」兰罄在众衙役的吆喝声中踏入置着青天白日屏风的暖阁,端端正正地坐到公堂之上。
    兰罄入座后,堂下衙役之声顿时歇止。
    而后兰罄目光一扫堂下,拿起惊堂木猛力一拍,正要学着他爹的口吻,说「将犯人带上」之时,那惊堂木却在兰罄掌下应声而碎,而巳还碎了个七七八八。
    「咦?」兰罄把碎木层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再看看在堂下站着的小七。
    「……」小七掩面。
    由刚刚这家伙内堂走出来还一边走一边抖着头上那两根帽翅的时候,他就觉得让兰罄扮施问升堂不是个好主意,但南乡决定如此,而他也拗不过兰罄殷殷期盼的眼神,这才替这家伙易容成施问的模样。
    然而,这不,犯人都还没审呢,惊堂木就先拍坏了。
    小七连忙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衙役跑去取了块崭新的檀木来。再将公案上的碎木屑扫干净后,兰罄才咳了一声,重新提气严肃喊道,,「来人,带犯人小龟蛋!」
    「……」小七快昏倒了。
    堂上衙役面面相觑,而后在兰罄帘后的南乡则轻声说道:「公子,是犯人东方雷引才对」
    「噢。」兰罄点头,再道,「是犯人东方雷引才对!」
    「是」衙役应声,随后,身穿囚服头发凌乱的东方雷引立即被衙役从外头押了进来。
    东方雷引站得笔直,一双眼凌厉而恶毒地看着堂上易容成施问的兰罄。
    他忿忿说道:「大胆狗官,本小王在外面听到了,你竟敢叫本小王为小龟蛋!侮辱皇亲国戚,该当何罪!」
    兰罄一听,眉头就皱了。东方雷引大声,他比东方雷引还大声地道:「大胆人犯,竟敢叫本官为狗官,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帘后的南乡师爷淡淡说道:「杖打十板。」
    兰罄听得,便将案上火签抓了一把往地上洒去。
    「侮辱朝廷命官,当杖打十板。来人,给我用力地打!」
    衙役们立即拿着竹板冲了出来。听说这个人虽然是小王爷,不过却是个奸杀善良无辜百姓的大淫棍,而且他们衙门里所有人最宝贝的小黑大人为了破案还差点惨遭这人毒手,另外那个小七也是,所以衙役们一听堂上大人下令,每个人都是面目狰狞地跑了出来,两个按下东方雷引,一个把他裤子脱了,再两个站在两旁一前一后用力地把板子挥下。
    「啊啊啊啊啊」东方雷引被打了十板子之后裤子再度被穿上,但是回他却给衙役压着跪在堂下,站也站不起来地怒视着兰罄。
    「大胆……」东方雷引才喊了两个字,兰罄立即说了:「大什么大,公堂之上我小黑大人、不对,我施大人最大!你要再敢多说几字,几个字我就打你几大板,看你还能大到哪里去!」
    兰罄这么一说,东方雷引声音便缩了。可是他仍用力地瞪着兰罄,彷佛想用愤怒的眼光将堂上的兰罄烧出两个洞来似地。
    兰罄哼哼两声再道:「堂下跪者何人?」
    东方雷引头一撇,不答兰罄问话。
    「不答话吗?」兰罄佞声笑道:「不回答的话,来人,再打他十扳!」
    衙役都是很听衙门大人的话的,兰罄这一说,他们就拿了新的竹毛板子又狠狠地打了这小王爷光洁的白屁股十下。
    小七在旁边见东方雷引被打得惨兮兮地,当下连话都快不会讲了,便觉得真是可怜。
    兰罄这个人你要对他好那还好,若得罪了他,便是得十倍来还。那日他们在王爷府里差点失身受辱,这回这家伙还不向这人讨回来!
    打完之后,东方雷引又被架了起来跪好。
    兰罄再问:「堂下跪者何人?」
    「……本小王东方雷引……」东方雷引气若游丝地道。
    兰罄听得这回答,又不悦了。「在本官面前,人犯便是人犯,什么本小王,说了本官不爱听的话,我再打你……」
    东方雷引一听还要再打,整张脸刷地便白了。
    帘后的南乡出声说道:「公子,别玩了,正事要紧。」
    兰罄「噢」了一声,说:「算了,看在你脸色苍白颇有悔意,本官就先按下不打。不过若然再犯,那还是要打,听见没有!」
    东方雷引恨恨说道:「听见了……」
    兰罄翻了翻桌上南乡放着的卷宗,看了上面写的东西,背起来后惊堂木一拍,说道:「东方雷引,你在青州强抢众多民男民女,而后掳回府中行奸淫之事,之后更因谭桦等人不愿雌伏于你,愤而将其杀害弃尸。
    本官经人报官,遂派府内捕快潜入肃王府搜证,但是两名捕快居然差点被你淫了去!
    幸而后来其余捕快及时赶到,制止你的恶行,并且再由你书房密室中救出被你囚禁的男女共十一人!
    如此罪证确凿,并将你一同带回。东方雷引,你认不认罪!」
    「不认!」东方雷引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恨恨瞧了兰罄一眼,说道:「什么罪证确凿?一切分明就是你们设计的!是你们用美人计引我上当!而我书房密室里那几人也是你们栽赃,书房密室我明明就是用来堆放旧书典籍,怎么会用来囚人!」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传那十一人证上来!」兰罄惊堂木才要拍,南乡就说道:「公
    子,您请先唤小七。」
    兰罄想了想,拍下惊堂木说道:
    「十一人证晚点上来,捕快陈小鸡,先到堂前问话!」
    「是!」小七拱手撇了撇嘴,当下这么多人在场,本想说自己那易容过后的名字分明叫陈七而不叫陈小鸡,但想一想这兰罄都叫顺了,也就不辩驳了。
    小七走到东方雷引身旁,东方雷引抬头看着小七奇丑无比左脸还一道剑痕的脸庞,愣了好大一下。他那日抱在怀里的小美人也叫陈小七,这两人怎会同名同姓?
    「陈小鸡,你且将那日潜入肃王府之事详细说来。」兰罄道。
    小七这就说啦:「回禀大人,小的那日奉大人之命,与小黑大人一同前往青州调查一具从青州青江流至归义县的尸体案件。手头上的证据说明那具尸体是被人奸杀致死,接着再经由我与小黑大人锲而不舍地收集证据,一切都指向肃王府里的小王爷最有可能犯案。
    于是,在『英明神武』的小黑大人率领之下,我们便易容成面貌姣好的一对姐弟,假扮成旅客路过青州。便也是在这时刻东方雷引瞧见了我们,于是便派了手下黑衣人将我俩掳回肃王府!
    到了肃王府之后没多久,东方雷引就露出了他狰狞的面目,一个不够,还想一起染指我和小黑大人,而且居然还在我们身上下了歹毒之药。但幸好后来归义县衙门的捕快们迅速赶到救了我们,才让我俩幸免于难。」
    「小黑大人果然英明」两侧衙役有人颇感光荣地说着,也有人咬牙切齿地喊道:「淫贼小龟蛋啊」
    而那东方雷引听见小七这般说,则是震惊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小七吼道:「是你?真的是你?你是那天那个小美人陈小七!?」
    「是我,真的是我,我就是那天那个小美人陈小七!」小七用他那张不怎么能看的脸投了个羞涩的微笑给东方雷引。
    当东方雷引发觉当日那张桃花面容竟是如此丑人装扮的,当下腹里一阵酸意上涌,便呕的一声,哇啦哇啦地朝小七吐了出来。
    「你奶奶个熊!」小七一吓,连忙运轻功跳开去。
    小七拍拍衣摆,哀怨地朝东方雷引瞟了一眼,说道:「小人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丑,但小王爷您也别一见就吐啊!难为小人跟您朝夕相处了三天,一身清白还差点破在您手里,小王爷您这真是伤小人的心啊!」
    东方雷引一听,吐得更厉害了。
    由于东方雷引污秽公堂,兰声下令把人拖下去少少打了五板治罪,将公堂清理干净后,才再升堂。
    二度升堂,兰罄惊堂木再拍,威严说道:「陈小鸡退下,再传人证陈阿福上堂!」
    捕快立即将一名面貌姣好的少年带了上来,这少年乃是那日被一起由肃王府中救出之人,今日也被传作人证,只是才一上堂,瞧见东方雷引正恶狠狠地看他,便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而且还一路缩到角落里,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一哭,兰罄就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转头朝帘后说道:「南先生,他哭了他哭了,怎么办!」
    南乡叹了口气。「十一名人证中原本只剩他稍微能够讲一些事,但我显然低估了他对东方雷引这个施虐之人的恐惧……公子,先让人带他下去吧!」
    「带下去带下去、快把人证带下去,别让他再哭了!」兰罄转头朝衙役说道。
    陈阿福被带下去后,东方雷引不服地说道:「现下没有人能证明我囚人、杀人、强奸人,顶多只是我掳了两个捕快回肃王府而已。而且那两名捕快又是你们衙门的人,我也能说是你们衙门挟怨报复,故意陷害本小……我的!」
    「大胆!」兰罄怒拍惊堂木,结果又碎了一块。一旁的小七连忙叫人换了新的上去让他拍,跟着兰罄又道:「什么叫我们衙门挟怨报复故意陷害你?你小龟蛋算哪根葱,值得大人我劳师动众又千里迢迢从归义县跑去青州抓你!」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毛病,千方百计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东方雷引也怒道。
    「可恶!」兰罄哼了一声再说:「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王府管家李大乃!」
    东方雷引一愣,而后看着从外头被带进来,瑟瑟发抖的肃王府老管家,怒得站了起来指着对方骂道:「你这狗奴才,竟敢吃里扒外联合外人算计主子我!」
    李大乃含着眼泪看了东方雷引一眼,而后便在堂下下跪,朝着兰罄重重一叩首。
    「求青天大老爷还我孙女儿一个公道。」
    「李大乃!」东方雷引冲过去要打人,结果立即被两旁衙役制止,而后兰罄声音冰冷隐含怒意地缓缓说道:「东方雷引,公堂之上休要放肆,否则我就算当下将你打死,也是你自找的。」
    兰罄这般说,东方雷引果然被吓到了,他愣愣退了一步,慑于兰罄周身突如其来散发的气势,脚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李大乃,你自放心,且将一切事情明明白白说来,本官自会还你与你孙女一个公道。」兰罄朝着肃王府管家说道。
    那管家听罢,眼泪便落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小人李大乃,自幼卖与肃王府当家奴,一度便是七十载,后来得肃王爷赏识,让小人坐上了王府管家之职。小人本该心存感激,不应出卖主子与小主子,但小人孙女的冤屈却不得不说。
    小人孙女才十四岁,人生得乖巧伶俐又漂亮,谁知长在王府里,却让小王爷给看上。小人孙女因为自小就和人订了娃娃亲,自是不能答应小王爷的,哪知小王爷某个夜里却将小人孙女给掳了,又因她反抗不从,将她活活打到只剩半条命。小人的孙女是小人心头上的一块肉啊,那夜被人扔回了后院,浑身是血,眼睛也爆了开来,连句爷爷都叫不出来了……」
    李大乃边哭边说:「小人的孙女儿,那么乖巧贴心的一个孩子,却是在小人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小人本以为肃王向来疼爱小王爷,这条命是没办法向他们要回来了,幸而天可怜见,让小人遇着了归义县来的官差,也让小人将心里的苦说了。
    青天大老爷,小人的孙女死得冤啊!肃王爷纵子行凶,府里惨死的人也不只小人孙女一人,请青天大老爷还小人孙女与所有枉死之人一个公道,要东方雷引偿命啊!」
    李大乃这份苦压抑了数年,他声泪俱下捧着心肝诉苦的神情也让堂旁众人感同身受,堂上顿时弥漫一股哀凄之气,不少人因此红了眼眶。
    兰罄惊堂木一拍,怒道:「东方雷引,连自幼长在你王府内的管家也出面指证你了,你认不认罪!」
    东方雷引整个人摊在当场,目光空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兰罄一个佞笑,心里想「看我施小黑大人把你的头斩掉,让你还怎么调戏我的鸡」时,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嘈闹之声。
    兰罄一个抬头,才要喊:「是谁在捣乱?」大堂外便突然闯入一群灰衣人,而那些灰衣人中间则有个年约五六旬左右,目光灼灼的男子被拱着快步走了进来。
    「儿啊」那男子高喊一声。
    东方雷引听见声音,一个转头,见到来人惊喜万分。「爹、爹,快救我!这个狗官竟然想强逼孩儿认罪,他把孩儿打得都快起不来了!」
    「糟……」小七往后退了一步,稍稍隐至其它衙役身后。
    肃王来了,这下可不好办了……
    肃王连忙赶向前去扶住状似要往旁边倒去的儿子,他心疼不已地看着儿子,而后凌厉得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再瞥向跪于一旁的王府管家。
    李大乃被肃王这么一看,吓得险险没厥过去。
    帘后的南乡也暗自着急起来,肃王来了,这人可不是他与兰罄便能对付的。这下可怎么办!
    哪料兰罄见到有人捣乱公堂,当下惊堂木就是用力一拍,说道:「堂下何人,没有本官传召,竟敢擅闯公堂!擅闯公堂该当何罪你知不知道?」然后他又偷偷转过头去,掩着嘴雀跃地问:「南先生,这个老的打几板?一样十板好不好?」
    南乡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人打不得……」
    「为什么打不得?」兰罄不悦了。「公堂上面现下就我最大,我打不得,那谁打得?皇帝吗?」说罢还砹艘簧。
    那肃王朝公堂上的兰罄瞧了一眼,来回审视后,眼里冒出疑问道:「你是谁?竟敢在公堂之上冒充知县审案!」
    这话听在小七耳里,便觉得有蹊跷。小七隐在别人身后放声说道:「在公堂上审案的当然是我们归义县的县令大人,要不肃王以为他是谁?」
    「好大的胆子,是谁这么无礼,本王在此,竟敢恣意捣乱!」肃王怒道。
    小七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不过头有点低,实在不想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大伯父。他说:「小的只是回肃王话。肃王质疑堂上坐的是谁,身为归义县捕快,自然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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