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开创了林氏辉煌的老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尽管不放心在他心中永远都长不大,也不希望长大的幼子,但他相信,他的子女和孙儿会替他照顾好这个儿子,会继续给这个儿子随性而自由的生活。
    ※
    林正辉於当晚11点23分离世,林家12点对外发出讣告。新闻媒体连夜发出了林正辉逝世的消息。这一消息对香港、对整个亚洲都有绝对的影响。林正辉的葬礼将在第三天举行,他的遗体目前已经转移到了殡仪馆。林家主宅大门敞开,一辆辆汽车驶入,都是香港政商界的要人和林家的友人。治丧委员会按照林家的要求准备林正辉的後事。
    林家的三个孙子和一个外孙在楼下招呼。在林正辉正式出殡之前,家里会有一个小型的告别仪式。江衣媛和林无意都没有露面,林於惠和沈茹微在楼上陪著他们。
    这两天,林家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过没有人要求林无意出力。搂著母亲,林无意坐在父亲的房里,怀里捧著装有父亲相片的相框。有人敲了敲门,然後开门进入。林无意和江衣媛擦擦脸抬头看去,是林於鸿。
    “无意,有你的朋友到。”
    这是林於鸿第一次称呼林无意。无暇去惊讶这一声“无意”,并没有做对方小叔的意识的林无意把相框交给母亲,起身出去。
    林於鸿关上房门,说:“五个人,三男两女。”
    “嗯。”
    低低应了声,林无意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林於鸿握著他的胳膊把他带到楼下,免得泪眼模糊的他摔跤。到了一楼的小客厅,看到站在那里等候他的五个人,林无意的泪水宣泄。一人摘下墨镜,蓝色的眼中是心疼,帅气的脸上是刚下飞机的疲惫,下巴上一片青色,他朝林无意伸出双臂:“迪安。”
    林无意走到他的面前和他拥抱,哭声溢出。
    “哦,迪安,我们不放心你,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听到了这个噩耗。”比林无意高大了许多的男人低头亲吻在他怀中哭泣的人的额头,说的是法语。林於鸿的眸中冷光流转。
    “我爸,走了。”
    林无意的眼泪弄湿了对方身上黑色的衬衣。
    男人用力抱了抱林无意,然後放开他,另一位模样同样俊美的褐眼褐发男人抱住林无意,也在他的额头印了两个吻。林无意没有拒绝。
    “迪安,请节哀,你父亲看到你这麽伤心会不放心的。”
    “我没想到,会,这麽快,这麽快……”
    林於鸿站在门口看著林无意依次和那三男两女拥抱,在他们的怀里哭出自己的悲伤,直到林无意被第一个亲吻他的男人搂著坐下後,他才离开。
    过了会儿,一人抬著托盘走进小客厅。被人搂著的林无意抬头,对方把托盘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把咖啡一一摆在几人的面前,林无意面前的是一杯绿茶。
    “这是笑微,我姐姐的儿子。”林无意用英语向几位朋友介绍,也是对外甥的尊重,他知道家里人没几个懂法语的。
    这人朝沈笑微伸出手:“我们是迪安的朋友,请节哀。”
    沈笑微和他握手,用英语说:“麻烦你们跑过来。家里人比较多,请自便。”
    “不用管我们。”
    多看了这个男人和另外两个男人几眼,沈笑微走了,并很细心地关上了小客厅的门。
    到厨房放了托盘,沈笑微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有人进了厨房,明显也是来喝咖啡的。他面对沈笑微,靠在料理台上,没什麽表情地说了句:“没想到他的朋友会专程过来。”
    沈笑微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盯著杯中黑乎乎的咖啡说:“也难说,不是‘朋友’。”
    林於舟看过来。
    沈笑微喝了口咖啡:“我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搂著小舅,很亲腻的样子,而在我进去後他也没松手,小舅也没什麽尴尬,似乎很习惯对方这麽做了。”
    林於舟皱了皱眉:“他有介绍对方的身份吗?”
    沈笑微摇头:“没有,只对他们说我是谁,那五个人小舅一个人都没介绍。”
    林於舟放下了咖啡杯:“我过去看看。”
    “我已经送过咖啡了。”
    “我送点心过去。”
    在厨房翻出些凤梨酥什麽的,林於舟装了一盘子出去了。沈笑微又给自己倒满咖啡,深思地喝著。走到小客厅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林於舟开门进入,眼神瞬间暗了几分。一左一右搂著林无意的两个高大男人站了起来,林於舟走过去放下点心,眼里随即是惊讶。林无意没开口介绍,在他左侧的男子朝林於舟伸手:“john?l,很久不见。”
    “若瑟?德维尔?”
    “林,很久不见。”
    林无意右侧的男子伸手。
    “很久不见,佐伊?桑切拉。”
    林於舟看了林无意一眼,问:“你们是无意的朋友?”这是林於舟第一次称呼林无意。同样的,林无意也没对林於舟的“不尊重”有任何的不满。见双方都认出彼此了,他就不吭声了。
    林於舟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若瑟?德维尔和佐伊?桑切拉坐下,若瑟重新搂住林无意的肩膀说:“我们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来探望迪安。我们都是迪安在法国的好朋友。”
    另外三位没有自我介绍的人朝林於舟点头问候,其中一位女人的鼻子、嘴唇和眉骨上都穿了孔。因为是来探望父亲去世的朋友,所以她什麽都没戴。林於舟实在无法把这里的人和林无意联系在一起,林无意不哭了,但神色还是忧伤,而若瑟和佐伊显然也没有解释他们为什麽会是林无意朋友的意思。
    佐伊看了若瑟一眼,抬手亲密地揽过林无意的脑袋在他的头顶重重吻了一下,用法语说:“我们先去酒店,葬礼结束後我们才走。”
    林无意抬头:“不要了,香港的狗仔很多。”
    佐伊掏出墨镜戴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後跟变戏法一般拿出一顶帽子戴上:“这样就认不出来了。”
    “佐伊……”林无意显然很感动,抱住对方,“其实我很高兴你们能来,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来了。迪安,不要太过哀伤,伯父的灵魂会在天堂安息的。”
    “嗯……”
    林於舟会说法语,自然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佐伊抱了抱林无意,放开他站了起来。若瑟也站了起来,戴上墨镜、口罩和帽子。和林无意拥别,佐伊和若瑟又和林於舟握手道别。
    “迪安,不要哭了,我们会很心疼的。”那个脸上有很多穿孔的女人在林无意的嘴角亲了一口。
    “我努力。”在朋友的安慰中,林无意反而更想哭了。没有送朋友出门,林无意出了小客厅後就看著他们自己走了,家中有人去世很忌讳送客人到门口。有车在林宅门口等著送若瑟他们去酒店。看到他们的车离开,林无意深吸两口气,准备上楼。
    “无意。”林於舟拉住林无意的手腕,“不解释吗?”
    “解释什麽?”林无意鼻音很重地问,红肿的眼睛里是茫然,好像真的不知道要解释什麽。果然,他说:“你不是认识若瑟和佐伊吗?”
    有人注意这边了,林於舟把“无辜”的人拖到小客厅,关门。
    “为什麽德维尔和桑切拉是你的朋友?”林於舟蹙眉,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麽。
    林无意眼里的迷茫更甚,极度悲伤的他有点跟不上“侄子”的思路。果然,他问:“为什麽若瑟和佐伊不能是我的朋友?”
    林於舟抚额,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林无意:“好吧,我换个问法。你知道德维尔和桑切拉的身份吧?”
    林无意点点头:“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朋友,当然知道他们的身份,然後他有点担心地说:“香港的狗仔那麽多,会不会有人认出他们?我不想给他们惹来麻烦。於舟,你有没有办法在他们被狗仔认出之後压下消息?”
    “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林於舟双手扣住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双鱼座的人都这麽令人抓狂吗?还是因为这个人又恰好是学文学的?
    “於舟,你把我弄糊涂了,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你要问我什麽。”林无意的脑袋无力地抵在林於舟的肩窝处,对方的身体微微一震。
    “若瑟家在美国的时候和我家是邻居。後来若瑟随继父搬到法国,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再後来我也去了法国,就一直到现在。佐伊他们都是若瑟介绍给我认识的,时间长了,大家就是朋友了。”
    林无意说的很简单,林於舟却听得直皱眉。
    “你去法国是因为他?”
    林无意更茫然了,想也不想地回道:“我想学法语。”
    “为什麽想学法语?”林於舟追问。
    哪知,林无意的眼圈突然红了红,眼泪瞬间出来了。林於舟赶紧给他擦泪:“对不起,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私事,对不起。”
    林无意带著回忆,伤心地说:“小时候,我听人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林於舟不出声了。
    “我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美……”
    “有一次,我找来一首法语朗诵诗歌,在爸爸的书房里放,爸爸听著听著居然睡著了……”
    林於舟的大拇指抹去林无意的泪:“你去学法语,是因为爷爷?”
    林无意点了点头,潸然泪下:“他说,他老了……说老人家的觉会越来越少……他常常四五点就醒了,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那一次,他靠著椅背睡得很沉,我就决心去学法语。我不知道法语是不是最美的语言,我只知道,法语可以让他好好睡一觉。”
    林於舟动作极慢地把林无意按在了怀里:“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
    林无意在侄子的怀里问:“於舟……他是不是,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会在天上一直看著你、守著你的。”
    “我想他……我想他再叫我一声‘小淘气’,或者‘不孝子’。”
    “……”
    那个人走了,在林无意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林於舟很难过,可是再多的安慰此时也显苍白。他只是很紧很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这个“小”叔,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在林於舟的怀里宣泄了一会儿,林无意被林於舟送上了楼。关上爷爷房间的门,林於舟靠在门上呼出一口闷气。心中的沉闷不仅是因为亲人的离世,更多的,似乎是因为那个人的悲伤。
    (23鲜币)无意为之:第八章
    前一晚林家人几乎没睡,这一晚悲伤的老人家们吃过晚饭後就上楼了,只留下年轻人和助手们继续处理葬礼的事情。还是在二楼的那间休息室里,还是四个人各拿一杯红酒。尽管很累,但谁也没有提前离席的意思。他们的累更多的是心情的沉重。
    “於舟表哥,你今天和小舅在小客厅说了那麽长时间,都说什麽了?那几个人是什麽来历?”沈笑微没忘了这件事。白天事情太多,他後来也没机会问这件事,不过他有看到於舟把小舅拽到了小客厅里。
    林於之和林於鸿都看著林於舟,等他回答。林於舟揉揉眉心,说:“他没有介绍那五个人的身份,但有两个人我认识。就是个头最高的那两个外国人。眼睛蓝色的那个叫若瑟?德维尔,另一人叫佐伊?桑切拉。”
    “若瑟?德维尔?”沈笑微蹙眉,“怎麽有点耳熟?”
    林於舟提示:“他是国际超模。”
    “原来是他!难怪我觉得耳熟!”沈笑微惊讶极了,“这家伙好像还有一家自己品牌的服装公司,更是香奈儿的御用模特。我在时尚杂志上没少见过他。他今天一脸的胡子,我没认出来。小舅怎麽会认识若瑟?德维尔?”
    “那个桑切拉是什麽来头?”
    林於鸿出声。
    林於舟道:“他是一位时装设计师,在时装界非常有名。他不属於任何一家世界知名服装品牌公司,只有一间以个人名字命名的‘zoe’工作室。他每年只设计十套礼服,全部是手工制作,以私人定制的方式发售。所以他设计的礼服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桑切拉和德维尔是好友,有传德维尔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就是桑切拉,不过两人都没有证实过。无意说他在美国的时候和德维尔家是邻居,後来德维尔随继父定居法国,无意到法国留学,两人一直保持著朋友的关系,桑切拉是德维尔介绍给他认识的。看上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好的那种。”
    “小舅去法国是为了德维尔?”沈笑微的第一反应和林於舟一样。
    林於舟的表情沉重了几分:“不是。他去法国,是为了爷爷。”
    “为了外公?”沈笑微脸上的介意变成了惊讶。
    林於舟简单地回道:“爷爷上了年纪,睡眠不好。他有一次发现爷爷听法语会睡著,就去法国学法语去了。我想还有顺便避开我们的因素在内。”
    沈笑微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对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说:“我觉得小舅要避开我们也和我们对待他的态度有关。不然他为什麽会有那种不愿意做外公的儿子的想法?在这之前,我自己都怀疑过外公会因为他的回来而更改遗嘱。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双鱼座吧。双鱼座的人最多愁善感。”
    “不要把什麽都往星座上联系。”林於鸿很不喜欢听这个。
    林於之开口:“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提了。他回来了,我们也答应了爷爷,该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於舟,你要不要回家睡?”林於之的态度明确,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林於舟揉揉额头:“不了,忙完这几天再说。困到不行我也能眯一会儿。”认床的人最痛苦。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林於之放下酒杯要起身。
    “不用了。”
    “叩叩叩。”
    四人愣了愣,年龄最小的沈笑微放下酒杯起身去开门。一打开门,他的眉心就拧了起来:“小舅?”屋内的三人都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这人不是去睡了吗?
    仍穿著一身孝服的林无意越过沈笑微的肩膀看向屋内,说:“我想问问於舟回不回家。於惠说他认床,晚上应该会回去睡。”
    “需要我买什麽吗?”林於舟走了过来。
    林无意抿了抿嘴,眼圈泛红地说:“我想让你顺路把我带到殡仪馆去。”
    “你去殡仪馆做什麽?”四声同时发问。
    林无意低头:“爸他一个人,在那里,我想过去,陪他。”
    四个人的眼里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沈笑微握住林无意的手腕把他往屋里带,并关上了门。林无意抬头,脚步被动。
    “笑微?”
    林於舟开口:“我不回去。殡仪馆里有工作人员,爷爷也不是一个人。”
    林无意呐呐:“你不是认床吗?”自动忽略第二句。
    “小舅,会喝酒吗?”沈笑微插话,把林无意按坐在沙发上。林无意茫然地抬头:“不大会。会喝一点甜酒。”林於舟不吭声了,坐回去。林於鸿和林於之也坐了回去。
    沈笑微走到吧台後,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马爹利。一看那瓶子,林无意疑惑地问:“这不是甜酒吧?”
    “不是。”没有解释是什麽酒,沈笑微倒了半杯,拿起来走到林无意面前,递过去。
    “我只会喝甜酒。”林无意不敢接,长这麽大他只有喝过餐後甜酒,而且每次都只是一小杯。
    沈笑微道:“没喝过才更要喝一点。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我们要去殡仪馆为外公守夜,你要保存一点体力。”说完,他抓起林无意的一只手拿住酒杯。
    被塞了一杯酒的林无意咽了咽嗓子:“这是什麽酒?”
    “洋酒。”
    沈笑微的回答有等於没有。林无意当然知道这是洋酒,但是什麽洋酒?他对酒没有研究。看一眼外甥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杯酒自己逃不过去了。
    “喝吧。我们陪你喝。”
    沈笑微拿起自己的酒杯在林无意身边坐下。见四个人手里都有一杯红酒,再看一眼自己杯子里颜色不同的酒,林无意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地把酒杯凑到嘴边。
    犹如赴刑场一般,林无意屏住呼吸喝了一口。下一刻,他就皱著眉头难过地咳嗽了起来。好难喝。看向沈笑微,他眼里是祈求:能不能不喝了?
    “再来一口,慢点喝。”显然沈笑微不打算心软。
    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林无意勉强地把酒杯凑到嘴边,屏住呼吸。
    “咳咳咳……好难喝。”林无意把酒杯递出去,“能不能不喝了?”
    “小舅,你不是说以後要做茹微的护花使者吗?做护花使者不会喝酒可不行。”沈笑微把杯子推回去,不容商量。
    “……”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跑不掉的林无意索性心一横,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全部喝了。
    “咳咳咳咳……”
    给林无意拍了拍後背,沈笑微拿过他手里的空酒杯走到吧台後,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下又倒了一杯。
    “还喝啊?”林无意想逃了。
    “你今晚需要好好睡一觉。”在林无意明显的瑟缩中,沈笑微又拿著酒杯走到了他的面前,递出去。
    “我头已经有点晕了。”林无意不接。
    “喝完这杯就不给你了。”沈笑微直接把杯子凑到了林无意的嘴边。
    早知道就不来问於舟回不回家,要不是他不会开车,他也不会陷入如此“可怕”的境地。林无意很後悔自己的自投罗网。很明显,他的侄子和外甥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麽好说话。
    为什麽会有人喜欢喝酒?他宁愿喝咖啡也绝不愿意喝这个。左右四周都四双眼睛盯著他,没有人打算出面为他“求情”。林无意欲哭无泪地拿过酒杯:“最後一杯?”
    “最後一杯。”
    叹口气,林无意认栽。屏住呼吸,抬起杯子,他咕咚咕咚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一喝完,他把杯子往沈笑微的手里一塞,捂著嘴就痛苦地咳嗽了起来,看上去要多难过有多难过。沈笑微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拍背。
    “咳咳咳……好难喝咳咳咳……”
    林无意一直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有人递过来一杯水,林无意急切地接过来就往嘴里灌,冲淡嘴里的酒味。在他喝完一杯水之後,林於舟把空杯子拿过来,问:“好点没有?”
    “嗯。”
    不停地喘气,林无意站起来:“我回去了。”哪知,他被一人按坐了回去,是林於舟。
    林无意抬头,眼里是恐慌,不会还要他喝吧?林於舟在他另一边坐下,淡淡道:“等你酒劲上来再走。”
    “我不去殡仪馆,我回房睡觉。”
    林於舟瞥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并且很过分地当著林无意的面动作潇洒地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红酒,半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
    “要不要再喝一杯红酒?”沈笑微问。如果不是场合和时间不对,他一定会笑的。
    “不要!”林无意如避蛇蝎般避开沈笑微,再次重申,“我不要喝了。这已经是极……”他的话戛然而止,在四个人的惊愕中,林无意的身体向前栽去。沈笑微和林於舟急忙扶住他,林於之和林於舟立刻放下酒杯凑了过来。
    “小舅?”
    “无意!”
    林於舟扶起林无意,对方闭著眼睛,一动不动。
    “无意?!”林於舟摸摸林无意的脸,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不敢相信地看向另外三人,不确定地问:“难道,醉了?”
    “小舅,小舅?”
    沈笑微摇摇林无意,对方靠在林於舟的怀里,呼吸平稳。沈笑微抬头,眨眨眼:“不会真的醉了吧?”
    “应该是醉了。”林於之开口,“这样也好,送他回房,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这样下去他自己先垮了。”
    始作俑者沈笑微咳嗽了几声,压制笑意,在这种时候笑他会被外公的灵魂劈死的。林於舟直接横抱起林无意站了起来:“开门。”沈笑微去开门,林於舟快步走出休息室,林於之和林於鸿都跟了过去。
    林无意住在父亲的卧室里,正好也在二楼。沈笑微打开外公卧室的房门,开了灯,林於舟抱著人走到床边,林於鸿掀开床被。
    把人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林於舟吐出一口气,真是一个令人不能放心的家伙。林於之出声:“今晚得有人看著他。”言下之意,万一过一会儿这个人发酒疯怎麽办?
    林於舟认命地说:“我看著吧,反正我也睡不著。”
    “我看著吧,是我把他灌醉的。”沈笑微道。
    林於舟说:“你去休息吧。我最多睡两个钟。”他认床,没办法。
    想想林於舟的“怪癖”,沈笑微也不和他争了。四个人在房里等了十几分钟,见林无意就那麽躺在那里沉睡,暂时还没有发酒疯的迹象,林於之就招呼其他两人先行离开,留林於舟在这里守著。林於舟在床边的躺椅上坐下,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法文版的现代诗集。看一眼在床上睡觉的人,他咳嗽了几声,这种时候笑会被爷爷的灵魂劈死的。
    翻了几页诗集,林於舟就不感兴趣地放回去了。恐怕也就林无意看得进去。别人看这种无聊的东西只会困的想睡觉,可认床的林於舟却丝毫不受影响。起来关了大灯,打开台灯,他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手在额角不停地揉按。像他这种需要四处游荡的摄影师有一个认床的毛病简直是要命。要不是从小就喜欢摄影,他根本不会在18岁後离开家,天知道那几年他是怎麽熬过来的。
    “爸……爸……”
    林於舟睁眼,瞬间坐了起来。
    “爸……爸……”
    来到床边,林於舟蹙眉,床上的人低低地喊著“爸爸”,眼角有泪滑落。林於舟很无奈,也很难过。抽出一张纸巾,他给对方擦泪。这个人明明都三十岁了,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都不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起码从这麽大了还离不开父亲这一点来看,他就还是个孩子。林於舟记得自己12岁之後就不怎麽粘父母了。
    是他和爷爷的感情真的很深,还是根本就是一个离不开父母的人?林於舟只觉得这个糅合了男性与男孩儿特质的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和神秘。如果真的离不开父母,又怎麽会早早地离开?如果离得开父母,又为何会这麽伤心?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後悔?想到林无意为了爷爷专门跑到法国去学法语,林於舟相信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父子情。但转念想到那两个和林无意特别亲密的法国男人,林於舟又不确定了,难道真的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在法国吗?
    “爸……爸……”林无意睁开了眼睛,泪眼看著林於舟,又似乎没有在看他。
    林於舟犹豫,他该做些什麽?
    “爸……”林无意从毯子里伸出双臂,搂住了林於舟的脖子,对方的眼睛瞪大。林无意用力,把人搂到面前了,他的脑袋在对方的怀里蹭了蹭,伤心地说:“爸,我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回香港……你别走好不好?”
    林於舟双手撑在林无意的脑袋两侧,不知该做何反应。被人当成“爸爸”的感觉,很糟糕。
    “爸,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麽?”
    林於舟出口才发现自己居然回应了。噢,该死的!
    “我梦见於之他们叫我‘小叔’。”
    “……那是噩梦?”
    他竟然又回应了。林於舟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的缘故。
    “爸,你为什麽不早点,生我?被比自己年龄还大的人,叫叔叔,很,诡异。”
    “……”
    我叫你小叔也很诡异。
    “咔嚓。”
    门开了。林於舟扭头,下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门口的三个人站在那里,林於之和林於鸿的表情只是微微的有所变化,沈笑微则是明显的目瞪口呆了。林於舟扭头,为什麽在他身上会发生这种狗血的情节。
    (23鲜币)无意为之:第九章
    “於舟表哥,你在做什麽?”
    沈笑微走了进来。林於舟想起来,但搂在他脖子的两条手臂很用力地把他拉了回去。
    “爸!你别走,别走!”
    “噗!”沈笑微及时捂住了嘴,并马上在心里祷告:外公,我不是故意的,您千万不要怪我!
    林於舟闭眼,再睁开:“就是你们看到的,我被他当成爷爷了。你们不是去睡了吗?”
    “睡不著,过来看看他怎麽样了。”林於之面无表情地说,在躺椅上坐下。其实是刚才他们又返回去喝酒了。
    “在发酒疯?”林於鸿在床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明显没有来帮忙的意思。
    “爸……爸……”蹭。
    沈笑微捶捶胸口,克制某种情绪,也在沙发上坐下。林於舟咬牙:“你们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来帮忙!”
    “爸……别走……”
    林於鸿翘起一条腿,冷声提醒:“你现在的身份是爷爷。”
    “该死!”
    “你说爷爷该死?”
    “林於鸿!”
    林於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个大哥还有开玩笑的潜质。
    “爸……你为什麽不早几年,生我……”
    林於舟一头的黑线。
    “因为早几年我还没有遇到你的母亲。”林於之好心地替林於舟解围。林於鸿挑了挑眉。林於之面无表情还显得很严肃地说出这句话,给人的感觉相当鸡皮疙瘩。
    “我不喜欢被人叫,‘小叔公’。”
    “习惯就好。”这回是林於鸿。
    “不习惯。”
    “多听听就习惯了。”还是林於鸿。
    “……多听听也不习惯。”
    “时间长就习惯了。听话。”林於之。
    “……好,我听话。”
    高明!沈笑微给了大表哥一个大拇指。
    “听话,你该睡觉了。”林於舟找到诀窍了。去拉林无意的手。
    “嗯,我听话,我睡觉。”林无意的声音低了几分。
    林於舟成功地拉开了林无意的双手,立刻逃离,绝对不要对方再把他当成爷爷!
    “爸……我听话……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气……”咕哝一声,林无意的脑袋向毯子里缩了缩,没动静了。
    屋内的气氛静得有点过头。林於之看了一眼沈笑微,严肃地提醒:“现在还是守孝期。”
    沈笑微举手道歉。
    “他这样多久了?”林於鸿问。
    “你们进来前一分钟。”林於舟冷静了不少,主动解释,“他喊爷爷,我凑过去,被他当成爷爷了。他对‘爷爷’说他做了一个噩梦。”
    “什麽?”沈笑微问。
    林於舟和大表哥一样面无表情地说:“他说‘被比他年龄还大的人叫叔叔很诡异’。”
    “我可没叫过他小叔。”林於鸿冷冷地回应。
    林於之岔开话题,问林於舟:“你还要继续守著?”他不可能喊这个人小叔,所以这个问题直接略过。
    林於舟揉揉脖子,吐气:“那怎麽办?不守著万一他一会儿又找爷爷呢?”
    “我们一起守著吧,回房也不可能怎麽好好睡。”看一眼身上不好脱的丧服,沈笑微提议道。林於之看向林於鸿,两人眼里是相同的意思。林於鸿开口:“笑微,你去让佣人送几杯咖啡上来。”
    “好。”
    沈笑微任劳任怨地离开,谁叫他年龄最小呢?躺椅被大堂哥霸占了,林於舟到沙发上坐下。林於之拿起之前林於舟看过的那本诗集,翻开。法文的,他看不懂。随即,他把诗集放回去。
    “真不知道他这三十年是怎麽过的。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连酒都不会喝。”林於舟始终还是有那麽点介意,竟然被人当成是“爸爸”!虽然对方是个醉鬼,但这种感觉也实在是糟糕。
    林於之很冷静地分析道:“他是爷爷最小的儿子,和爷爷之间又相差了那麽多岁,从他和爷爷的互动上来看,不难看出爷爷私下里应该是很宠他的。”
    “但他毕竟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应该很独立才对。”林於舟不解。
    林於鸿声音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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