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被吵醒该不高兴了。”
    他不敢告诉多多实情,即便知道纸包不住火,他也要尝试去瞒,能瞒一刻是一刻。
    对于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来说,突然失去母亲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
    “噢,好。”得知不能再趴妈妈身上玩闹,小团子还是下意识地嘟了嘟嘴,不过他也不想打扰妈妈休息,既然哥哥这么说,还是欣然接受了。
    ――――――――――――――――――
    今天的唐君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较为暴躁的状态,虽然从那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但跟他接触的人都明显感觉的到boss大人心情不好,于是都躲得远远的以免在这种时候触他霉头。
    他此刻的确有些暴躁了,一整天找不到人,当他中午下定决心要打电话给他时,居然发现情人手机关机,仅此而已,他就失去了联系他的一切方法。
    终于,等到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他比任何一个员工都提前下班了。
    推开别墅大门,他直入主题问道:“他回来了没有?”
    “季先生吗?这个点应该快接多多回来了吧,您先上楼吧,晚饭马上就好了。”
    唐君哲突然舒了一口气,对了,还有小团子,那小东西也住在这里,也喜欢这里,他们不会轻易走掉的。
    当他冲好了澡,再次沿着楼梯下来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唐君哲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想见的身影。
    “他们还没回来?”
    婉姨有些为难道:“我打电话催过了,可季先生手机关机,我再去拨个试试看。”
    唐君哲怔怔地站在原地,又问了遍,“还没回来?”
    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日那人离去的身影再度浮现,仿佛就踏着此刻将落未落的残阳,离自己越来越远。
    ――――――――――――――――
    a市今晚乌云遮月,不见银星,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柜台前,医护人一脸严肃地对季凌风解释道:“原本您是先签了三个月的固定医疗费以及高级病房的费用,只预留了十万元的意外支出费,可今天凌晨病人突然病危,扣除手术费,剩余到钱已经不多了,icu病房按日结算,这段时间基本要上万一天,您如果继续使用需要续费。”
    季凌风陷入了沉默,人当然要继续救,只是如今的他哪里来的钱负担这笔高额医药费?当然,也有人不拿这点钱当回事,比如他父亲,比如那个人,可现在他跟他们都闹僵了。
    “能不能、能不能先缓缓?”他语气艰难地开口。
    那护士皱眉,有些不悦,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阴阳怪气道:“我们icu病房的床位有限,多少重病患者抢着要住,还请您理解一下。”
    言下之意交不起钱就卷铺盖走人,季凌风再度沉默,就在这时,翻看着账目的医护人员突然开口道:“诶,这账原本是挂在唐先生名下的吧?”
    她眼睛一亮,虽然眼前这个人是患者的儿子,但不是长期以来的金主,她又翻了翻手上的单子,而后拿起柜台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季凌风的双拳逐渐紧握,他很想出言阻止,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这样的尴尬源于让他无可奈何的现实。他想起来了,他欠那人的情不止这一个,所以他凭什么单方面以为他们之间可以断得干脆?
    他一个人承担不起如今在他看来数目巨大的医药费,这样的钱放在父亲或者那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大数目,哪怕从前的自己也不会这么觉得,可时过境迁,一起都不同了。
    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必须向一个人低头。
    换而言之,他只要妥协,问题或许能迎刃而解。所以他只能看着当时自己的坚持化为现下可笑的求助。
    “他说什么?”见护士扣下电话,季凌风舔了舔干瘪的唇,涩涩开口。
    小护士的口气缓和了一点,道:“是唐先生的秘书接的,说去问一下他的意思。”
    ――――――――――――――――
    唐君哲此刻倚在书桌后的总裁椅上,拿出他为数不多的宝贵时间来发呆,说是发呆也不准确,他其实也在思考一些问题。
    夜幕已然降临,不光是季凌风,连小团子也没回来。他派人去幼儿园问过,老师说人早就被接走了,接走了,却没有回这里来。再打情人电话,还是关机,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原本在他看来不过一场预料之中的矛盾,或许不可避免,但完全可以解决,那么,是什么造成了预料之外的结果?
    种种问题到最后都纠缠作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于是他也不想去理了,又开始发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尤为刺耳。他迅速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小秘书的名字,唐君哲突然有些厌烦,也有些疲倦,他突然就不想再理会工作上的事了,就这一次,他把手机搁成了静音,远远地抛到书桌一角。
    挂下电话时护士的脸色又不好看了,季凌风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问什么,只是自嘲一笑。
    这次倒是对方先开了口,“秘书说暂时联系不到唐先生,医药费你自己快点想办法解决。”
    “我知道了。”季凌风垂下眼,起身离去。
    他的秘书怎么可能联系不到他人呢,他不必这样遮遮掩掩,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绝。毕竟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他再做什么了,这该是情理之中的结局。
    医院内浓浓的消毒水气味突然让他反胃,季凌风深吸一口气,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那人一样想要解脱,他不必再顾忌,不必再自作多情。
    59
    季凌风暂时性地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内,并且还在联系中介另找房子,打算长期租住。一来离医院近,他前去探病方便,二来他实在不想回去,当然,说不定那人也不想他再回去。
    他终归还是用了以前自己那张生活费卡里的钱,那是他父亲给他的钱。一如季凌云所说的那样,似乎从年后开始,里面的钱就和从前一样按月打了进来。
    他在十分惊愕的同时,又有七分的庆幸。原本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为弟弟那时不过在说笑,他一点儿也不相信季人杰会做出这种几乎是示好、让步的举动,可如今走投无路,不得不怀揣希望去试一试,卡居然真的被解冻了。
    只是以往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三万,对于icu病房巨大的医药费用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今天付费完毕后卡里就还剩六万,他突然有些后悔从前花钱大手大脚了,不然好歹能存点下来。照现在这个消费速度,他每天砸给医院的钱就得一万多,还要照顾小团子,余下的六万多块钱根本撑不过四、五天,只是解燃眉之急罢了。
    那么四、五天过后他要怎么办,回季家吗?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要季家来出这笔医药费?
    他只有作为儿子的立场,这事如果有一线机会,也只能赌一赌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怜惜。
    季凌风透过旅馆中小小的窗户望向大千世界,父慈子孝,本是人之常情,可偏偏就有反常,偏偏他就是例外,他不敢相信季人杰对自己有这种怜惜,也耻于去讨这份怜惜。
    可若真到了那一步――用不了太久,四、五天而已,他也不得不一试。一边是要他放下过往二十余年的积怨与委屈,以一个不光彩的身份提出一个不占理的请求,另一边却是母亲的一条命。他根本不需要衡量,孰轻孰重他自然知晓。
    他暂时没想去找那人,昨晚唐君哲应该已经以无声的拒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对他的帮助是建立在他们情人伴侣的关系上的,这关系一旦断裂,他又有什么资本去求他?
    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的羁绊,不像自己于季家,有深入骨髓的血缘,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不过如此,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洗礼,甚至在风吹草动时就摇摇欲坠,是随时都可以而终止的存在。所以如果此刻的他不得不低头,该回的也是季家,又有什么理由舍近求远去向那个男人求助?
    小团子今天放学后被直接接到了这里,考虑到他的原因,季凌风还找了个相对好点儿的旅馆,只是这么大的小孩儿已经知道比较,刚从boss的别墅中走出来,进入到这小小的空间,难免有些失落。
    季凌风哄骗他道:“你大哥哥最近要装修房子,房间里不许住人,所以我们要搬出来一阵子。”
    “那大哥哥呢?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
    “你大哥哥这些天要出差,就是去外地工作。”
    “噢。”小团子虽然略感失落,但还是拉着哥哥的手点了点头,“那等大哥哥回来,房子也修好了,我们再回大房子住吧。”
    季凌风心里一酸,他伸手摸了摸多多的脑袋,轻声道:“好。”
    这是兄弟俩住进来的第一天,小团子不大适应宾馆的住宿坏境,晚上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才被哄睡着。
    季凌风的指尖滑过小孩儿细嫩的脸蛋儿,他想,如今这情况,再糟糕也糟不到哪里去了吧,等到最糟糕的那阵子挺过了,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吧……
    他知道卡里的钱支持不了几天,他明明已经做好没出息地去向家里求钱的准备,来负担这个他甘愿负担的负担。可黄天不肯随人愿,就在急救过后的第三天夜,晚上十点,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没有叫醒小团子,一个人狂奔去了医院,夜晚春寒料峭,他感到风从身侧呼啸划过,到医院时还是出了一身汗,他分不清那是热出来的汗水还是冷汗。
    原本即便如一个植物人般躺在床上,至少还能让他抱着那么一丁点儿希望,母子三人总有再团聚的一天,还能让他以“妈妈在睡觉”这样的善意谎言在小团子跟前蒙混过关,可现在一切都不能够了。
    白纸黑字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死亡医学证明书。
    他颓然松手,轻如鸿毛的纸张徐徐飘落地,季凌风倚着墙,缓缓滑了下去。
    办完一系列手续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一身的疲惫,满心的疲倦。他在床边坐下,帮小团子掖了掖被子。
    睡梦中的小团子迷迷糊糊地感应到了哥哥的到来,伸出白嫩嫩的小爪子揪住了他的衣角,小嘴嘟囔了两句,又甜甜睡去。
    他不曾梦醒,所以他不曾看见,自己的哥哥在他翻身之际,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
    第二天天刚亮时季凌风就睁开了眼,眼皮有点儿肿,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找了块毛巾用冷水浸湿敷在眼睛上。
    早上七点,他准时出门买早餐。经历了一夜的辗转难眠,到小团子醒时,他居然还能面色如常地招呼他洗漱吃饭,送他去上学,对此季凌风自己也觉得惊讶。
    他一面害怕小团子知道这事儿,一面又觉得自己为人子不该连母亲去世的消息都瞒着他。
    何况已经瞒不住了,他势必要牵着多多的手去参加葬礼。母亲的一生走到最后,能送她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这三天他一直没去信达工作,甚至,手机也没有开机。不单单是想避开那人,事实上他也无需躲避,那人一样想要避开他。他只是实在觉得累,累到不想分出任何经历面对任何人。
    信达那边恐怕已经把他辞了吧,原本自己也只是实习阶段。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今年大四,还要准备论文答辩,毕业后,他的人生会踏上一个新起点。只是此刻,只有此刻,他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送完小团子,他回到暂时租住的旅店,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许久才从包里摸索出一信封来――这是医护人员交给他的,母亲生前的遗书。
    整整七页纸,字体有些幼稚,但一笔一画却很用心,不同的笔色可以看出不是一天写成的,信的内容也颇为凌乱,或许有一次性没交代清楚的事,事后想起来又补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七页纸,有对于他的歉意与无法弥补的遗憾,有对他的倾诉与美好的寄望期盼,还有对多多的托付。每个字都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的牵挂和关爱,他想她还是不放心就此离去,不甘心看不到小儿子长大成人的一天。可无论有怎样的无奈与不甘,怎样的牵挂与期盼,此刻都随她而去了。
    她交待了很多,都是关于他们的,只有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是关于自己的――她说她想回家,想落叶归根。她的根在a市郊外的一个小县城,那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她说她当时因为迷恋城市的繁华喧嚣来到了这里,最终的最终却又追忆起幼时的安宁,然而那时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有生之年她只能继续选择在a市漂泊。生前已经有太多无奈,至少死后她想重归那片净土。
    季凌风捏着信纸,手指骨节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良久,一滴水珠滑落纸上,氤氲了那满含心血的字迹。
    ――――――――――――――――
    “什么!?”办公室内,唐君哲一改往常的从容淡漠,惊呼出声,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小秘书都吓了一大跳。
    他隐隐觉到自己拿着电话的手在抖,目光向下看去,却发现它依旧稳定。
    叶小芊颇为无奈,只得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就是住在第六医院的那个女人――她的单子当初还是您亲自签的,昨夜去世了。”
    “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勃然作色,可怜小秘书拿着电话的手都抖了抖,“我也是今早才收到的消息,患者好像从大前天开始就病情恶化,做了次手术,当初的预留资金也不够了,院方为此还打过电话来,也就是前天的事儿,我打电话来请示您没有接,我还以为您不在意这事儿呢。”
    叶小芊话还没说完,唐君哲就打断了她,“叫司机来!马上!”
    “诶?那您待会儿的会……”
    “叫你们余副总替我去开。”
    “什么(⊙_⊙)?”
    “总之,推了。”他说罢直接挂了电话,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服外套疾步走出办公室的门。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他毫不知情。
    他忽然想起了初见季凌风时,他撞到自己怀里的样子,那是醉酒后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这些天那家伙是如何在无助与悲痛中度过的,他不敢想象,他必须快点找到他,快点拥抱他。
    60
    在下午一点多的强烈日光中,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夹风奔驰过明亮的街道,赶往a市第六人民医院。
    “人已经搬走了?”医院内,唐君哲双眉紧锁,开口问道。
    “嗯,今天凌晨就已经撤走了。”
    “那……死者的遗体呢?”
    “应该已经运往殡仪馆,留待两、三天后火化了吧。”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浮了上来,唐君哲沉声叹气――他又晚了一步。
    从那天日落算起,他们似乎总是错过一步,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人了,季凌风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深吸一口气,先开口对医院负责人道:“剩下的医疗费我先付了吧。”他记得小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过,预留资金不足了,这两天医院怕是也没给那小家伙好脸色看。
    接待他的院方人员听罢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患者的医药费她儿子已经全都付清了啊。”
    唐君哲一怔,脱口而出道:“他哪来的钱?”
    对方摇了摇头,又翻了翻手中的本子,确认道:“的确是付清了,没有欠款。”
    ――――――――――――――――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时,才下午两点,唐君哲环视四周,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走。还能怎么找到他?他稍作考虑,让司机开去了a市实验幼儿园。
    他没有停在路边,而是选择了绿化带后的一个隐蔽处让车子停靠。接着唐君哲没再有任何表示,不下车也不说走,拿起了手边一份文件就开始读了起来。
    等到电子表跳到下午三点整的时候,驾驶座上的司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老板,我们接下来去哪?”
    在他的印象中,老板的时间真是比金子还金贵,说按秒计算或许有些夸张,但真正忙的时候,日程绝对要以分钟计算的。给他当司机有三、四年了,熟知他的珍惜时间的性子,所以此刻看他如此奢侈地在这里耗时间,即便手上也没闲着,也还是替自家老板感到浪费。
    而且老板火急火燎地把他招来去医院可以理解,来幼儿园又做什么?真正到了地方还这么个不急不缓的清闲样子。
    他满心疑问,而后座上的人只是摇了摇头,“就在这等着吧,还没到时候。”
    这一等又是一个半钟头,转眼就到了幼儿园放学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家长从四面八方赶来接孩子回家,直至这时,唐君哲的视线才终于从手中的文件上移开,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
    司机更奇怪了,难不成老板花费他的宝贵时间赶过来就是为了等幼儿园小朋友放学??瞧他那盯门口眼神比看报表还专注啊……
    “您是来接人的?要是接人我们得去幼儿园里面把小朋友领出来。”
    司机想了想,觉得老板可能是来接小孩儿的,不由得出言提醒。不过话说回来,接个小屁孩儿而已,这专注劲儿难不成突然得知自己有个私生子==?
    不料唐君哲只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司机也愣了,再等等是什么意思?那小孩儿没人接也不会自己从幼儿园里跑出来啊,还是说老板在等其他人?
    这么一想,他索性也不说话了,总归就是等人而已,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老实在车里带着就行了,等人接到了总就可以回去了吧?
    没成想这一等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幼儿园门前的人由疏到密,过了接送高峰期后又由密到疏,如今所剩已寥寥无几。
    这下司机师傅又有些着急了,虽然幼儿园的正常接送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可谁家没个意外啊。于是他又建议道:“老板,您要等谁接谁,要不我先进去问问?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啊,没准儿人有事呢。”
    这话唐君哲倒是听进去了,也是,只要接到小团子,无论如何,季凌风总不会抛下这个弟弟不要的,他妈妈刚刚病逝,他的确可能没时间来接人,甚至一时忘记了这事儿。他还记得小团子对第一天上幼儿园时妈妈很晚不来接的事儿有阴影,所以直到现在季凌风都每天早早地去接他放学。而他考虑到这点,特地嘱咐了公司给他早放。
    这么想着,他开门下车,转头对司机道:“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问问吧。”
    他找到多多的班级时,教室里就还有两三个孩子在老师的看管下等待家长,却没有小团子的身影。
    唐君哲走上前去询问多多的事,不料话一出口,幼儿园老师就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他误解了这眼神的意思,只是问道:“您不记得我了吗?有几次我和他哥哥一起来接的他。”
    “没,我记得您呀,您和他哥关系不错是吧,所以我还奇怪呢,他哥不是今天刚给他请完假吗?”
    唐君哲不由一怔,转念一想谎称道:“他哥最近有点儿事,昨天还托我今天代他来接多多。”
    “哦,那大概是他太忙忘记告诉你了,他也是跟我说家里出了事,要带多多回老家几天。”
    “回老家?”唐君哲终于震惊。
    他又慢了一步,他们之间从那天起就总是错开了一步,他不知道这一步还要多久才能弥补,他疾步前进想要追上去,可却只能看着奔走中的自己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唐君哲反而不急了,十年间大风大浪的洗礼让他在危急的时刻反而能迅速做出冷静的分析,他终于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问题。
    其实仔细想想,季凌风不会就此消失的,别的不说,他今年大四,即便有意想躲着自己,总也要回学校答辩吧。而且根本都用不着等到答辩这么久,过了这阵小团子也是要回来上学的,只要让人定期守在这里,不愁没有见不到他的一天。
    至此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要紧事没有处理。他当初就是为此离去的吧,也好,既然如此,就赶在他回来之前先把事情解决。
    ――――――――――――――――
    优雅别致的餐厅小包间内,林嫣然一边切着盘中的牛排一边问道:“我的提议考虑好没有?”
    “到此为止吧。”
    女子愣了愣,眨眨眼,不过还是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下咽后又缀了口红酒,才问道:“你是因为在意我的病?”说罢,她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笑道:“不对,你都不介意我的性取向,又怎么会介意我的病……那么为什么?”
    她见唐君哲不说话,又继续动员道:“我们这样的人,即便都喜欢的是同性,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至少我个人觉得,我们会是彼此相当合适的选择了。我们可以婚前就约法三章,婚后我不会干涉你,你今后外面养十个二十个男的女的都无所谓,只要别被人爆出来就可以。而你也别干涉我,我如今也有自己的爱人了,我们各过各的,彼此还都可以对家里有个交代,最多逢年过节各自去家里走个场子,我也不介意跟你回你老家,如果我们婚后安稳,我甚至还可以帮你生个孩子。”
    唐君哲沉默了片刻,开口却是问了句,“你爱人不介意?”
    “也不是完全不介意,只是这么个大环境下没什么可怨的。她那边我已经做好思想工作了,等以后她到了适婚年龄我也会劝她结婚生子的,大不了到时候再离就是了。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跟她在一起,也不忍心看她没有孩子,私下里同居不也是一样的?你那位还是不愿意吗?你也可以跟他谈谈,劝他结婚生子什么的,其实我觉得这影响不到彼此双方的感情。”
    唐君哲听到这里,竟突然笑了一笑,释然道:“也是了,我也不想他和别人结婚,又凭什么让他忍受我这么做。”
    林嫣然挑了挑她细长的柳眉,看他半晌终于摇头轻笑道:“原来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观念不同,似乎真走不到一起去。”
    她举杯,浓郁芳香的酒水在杯中荡漾,“可惜是可惜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想,那么――到此为止吧。”
    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包间内响起,唐君哲脸上也有了如释重负的惬意,林嫣然看在眼里不由得撇了撇嘴,眼里精光闪啊闪的,幸灾乐祸地笑问道:“你家那位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不然你怎么就下定决心让我们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了。”
    她到底有点小女人心气的想揶揄他一下罢了,可唐君哲那边却又没了声音,林嫣然自讨了个没趣,便开始继续她的晚餐了。
    许久,当她无聊地转头望向窗外景观时,忽听那人轻声道:“我找不到他了。”
    61
    “哥,a市气象台今天发布了暴雨预警,你要现在上路?”季凌云望着天边风雨欲来的乌云,眉心轻蹙。
    季凌风解释道:“妈妈的骨灰已经收好了,我也不能一直拖着。今年天气反常,春天没过半居然就开始下暴雨,未来几天情况可能更加糟糕,而且我帮多多才请了一周的假,不如就早去早回吧。”
    乌云遮住了春日里明媚的阳光,黑压压地笼罩在a市上空,整个城市的风景都变得昏暗,仿佛进入了极地的极夜。已经两天没见太阳了,天气说变就变,他还是不大放心哥哥在这种时候上路。
    “别担心。”季凌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很快回来的。”
    季凌云咬了咬嘴唇内侧的嫩肉,语气中居然暗含了一丝委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医院才知道的。”
    季凌风摇摇头,“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要是早知道……我最近好歹也多抽些时间陪你。”
    季凌风一怔,某个人的身影蓦然闯进了他的脑海,他突然意识到,这种时候,这种失意的时刻,他可以不须要人陪,可还是希望有人来陪。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就被他狠狠压制下去,季凌风笑了笑,“你看,这就要耽误你了,还让我怎么好开口?”
    季凌云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道:“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和那个小的一起吃个饭吧。”
    “好。”
    ――――――――――――――――
    “哥哥,我们去那边干吗?去玩吗?”对于不用去上幼儿园而出远门这点,小团子表现出了相当的兴奋,他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景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是的!”季凌风突然出声,手握紧了方向盘,指节甚至微微颤抖,反应之剧烈让多多吓了一跳。
    不是的……车上还载着母亲的骨灰,他不该让小团子以这种心情来送母亲最后一程,可他要怎么阻止一个孩童发自内心的愉快心情?告诉他真相吗――告诉多多他们不是去出游,是来送葬的?
    “多多,我们……我们……”他说不出口,下一刻小团子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无法想象,他没有信心能安慰好他。
    “我们去帮妈妈办件事,”顿了顿,道:“妈妈最后的心愿。”
    他们抵达c县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一天中原本应该日光充足的时刻,却昏暗犹如夜幕初降,这边的天空似乎比他们来时的更阴一分。
    “哥哥,这小盒子里面是什么?”似乎是被季凌风的一路沉默所影响,此刻的小团子也不像刚上车时那般兴奋活泼。
    季凌风抿嘴,紧紧咬住了口腔内侧的唇肉,没有说话。
    他没有打听出母亲以前的住址,按理说小县一共那么大,彼此应该还算熟悉,可他问了好几户人家,都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外公外婆的名讳,单凭母亲的名字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这里人去世后一般葬在哪里?”走到这一户人家,他终于放弃刨根问底,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面前皮肤黝黑的老伯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怪异,甚至有一丝敌意,季凌风回头看了眼身后车内的小团子,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张现金递给了那老伯。毕竟身在外,他没敢一次性掏很多,而后侧身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拜托您了,事成之后,我再另外付钱。”
    ――――――――――――――――
    c县背靠一座小山,老伯告诉季凌风,这里的人死后大多埋骨于此。
    “我们这不习惯火化,还是偷着土葬的多。”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小伙,考虑到工程量的巨大,老伯又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亲戚来。“虽然没有棺木了,还是给你开个大点儿的坑吧。”
    “谢谢。”季凌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虽然知道这样做算是违规土葬,但毕竟入乡随俗吧。
    “你母亲在城里过得怎么样?怎么不风风光光的在城里下葬呢?”
    季凌风摇摇头,“她说她喜欢这里,安静。”
    “就是太安静了。”小伙子举头回望远方,纵然天空中乌云密布,他的眼中却跳跃着兴奋的光,“我明年也要去a市打工了。”
    “这的生活不好吗?”
    小伙子挠挠头,“也不是不好,只是感觉没什么意思,大城市多热闹,只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很定比呆在这儿好吧。”
    从开工到墓成,用了一整个下午,由他亲手将母亲的骨灰深埋入土。
    山中的大树参天,或许是因为这是死者安息的地方,乡里没有人来砍伐这些明显上了年纪的古树。入耳皆是狂风的呼啸声,树叶的沙沙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季凌风却从这杂乱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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