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地绞着衣摆,不安地等待那人的回应……
    可是又没了回音,耐不住这样逼人的寂静,季凌风再次开口,“是我不好……”他一时词穷,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哄好情人,这个男人生起气来都是闷闷的,倒叫季凌风无法应对了。
    “我以为你如果有急事,也至少会打个电话给我。”
    季凌风一句话被堵在嗓子眼儿,解释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
    “可你连个短信都没有,我甚至以为你出了意外。”
    季凌风握着电话的手又紧了紧,却也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
    他狠狠咬着唇,再怎么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实在说不过去。可当时接完那通电话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转,直到见着季凌云之前,真的是一点儿别的事都想不到了。
    “我找不到你了。”就在他兀自纠结时,电话里boss大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只这六个字,却让季凌风的心狠狠一抽,从早上到中午,四、五个小时总有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在这段时间里,当那个男人在发现自己不见了后,该是怎样的心情。
    “对不起……”他只是不停地道歉,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当时脑子都空空的……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不是单纯为自己辩解,更想用合情的理由安抚下男人此刻的糟糕心情,只是提及那事,季凌风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疲惫,他想帮她,却又不敢面对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唐君哲也知道小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就一声不吭地偷偷溜走,可饶是如此他仍然生气,方才有多着急,现在就有多生气。
    小家伙走得也急,房都没退,唐君哲独自坐在宾馆大床上,那一瞬间竟觉无措又无力,哪里都找不到他,也联络不到他,打他手机打到关机,那边也一直没人接听。
    季凌风舔了舔唇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现在在哪?”
    “s市,我没走。”
    季凌风低头一看表,原本下午一点十分的飞机那人肯定赶不上了,他大概也清楚,找不到自己,唐君哲不会一个人回a市吧。想到这,他还是心疼,软声道:“先回来好不好?发生了点事……你会来告诉你。”
    “来接我。”短短三个字,季凌风居然听到一丝赌气的味道。
    他没想到boss大人居然也会用这种近乎傲娇的口气跟他说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原谅他了?
    季小受偷偷抿嘴笑了,“没问题!”
    ――――――――――――――――――――――――
    唐君哲独自拖着他的拉杆箱从机场另一头走了出来,季凌风一样就看到了自家boss,出色的男人在哪里都显眼,这么想着,小家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满足感,忙乖乖地小跑上前,也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了,赶忙去安抚被他遗忘冷落了小半天的boss。
    boss大人此刻板着一张脸,嘴唇抿出不悦僵硬的曲线,任凭小家伙怎么献殷勤也不为所动。
    季凌风把自家boss拖进小角落里,攀上了他的脑袋。由于身高差摆在那里,boss大人此刻也僵硬地站在那里别扭着不肯弯身,季凌风只得踮起了脚,咬了咬他的鼻尖,试图取得情人的原谅。
    “这次是我错。”
    “我保证,下次再出这样的大事,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可是挂下电话立马就来机场了,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这一次吧……”
    “真的是因为事出太突然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进去了……”
    无论他怎么说,boss大人都像个石雕一样立在原地,季凌风无奈,只好大着胆子继续下一步动作,他软软的唇亲吻上了唐君哲的嘴角,轻轻啄着那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似是讨好,更像是在挑逗。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季凌风回过神来,竟然是被boss大人反压进了墙角。霸道的吻接踵而至,肆意掠夺着他口腔内每一处空间,攻势之猛烈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唐君哲的吻一点也不温柔,明显带着惩罚意味,极具掠夺性,那股发泄似的狠劲儿吓得季凌风一个劲儿地往墙里缩。这样的举动让boss大人愈发郁闷起来,他坏心眼地擒住小家伙唇上的一小撮嫩肉,狠狠咬了下去。
    “呜……唔!”季凌风疼得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真正疼到了那根筋儿上,眼泪便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了。水光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他的双眸,让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兽,一脸幽怨地望着boss,似乎在控诉那人的暴行。
    他们处得如此之近,彼此间几乎没有距离,唐君哲清楚地看到了小家伙眼中闪烁的水泽,一时间竟也舍不得了,于是松开了牙齿,舌尖温柔地滑过刚刚咬噬的地方……哎,出血了……
    口腔内的嫩肉一向脆弱,不过好得也快,boss大人对着那道小伤口舔了又舔,才终于松了口,不过圈着季凌风的双手却没有松开,而是将下巴垫在小家伙的肩上,哑声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季凌风伸手将boss大人也反抱住,把头埋进他怀里,有些讨好意味地蹭了蹭,“嗯,我保证。”
    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仿佛心跳也走上了同一频率。
    过了许久,季凌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讪笑着问:“所以……算是原谅我了?”
    boss大人伸手揉乱了那头栗色的软毛,道:“回去收拾你。”语气恶狠狠的,神色倒是悠哉。
    季凌风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看他这样就是没关系了,只是――
    “你你你!我腰还没好!你不能这么对我!”
    转念一想,这次依旧该他在上面的吧?上次行房进行到一半就夭折了,而他也腰折了=口=不能就算做过了吧?
    于是改口道:“我不能这么对你!”
    好像还是哪里不对的样子……r(st)q
    “总之就是我们还不能做、做剧烈运动……”季凌风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有些悻悻,可这次又是自己错在先,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只得郁闷地用脑袋撞了一下boss大人的胸膛,不说话了。
    boss大人总算恢复了往昔的温柔,在小家伙的发丝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好了,现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43、晋江独家发表
    “到底出了什么事?”唐君哲慢声问道。他也猜到小家伙是有大事急事,不然不会连下午的飞机都等不及,可他还是气这个小东西居然一声不吭地就一个人溜走了,甚至没有以任何形式通知他一声。
    “凌云今天上午突然给我打电话……”季凌风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仍是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boss大人一听立马警觉起来,瞬间脑子里阴谋论都爆发了一大堆,也顾不得生闷气了,忙拉着小家伙左顾右看的,生怕他哪里被占了便宜。
    “是他叫你回来的?做什么?没对你动手动脚的吧?……”
    boss大人瞬间又化身话痨,问个不停,季凌风却只是耷拉个脑袋,摇了摇头,半晌才轻声道:“他说他见着了一个人……是我妈妈。”
    唐君哲一怔,“是妈妈又怎么了?”
    这话一出口,boss大人就暗悔失言了,忘记这个小家伙的身份了,可纵然是私生子,难道见也没见过自己母亲?若是如此,那这样的反应倒真也可以理解,可如果二十年都没见过面,那此时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唐君哲看了眼埋头沉默的小家伙,欲言又止。
    他不是没有疑惑,只是怕有些话问出来多少伤人,既然如此,那么季凌风肯倾诉出来的事,他就聆听,不想说出来的事,他也不需要深挖。
    他们在一种有些微妙的气氛中回了家,一路上季凌风总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不同于在s市时的欢愉兴奋,他只是静静地发呆出神。
    boss大人一时也没了收拾他的心思,将人送去卧室,拉上了厚实的窗帘,又给了一个温柔十足的吻,道:“你一大早起来赶路挺累的,现在虽然有些晚了,也补个午觉吧。”
    就在他替小家伙盖好被子转身要走的时候,衣角却突然被拽住,他回头,便见床里的大男孩也在看他。
    “陪我会儿。”
    “好。”boss大人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潜质了,他侧身在床头坐下,拉上了窗帘后的室内偏暗,他扭开了床头的小灯,却又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嘴唇。“怎么这么干,我去倒点喝的?”
    季凌风摇了摇头,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了句:“凌云说……她需要钱。”
    唐君哲愣了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指谁,他考虑片刻后道:“如果只是需要钱那其实不难解决。”
    季凌风还是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心情,即便对这个男人也说不出口,自己当初就是被用一张支票换出去的,生父母间的交易,原本没他说话的份儿,只是到底难过吧,一晃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再次来到季家,为的还是同当初一样的原因,不是他以为的原因。可那毕竟是他的生母,他想见她,又怕见她。
    “我也不知道她需要钱做什么,可如果她真的有困难……”季凌风撕扯着嘴唇上的皮肉,“我得帮她。”
    既然身上流着同源的血脉,又怎么会无动于衷?他对生母的期待,更甚于当初对父亲的期待,毕竟在无数个被忽视的日子里,他也希望能有一个人给他温暖,就像弟弟那样……被瞩目、被关爱。
    唐君哲叹气,他母亲去世得早,几乎是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的,所以他更加理解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又怎么舍得让小家伙伤心?
    他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别担心,如果真有困难,我也会帮你。”
    季凌风往被子里缩了缩,嘟囔道:“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让你帮忙……”
    boss大人一挑眉,“这是什么话?”
    他看季凌风依旧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耷拉着小刷子一样的浓密睫毛,眼睫还在微微颤抖,一下子就给心疼了,“别想太多了,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嗯?”
    季凌风侧头看着他,眼睛眨啊眨的,半晌才又说了句,“渴了。”
    boss大人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我去倒水。”
    “等。”趁着唐君哲弯腰的工夫,季凌风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
    “了”字还未问出口,便被一个轻柔的吻打断,感受到那温热的软唇在他的唇上轻轻啃噬,boss大人整个人都僵了,怔怔地享受完爱人的亲吻,待回过神来,小家伙已经又缩回了被窝,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声道:“我要喝蜂蜜柚子茶。”
    ――――――――――――――――――――――――――
    第二天一大早,季凌风赖在床上,拿着手机发呆。
    那天季凌云不光告诉了他事情经过,还给了他她的手机号码。
    女人走前曾私下里问季凌云要过儿子的电话,可季凌云到底长了个心眼,季家没再给她一分钱,万一她打电话向哥哥索要怎么办?出于这个考虑,他本来甚至都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可回想起那女人苍白的脸色和暗藏愁绪的眉眼,看向他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哀求,所以最终他将女人的电话要了过来,打不打,看哥哥的。
    这倒苦了季凌风,他宁愿当初凌云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号给她,也好过此刻的纠结。他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对着通讯录中的那个号码发呆,可就是不敢拨过去。
    又过了许久,几经辗转,小家伙才终于掀被下床去洗漱,而后穿着他毛绒绒的棉质睡衣,直接去了boss大人的书房。
    一周多没回a市,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boss大人刚签好一份文件,门就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他就这么看着小家伙推开自己房门,径直走到了墙角的小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怎么了?”
    “过来躺会儿。”
    “怎么不在卧室躺着?床还舒服点。”
    季凌风抱着被子叹气,“凌云给我留了她的电话。”他咬了咬唇,“妈妈的电话,可我不敢打……”
    他抬头对上boss的目光,却又迅速垂下眼,道:“来你这里酝酿下情绪。”其实他只是害怕,一个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会觉得惶恐,他想,即便电话那头有什么令人难过的消息传来,身边总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你忙你的就好,我再想想。”
    唐君哲对此倒也有几分理解,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头接着批文件,有些事,只能小家伙自己解决啊。
    不知过了多久,boss放下又一份文件后,才终于活动了活动有些发酸的手臂,而就在这时,季凌风的声音突然传来――
    “喂?”
    唐君哲身子一僵,停下了所有动作,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惊着这个已经提着一颗心的小家伙。
    “喂?请问您哪位?”
    季凌风呆了一呆,接电话的这个女声太年轻了,竟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你、你是……?”
    “请问您是患者亲友吗?”
    “患者?”季凌风一愣。
    “这里是a市第六医院,这是患者的手机,我是值班护士,患者现已处于恶性乳腺癌晚期,但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家属,如果您是患者的朋友,麻烦帮忙转告一声,患者需要急救。”
    “啪嗒――”
    手机落到了厚厚的地毯上,声音并不显突兀,季凌风只觉自己整条手臂都是软的,寒意一点点涌入了骨子里。
    ――――――――――――――――――――――――――
    季凌风跑进医院大门的脚步还有些踉跄,唐君哲则紧随其身后看护着,小家伙此刻沉默得让他担心,他一路上不断试图用言语去安抚他,却也发现语言在这种时刻显得太过苍白。
    “别着急,我已经让秘书和医院联系过了,将你母亲转到高级病房了,但凡还有希望,他们会尽全力医治的……”
    说到这,boss大人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只是……听说她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一直沉默的季凌风总算有了反应。
    “算了……”唐君哲叹气,“你自己去跟母亲好好聊聊吧。”
    医院中满是福尔马林的味道,这样冷清又庄严的氛围,让人肃然起敬。
    “你就是吴女士的家属?”医生打量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样,“是患者的……?”
    “儿子。”季凌风的声音发干,“我是她儿子。”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来姓吴。
    “她乳腺癌很久了,以前也动过大手术,这次怎么现在才送来救治?”语音还算平和,可话里却带着明显的问责口气。
    季凌风语塞,只垂了头,问:“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叹气,翻看着病表半晌,终于摇了摇头。“乳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手术意义不大,至于化疗……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化疗,这病根太久了,现在只能采用ctc细胞免疫治疗,但癌症到了现在,很大一部分要看她自己了,可我看吴女士求生的意志不高,你是她儿子,劝劝她吧……”
    季凌风后退一步靠在了boss大人身上,那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身子发软的感觉,全身乏力。
    “我想先去看看她。”
    主治医师看了他一眼,叹着气离开了,唐君哲紧锁着眉,虽然之前在电话里就听说了,可此刻医生亲口说出来,又是一种不同的无力感,他看着小家伙,眼中担忧难掩。
    “我进去一会儿。”季凌风握了握他的手,唐君哲这才发现,小家伙的手冰凉。他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季凌风却已经走了过去,慢慢推开病房的房门,步子轻得像只猫。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满屋都是令人窒息的苍白,墙壁屋顶、被单被罩,甚至女子的脸色都白得骇人。
    季凌风在门口站了好久,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就是不敢上前。半晌过后,仍不见床上的人有动静,疑心她是睡了,于是终于大着胆子一点点靠近,直到床前才停下。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子,可就在这时,女子睁眼了。
    这是季凌风始料未及的,他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她,而此刻就这么对上那双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眼,他只觉自己的脑袋无声炸开似的,完全不能正常运转了。
    女子似乎比他更惊讶,只一瞬间,眸中就蒙上了一层水色,连嘴唇都在抖。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试探着问了一句:“凌风?”
    她认得他,就像季凌风一眼就看得出这是自己母亲那样,他们很像,尤其是眼睛。
    那只伸过来的手摇摇欲坠,仿佛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要花大力气来维持,他抬起自己同样微颤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双同样冰冷的柔荑。他的脑子已经不转了,说不出这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可真正握住了那只手时,季凌风却又触电似的一抖,终是将它塞回了被子里。
    他轻声应了句,“嗯。”
    女人笑了,她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纵然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失了往日风华,可此刻,她的一双眸子中竟重新散发出了光彩。
    “真好……”她的语气柔得像一汪清泉,“我这两天,一直在等电话,我把声音调到最大,却还总是疑心自己漏接了什么……”
    季凌风突然难过起来,可又没法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床头,没有说话。
    “坐吧,坐下来,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
    季凌风仍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双眼都是放空的,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顺从。
    女人本已无神的眼睛里映出了儿子的线条,两只眼睛都因此带着光。
    “这比我之前住的病房好多了,是你让换的?”
    季凌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了摇头,是唐君哲垫付的吧,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角,那一瞬间甚至想,如果boss也陪他进来就好了。
    女人却轻笑起来,“不用了,医生也跟我说过我的病情,拿大笔的钱吊一条救不回来的命,不值得。我前阵子去季家……也并不是期待能要到更多的钱来治病……”
    季凌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大脑也终于开始运转,可如果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了,那又拖着这样的身体去季家做什么呢?
    “我听说你搬出季家住了,大概不太满意那里的生活吧,所以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多点还是担心多点……我这一辈子也没尽过母亲的责任,真的很抱歉。可最后还是想看你一眼,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季凌风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一样。
    “我想求你帮我……安顿一个人。”
    季凌风吃了一惊,安顿个人?
    “我也知道,自己早没资格要你做些什么了……只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你,也只是求你,你离开了季家,自己也要糊口,如果为难,就忘记我今日的话……我不求你照顾他,只求你能给他个好归宿……”
    “谁?”一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目光突然又飘忽起来。“我的乳腺癌有时候了,八年前还是早期,动过一次大手术,花光了你爸给的钱,之后又要开始自力更生了,其间也找过些像样的工作,可都干不长久,于是最后……就在以前朋友的介绍下……重操旧业了。”
    季凌风一下子咬破了嘴唇,他自然知道这个“旧业”是什么。血液微咸,有种铁的腥嗅味,他深呼吸了数次,就在这时,一个更加爆炸性的消息传来――
    “再然后,也就是六、七年前,我又有了一个孩子……”
    44、晋江独家发表
    季凌风彻底懵了,在床前呆立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问了句:“什、什么?”
    “你还有一个弟弟,亲弟弟……我对不起你,一样对不起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父亲是谁,可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将他生了下来……或许是想自己也养个孩子吧,用自己的双手……可直至后来我才发现,那样的想法是多么不自量力……明明只是一时的冲动和悔恨使然,还累得他降生在这世上一起来陪我受苦……”
    良久,季凌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弟弟?”
    女人点头。
    “他……在哪?”季凌风突然想到boss刚刚说你母亲不是一个人,原来竟带来了他的亲弟弟。
    “就在医院里,我知道你要来,怕他听到太多,就麻烦护士小姐照看他一会儿了……”
    季凌风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极了一个不真实的梦,不可思议的事接踵而至,在他脑中炸开,数来不过是两三日间的事,既短暂又漫长。
    他想用力揉揉自己的双眼,确定眼前的就是真实,可最后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今年多大了?”过了不知多久,季凌风才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大概是最初最震惊的时候过了,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也就只能接受了。
    “3月17的生日,马上就要六岁了。”
    “在上幼儿园了?”
    女人苦笑着摇头,眸中是抹不开的悲拗,“怀他期间我辞了工作,之后做些相对轻松些的粗活,也没法每天都去接送,所以最后还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照顾……可这也导致了这孩子的性格很内向,不大愿意说话。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要求你出钱出力来养一个孩子,可真的是求你,哪怕、哪怕再给他找个好心的人家愿意收养他也好……”
    “收养!?”季凌风突然抬头,拔高了声音,原本震惊到麻木的心也被这猜测中的无情与生疏刺得生疼,旋即他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欠佳,却只是咬唇别过了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他深呼了一气,良久才又低声道:“我会照顾他。”
    话音刚落,正对上那人惊讶与惊喜兼备的双眸,他又重复了遍:“我会照顾他。”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的承诺或许会让他今后的生活变得很辛苦,可毕竟是同胞的弟弟,眼前这个他曾经期待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么能跟他说出哪怕把弟弟送给别人收养也好这样的话?他不是圣人,没有修出一刻菩萨心,却也不至于这样无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季凌风舔了舔自己裂了干皮的唇,刚刚听到她求自己安顿个人时,他心中有种小小的不平,不平于她曾经二十多年对自己的忽视,此刻却为他人尽心。而如今听她这么说,却更加难过,他或许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就像当初对凌云,他的确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怀,可他真也没有那样绝情,对于至亲,也没有女人以为的那样漠视。
    病床上的女人怔怔看了他半晌,他的大男孩别着头咬着唇,一副接近委屈的模样。时光就这么定格,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终于又笑了起来,“好。”
    她说完这一个字,竟又缓缓合上双眼,神态满足而祥和,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
    季凌风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了医生的一席话来,“会好的是吗?”他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又镇定,“你的病,会好的是吗?”
    女人这才又睁了眼,她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笑起来更显亲切,她轻轻向面前这个大男孩招了招手。“来,凌风,来。”
    季凌风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了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只在坐下前有片刻的犹疑,离她如此之近的距离,竟让他心跳速度快了起来。
    纵然经历了长期的病痛折磨,可从那精致的面部轮廓中仍隐隐可见女子往日风华,她有双好看到不行的桃花眼,季凌风看着它们,只觉得熟悉。
    “我的病……已经没必要救治了……”女人眸中的温柔不减,“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要一了百了,可我不能,我还带着多多,我既然生下了他,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吃苦……”
    “别难过……”她见她的大男孩又低下了头,伸手覆上了他的手。“我同样也想你,十月怀胎,又怎么是说舍就舍的……”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似乎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而声音依旧异常柔和。
    “哺乳期你是跟着我的,虽然你那时候不记事……开始我也想一个人带你,可我没这个物质条件……怀胎期间是没法工作的,只能靠着仅有的积蓄过活,我那会儿吃得很少,想攒钱给你买点婴儿用品,可到你出生时才发现,母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奶水了,你夜里饿得直哭,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种感觉太糟糕了,我不想你那么苦,就像现在的多多一样……”
    季凌风悄悄绞起了衣服,虽然她只用三言两语和平淡的语气概括曾经,他还是觉得揪心。
    “他叫多多?”
    “嗯,多多是小名,大名叫吴越泽,随我姓……我是个很没用的母亲,护不住他……他从小身子弱,性子也软,会被邻居家的孩子们欺负,开始他还扑到我怀里哭,而我也会去跟邻居理论,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后来他有委屈也不跟我说了,我难过,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甚至有时候看到他身上青了,只能抱着他一起哭……凌风,虽然我对不起你,可如果时间倒回,我还是会把你选择送去季家……”
    季凌风握起了拳,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对季家的抱怨有些矫情,他从未体会过那种贫瘠之苦,即便如今搬出了季家,也从未落魄至此。
    女人依旧沉浸在回忆中,“其实把你送去之初,我也很忐忑,夜里躺在床上还会后悔,再后来听说他取了妻子,我便更怕了,那时候我甚至想,如果你在季家过得不好,我说什么都把你接回来,抢也把你抢回来。”
    “我装作路人,在季氏豪宅前的那条路上走了一遍又一遍,运气好的话也能在大草坪上看到你,你有时一个人抱个玩具静静坐着,有时身边也会跟着一个女佣,那时我才有些挫败地告诉自己,你在季家的生活,会比跟着我好……”
    “我想你爸也不会让你委屈的,我还记得当初他从我手中接过你时,手都是抖的……他人其实不错,当时想给我点钱,又怕家里不同意……于是就告诉家里,我要用钱换孩子。我本来也不在意名声,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季家人可能会因此对你有意见,我给你爸发过短信,他告诉我,没事,所以我想,他应该会照顾好你……”
    季凌风身子有些颤抖,却死咬着唇没有说话,关于老头子的态度,事已至此,实在没必要让她多一份担心,而对于她,他确信自己的感觉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他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心痛,也会心疼她,也想照顾她,这种冲动绝不来源于同情,而来源于他体内的骨血。
    “或许一切并没有我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我也有自欺欺人地在逃避,凌风,我并不是指望你能对我有多好的改观,只是人生走到最后,也真的、唯独不想被你怨……”
    “不会的。”季凌风没有去想怨与不怨的问题,而是被“最后”二字触得心惊。“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不会是最后……”他的声音又染上了一丝颤抖,继而用肯定的语气掩盖这份惊恐与犹疑。
    女人正深陷回忆,却突然感到一份炙热从手上传来,她一回头,只见那个她曾朝思暮想的大男孩正握着自己的右手,坚定而有力,是她期待了二十余年的温度。
    她的大儿子有一双如星般的眼睛,就这么带了几丝哀求地看着她,让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她感到他的手在颤,明明不忍拒绝他的任何提议,却仍是道:“医治的代价太大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不是负担。”季凌风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一分,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眼眶发红,只能不断呢喃,“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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