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照他说的吩咐道“后退,畜生!”他又用脚轻轻踢了白浪一下,然而雪狼仍固执地蹲在原处。随即三名猎人放松了表情,大胡子撤回瞄准辰的弩弓,另两人仍盯着白浪的动作。
    “你养的?”大胡子问道“不是德鲁伊。”他朝同伴说。
    “从小养大。”辰不假思索地撒了个谎“我爸在山里拣到它的。”他想起兰迪斯,面上露出难过的表情。这博得了猎人们的同情。
    “你的狼要去哪里?”大胡子鲁特怀疑地问,又举起了手中的连弩。
    “不……不知道,吓跑了吧。”辰心中惴惴。
    猎人与德鲁伊是决然相反的死对头。前者猎杀生命而后者保护自然,学徒的谎话编得是一溜儿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先是描述了他被战火毁去的村庄,又是悲痛万分地控诉了万恶的战争令他失去了父母,虽然这战争追根溯源是由他挑起的。
    鲁特与他的同伴――另两名猎人打量着辰,彼此交换了个目光,让学徒加入他们的队伍。
    南春风河流域已接近人类的聚集地――法利亚国。该国以曾经盛产星海传送阵的蓝纹魔晶石闻名。
    但在魔法知识与自然能源均衰竭的今日,唯有那些废弃的矿坑见证着历史。后人又在孜孜不倦的探矿行动中发现了晶石的伴生矿――金,贵金属向来是各国的通行证。然而当金矿也在无休止的开采下告罄,人类又该倚何维生?
    有淘金者,便必有其副产业,猎人们正是因此进入春风河上游,猎取魔物与野兽,再分解成毛皮,肉类卖到法利亚境内。
    辰注视着燃烧的篝火,鲁特支起了他们的野营帐。学徒没有得到他们的邀请,只得在一块大石旁蜷曲着过夜。所幸猎人们还是分给他几块烤肉。
    “喝点,晚上过夜很冷。”鲁特递过一个装满酒的羊皮袋。辰心内不满,随即提醒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与兰迪斯相仿。于是接过酒袋,灌下几口烈酒,又在猎人们的大笑中咳了出来。
    “睡吧。”鲁特说“明天进城。”
    “恩,谢谢。”辰难得地表现了一次礼貌,睡意涌上头顶,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鲁特又观察了一会,确认他真的睡倒。才小声通知他的同伴“行了。”
    “你们注意周围,小心他白天带在身边的那只狼。”鲁特说道,另两名猎人端起弩弓,警惕地环顾四周黑暗,绿莹莹的光点没有亮起,证明目前是安全的。
    鲁特解下辰的随身布袋,在里面翻动一会“他妈的,全是些没用的草。”他呸道,把布袋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又朝辰的怀中摸去。
    他摸出《逆世界之书》,左看右看,没能读懂封面的文字,又翻了翻,随手收进自己的背囊里。
    “老大,有值钱东西没?”
    “一本破书,不知道是什么,等到城里找人鉴定看看。”鲁特答道“我看看贴身首饰……”
    他解开辰的斗篷,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结痂的伤疤与疮口映入目中,鲁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怎么了?”猎人听到他抽冷气的声音。
    “金卡?这是什么?足金的!”鲁特把卡片放在嘴里咬了咬,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没多重,太薄了,不错,值点钱”
    “没,这小子该得是说真话。”鲁特又在辰身上乱摸了一会,愤愤地站起身,踢了他一脚,辰却睡得如死猪般毫无知觉。“死穷鬼。”
    说完这句,鲁特仰天“扑。”的一声倒在篝火旁,额上多了一根从眉心直贯到后脑的羽箭。
    “老大!”猎人不顾辰还在熟睡,慌张地凑上前来,随即抬头望向黑暗,又一箭从他左眼射入,摔在鲁特的身边。
    最后那名同伙忙踩灭火堆,发抖的手持起连弩,扣下扳机朝着黑暗里一通乱射。只听见男人的冷哼。
    “没用的废物,只会扣弩。”
    随即无边的黑暗笼了上来,带着余温的篝火旁只剩酣睡的学徒。
    迷糊中辰感觉有什么人把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过了许久,他被抱起,怀中的物事又被拿走,在半空中飘着,最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兰迪斯……”辰被阳光唤醒,双眼被刺得生疼,自己身处之地赫然是一个小山坡。警觉到不妥,忙朝怀中摸去。
    兰迪斯给他的卡片还在,而《逆世界之书》却不在了。
    第17章 狮子座?崔恩
    奥德赛城。
    兰迪斯的银铠早在入囚的当日被卸走,只穿着背心,短裤,躺在铺于地面的干草堆上。没有人敢来侮辱他,每天狱卒送来食物,清水,接走便盆。偶有耗子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窜过,争食灰岩砖地上的面包屑。阴冷潮湿的环境令骑士小腿上时不时疼痛。
    脚步声响起,骑士的目光从囚牢的天窗一侧转而投向狱卒,与狱卒身畔的女人。
    “身体好点了?”兰迪斯说出了被关押后的第一句话。
    玛丽亚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掀开挽着的篮子,天窗上透入的傍晚红光洒于她与兰迪斯的面部。至少令她看上去红润又健康。她取出带来的烤肉与自酿的蜜酒。
    “谢谢你……谢谢你的徒弟”玛丽亚叹道,切下一小块烤肉喂到兰迪斯嘴边“莫卡殿下也在逐渐康复”
    “那就好”兰迪斯并不拒绝她亲昵的动作“什么时候审判我”他边咀嚼边问道。
    “还得过段日子”玛丽亚忧愁地说“克罗洛斯哥哥在为你求情”
    “他还是老样子……”兰迪斯说道。“有辰的消息吗?”
    玛丽亚轻轻摇头,又说“他留下的那味药……王子似乎用的剂量太多了”
    “你呢?”兰迪斯又问。“罂粟花有迷幻的作用,不能多用”
    “知道”玛丽亚答道,话音未落。
    兰迪斯又说“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你自己的身体……”
    此时天窗外传来喧哗声,仿佛有搏斗与临死前的呐喊传来。
    “怎么了?”兰迪斯皱着眉头。“你进来之前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啊”玛丽亚茫然答道“我……”
    “最近街上警备有增加?国王和王后经常处理政事么?”骑士的问题瞬间切入了要点。
    “国王”玛丽亚又说“他好像身体不太好。”她与兰迪斯对望一眼。
    “你自己来的还是克罗洛斯让你来的?”兰迪斯抓住玛丽亚的手腕,后者在他的腕力下连声叫痛,骑士又讪讪地放开了玛丽亚的手。
    “克罗洛斯哥哥……让我在天黑前都呆在这里,不要离开”玛丽亚揉着手臂道。
    兰迪斯猛然冲到监牢的铁栏旁把黑色栏杆摇出一阵巨响“有人没有!”
    囚牢空空荡荡,狱卒显是得到吩咐,早已离去。兰迪斯颓然坐下,复又仇恨地盯着玛丽亚,确认她是真不知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天窗外有什么在往里渗透,玛丽亚走得近旁,听见王宫里卫士们死亡的痛喊,不禁变了脸色。
    她把手指划过窗外淌进的液体,借着傍晚昏暗的光芒分辨出它的鲜红与腥气,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克罗洛斯还有谁?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兰迪斯闭上双眼。
    “克罗洛斯――!”他一拳狠狠击在铁栏上,哐当的乱响带着石灰扑簌簌地落下。
    那些年少时的誓言与承诺已渐渐远去,忠诚道路上只剩兰迪斯孤独的背影,长夜在杀戮与政变中来临,连正直背影亦被囚于方寸室内,在那一刻他只希望陪着他的不是玛丽亚,而是辰。
    那么辰呢?
    面前便是繁华的法利亚国境,繁华中又带着隐隐约约的驱逐。
    辰望着熙攘的长街,矿工们午休时间刚过,三三两两地走向他们的工作区。春日是美好的,他们却始终要呆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每一个都满面尘灰,肌肉纠结。
    酒馆纷纷关上门,歇了营业,午间两点到傍晚六点是寂静的时刻,也是慵懒的时刻,更是女人们的时间。除了外乡人没有顾客,侍女们用铁叉取下房顶晒着的麦草,年老的妇人离开她们的巢,在打麦场上编织毛衣,并驱赶不时前来的麻雀,乌鸦。
    唯有乞丐永远都在,无论烈日或旭阳,一如既往的乞讨。
    辰陌生地看着别人的家园,一切都与他无关,记忆中的家只有阴森的古堡,却在古堡中受尽屈辱与虐待。更遑论兰迪斯的木屋,那离他太遥远了。左思右想,最终提起勇气绕过矿镇的外栏,走进城去。
    学徒有种恐惧,如同把鸡放在鸭窝里的恐惧。
    “先得找点钱”辰用这句话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他见到盲眼的乞丐,眼窝处是两个泛红的坑,新肉往外翻着,衣衫不比他更褴褛,静静坐在巷子一端。
    于是他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冲上前去,抄起乞丐身边的布袋就跑。
    打麦场上的老妇人发现了这一幕,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贼!有贼!”
    辰朝她们大声咒骂,脚步不停地往木屋群中钻去。
    “捉住他!”即使是抢了一名乞丐,金煤镇的住民仍大声宣告着她们的正义与热血,这镇的女人不比男人冷静多少,在学徒污浊的脏话效果下,当即有人便拖着干草叉向他追来。
    只要冲进木屋间的缝隙里,辰有把握溜走,但他的脖子忽然被隐形的绳索勒住,正在与一人擦身而过的瞬间。
    “呜”全力奔跑途中喉咙被卡了个结结实实,付出的代价远比溺水时要高得多。学徒涨得满脸通红,左脚在地上一打滑,被拉扯着朝弓箭手的方向拖去。
    他的双眼因断气被勒得突出,死死地扑腾在男人高大的阴影下,嘴唇外翻而涨得通红,男人的脸甚至没有转向他,稍稍松了弓弦。
    长弓反过来用,瞬间就能把学徒勒死,还好他在对方支持不住时松开了。辰趴在地上痛苦地咳着,抓贼的妇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崔恩抖了抖从辰手中取来的阔口布袋,又松开袋口给他看了一眼,里面是两个发霉的黑面包。
    “抱歉”弓箭手漠然面对围上来的脚步声,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却因眼前蒙着的黑布而显得唐突。他把布袋随手交给老妇人,自始至终都没把脸对着她们的方向,这使他侧面的轮廓显得格外帅气。
    “瞎子”周围的少女小声议论道“可惜了……”接着便是若取下黑色蒙眼布会是怎样的美男子一类的猜测。
    “嗯,瞎子”崔恩不以为意,伸手提着辰的衣领“我来管教他”,随即把他抓进一间旅店。辰剧烈地咳着,双脚随着崔恩踉踉跄跄地前行。
    “我自己……会走”辰怨毒地望着崔恩,复又意识到他看不见,接着手腕一紧,他被甩进客房,正要站稳时脸上遭了重重一拳,摔倒在墙角,他的后脑勺磕在矮木凳的棱角上,昏了过去。
    崔恩侧过头,分辨着辰的呼吸频率,确认他是真的晕倒,便随手泼了一杯水在他的头上,他又醒转,抽搐声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咳嗽完毕,望着门口的崔恩,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地爬起,屏住呼吸,朝门口小心地挪动着,忽然眼一花,他甚至没看清楚崔恩的动作,便被一脚踹回角落中,门也被瞎子反手合上。
    “还来么?”崔恩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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