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不必如此,但他内心是高贵的,救世主的容颜浮现在他的脸上,奥不,那应是圣母的光晕。
    从背包中取出几片猫薄荷,皇血草和一株丁香放进口中咀嚼,丁香辛辣的气味令他觉得自己作了很大的牺牲。兰迪斯呻吟一声,辰不耐烦地把草药敷在他伤口上,头顶柠檬黄的阳光照亮了骑士安详的英俊面容。炼金学徒在他身旁坐下,等待骑士醒来。
    恶作剧的念头起,他又捞了一把塘泥,糊住兰迪斯的肩膀,以便药物不会散落,继而沿着他的脖颈朝上抹去。
    抹到他右鼻孔时,兰迪斯醒了。
    “你多大了,小子,叫什么名字。”骑士虚弱地醒来,迎接他的是辰糊上嘴的泥巴。
    “我叫辰,二十,没有姓。”
    蛇毒带来的眩晕感已逐渐消退,兰迪斯艰难地起身,抹去鼻上的塘泥,本以为辰会过来扶他一把,后者却退了几步,捂紧胸口的书,在他前面自顾自地走着。
    辰在老头子的实验室里呆了十六年,自四岁村庄被屠的记忆伊始,便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黑暗城堡,一朝夙愿达成,却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没有人可以相信,骑士亦然,他时刻提防,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魔法书。
    兰迪斯感觉肩上的酥麻感正渐渐消散“我会铭记我的誓言。”
    “每天一爽,我还以为你会留恋城堡里的生活”辰不留余力地讽刺着他,也许只有不间断的讥笑才能令他稍微减轻离“家”后的茫然与不安感。
    “听着,辰。”骑士认真地说“你可以住在我的家里,我保证炼金术师不会找到你。”
    “即使他来了,我也相信,我能保护你,但也请你为我保守城堡中的遭遇,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像你的老师……那名术士一样。”
    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不要提他”
    “你可以当我的扈从……我希望你能把我当作……”
    “闭嘴!”辰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不要再说那个称呼!”
    第2章 巨蟹座?兰迪斯
    黄昏的奥德赛,橙钢岩披上一层古朴的光芒,像深藏于书阁里的羊皮卷,城市中满是马车经过而扬起的尘埃,建筑物上分布着几道季节与历史留下的裂缝,街道边零星排列卖烤干饼的小贩与手挽蔬果篮的妇人,母亲一手仍牵着好动的小女孩不放。
    远处尖利的碎灰石在广场上散落。西风卷起粉尘扑面而来,陌生感让辰朝后退了一步。
    “兰迪斯队长?”守卫见到一月前失踪的骑士头领,惊得变了脸色,大步跑来,随即被城门处另一骑士喝止。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辰皱了皱眉。
    “你不问问他们想和你说什么?”辰怀疑地朝兰迪斯看去,此时守卫已被赶回他的岗位上“我认为他有话要告诉你。”
    与另一名骑士简短的寒暄过后,兰迪斯似乎变了个人,又恢复了骑士的英气。领着辰走马车。
    “我不这么认为。”他说。表情变得舒松“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又说道,语气中有一抹不容忽略的欣喜之情。
    他对辰省去了骑士与王庭中的派系斗争,决定以后再告诉他这些事。毕竟他是一个刚正式走进人类社会的新丁,绝不能过早接触到权谋的虞诈。
    兰迪斯的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叩着,黑色长袍下露出健硕小腿,正如雄狮的肌肉般有力。
    “玛丽亚?”他推开家门“我回来了,玛丽亚!”
    但屋内空空荡荡,家具被搬走,他猛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快步奔上木制楼梯,把嘎吱嘎吱的声音抛在身后,铺满灰尘的大床迎接了他,骑士在几块床板前楞住了。
    辰无聊地在回廊中走了几步,想掏出魔法书翻看,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四处张望,看来种马的家比他想象中的要穷,学徒下了定论。目光迎上从楼梯上颓然走下的骑士,他忍不住又讥笑道。
    “我猜城门处的守卫想告诉你,家里被偷了……”
    兰迪斯径自冲了出门,把他那句“……连老婆也一道偷走”留在空屋里,辰暗自好笑,只得在回廊的台阶上坐下,又望望空无一物的马厩。
    天黑时,骑士憔悴地再次进门,抱着一捆棉被,背上是全套在打铁铺赊来的新盔甲,他把油布包着的烤干饼扔在辰面前,沉默地上楼铺床。
    “不是该睡那里的么”辰朝马厩努努嘴,兰迪斯把二楼收拾妥当后,叹了口气,见到辰身边原封不动的晚餐,又拣起改为双手递去。
    学徒欣然接过。“你就请你的救命恩人吃这种东西?”说着挖苦人的话,他还是掰开几块放进口中,然而烤干饼却没有堵住他源源不绝的恶毒话。
    “我现在开始有点后悔跟着你了”他又大言不惭地说道。
    “听到了么?你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还……”辰突然识相地住口,因为兰迪斯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仿佛随时要扑上把他撕成碎片。
    半响后他才把拳头放下,疲惫地说“上去睡觉”
    月色如流水,头发凌乱的兰迪斯闭上他通红的双眼,无力地躺在门厅,二十七岁,年值壮年的王国骑士不过离开一个月,玛丽亚便走了,临走仍不忘卷去一屋值钱细软。他刚毅的脸贴在木地板上,呼吸着他的家许久没有主人而积起的灰。
    “这是什么鬼东西……”
    辰终于寻得机会翻开魔法书,接着咬牙切齿地下了评价。
    蝴蝶页一片空白。往后翻,正文第一页画着奇异的符文。符文下只有五个字。
    逆大封印法。
    再往后翻,几近透明的纸背上依稀还能看见反面的符文,却空无一物,底下的空白处减为四字。
    大封印法。
    再往后翻,底蝴蝶页,同样是一片空白。再翻就没了,是封底。
    整本书只有三页,辰疯了。
    最后他只得抓狂地把书甩到墙角,愤恨地锤着枕头,疲惫中渐渐入睡。
    梦里他站在山坡上,凝望脚下烧着了的巨大黑色城市,熊熊烈火中,数以万计的人类在哀嚎,奔跑。大理石被高温烤成结晶粒,折射着火红的光芒。天空黑云映出血似的颜色。火海中升起巨大修罗,仇恨的双眼紧盯着自己不放。
    辰开口了,那声音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干燥的喉咙快速而准确的念出自己从未学过的上古咒文,他被吓了一跳,仿佛用一个灵魂蜗居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中,旁观一切的发展。
    飞扬雪花从空气中成型,越来越多,直到刺骨的寒风如冰雪女神妩媚的双手把它们纷纷贴进火中,附着于修罗身周,白色晶莹碎片化开,一点,又一点,耀眼的蓝光令他不敢直视,下意识地扬起一只胳臂来遮住自己的眼睛,然而那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催促他醒来。
    窗外阳光温和地抚摸着辰,但他只是一肚子下床气,注意力很快便被院子中的劈砍声吸引,他看到兰迪斯在削几个木桩。
    “这些以后供你练习用”骑士把木桩稳在地上,再给它们依次套上皮革外甲,组成人型的练习设备“昨晚睡得还好?”
    “练什么习”辰讥笑道“你该不会是脑子进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的学生”他又打量那些木桩。
    “当然,我从来没有忘记这点”兰迪斯端来一个装满了清凉冷水的木盆让他洗漱“所以我打算把我的技艺都教给你”
    清水让辰大为舒畅,洗完脸,他就像个贵族少爷般把毛巾往盆中一扔。
    “以后也许会”兰迪斯忍不住笑道,辰在他阳光般的笑容前呆了一秒。“但不是现在,相信我”
    “首先我们得先去骑士协会办手续,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
    家徒四壁的窘况兰迪斯并不太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世界上远有比金钱更高贵的,比如信念与友谊,忠诚。
    辰大人可不这么想,他总算见识到牛皮骑士的穷困落魄,虽然不太清楚传说中的圣母玛利亚携家具私奔是怎么一回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兰迪斯很穷。
    骑士下决定的同时,他也下了决定,把这个王国的情况搞清楚之后,大家就拜拜没商量。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至于妻子,兰迪斯已得知她是安全的,即使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他也只得暂时搁置一旁,办好目前最紧要的事。
    “你的报答就是让我当你的跟班?”辰抑制不住胸中怒火,在骑士协会招待处的长桌前,“唰”一声把表格撕成两半。
    “不,不,你听我解释,辰”骑士赶紧把他拉到一旁,诚恳地说。
    招待处的侍女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打量着黑头发的炼金学徒与红发骑士。
    “扈从是一个骑士身边最重要的人”兰迪斯小声说,同时避免招来太多的注意力“大陆法中,每名高级骑士只能有一个扈从,所起的作用绝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兰迪斯说得没错,骑士扈从在某个角度上,意义更甚于骑士的妻子。每个高级骑士一生只能招回一个扈从,在战场上,扈从的作用不仅是为骑士准备作战,擦擦盔甲、宝剑,更多的是同生共死,手足般面对,挑战所有的困难与险境。终其一生,双方绝不背叛,妻子死了可以再娶,扈从若是去世,骑士便只能孤单一人。
    二十七岁荣升高级骑士一员,兰迪斯顶着平民的阴影,与天才武者的光环历尽重重艰难通过了考核。他与辰即将签定的契约名为主仆关系,实际上却是把两人的命运捆在了一起。这也许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真挚的报答方式。
    辰却不这么想,冷冷注视着兰迪斯,想从他棕褐色的眼眸中找出点阴谋的影子来,但他失败了。
    解释完后兰迪斯又取来一张表格,侍女笑靥如花般灿烂,一双眼不时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扫来扫去。他把表近乎哀求地递给辰,小声说“那些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做,你慢慢会明白的,相信我”
    他肩膀被身后的一人拍了拍,转过头发现是另一名王国骑士克罗洛斯,脸色微变。
    “兰迪斯,我听你老婆说……”克罗洛斯肆意打量着他与他身后的学徒。
    “我不想听到你罗嗦”
    辰不相信般地看着兰迪斯,他突然变了个人,在取笑他们的人面前就像一只狮子,随时择人而噬,退了一步,他暗自心惊,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就是你的扈从?”克罗洛斯又嘲笑道,辰锋利的薄唇微微翕动,他挑衅地看着克罗洛斯,随手抓过鹅毛笔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兰迪斯沉声说“滚,在我失控之前”
    “嚣张”辰稍稍提高音量,离开几步的克罗洛斯又转头望了一眼,对上兰迪斯冰冷的目光,终于还是没说什么。骑士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接过表格在招待处换回两枚合在一起的纯金徽章,把小的那枚放在辰手心。
    “金的?”辰又把圆形徽章放在嘴里咬了咬,确认那是足金后又满意地说“这可以换不少钱”
    兰迪斯听到这句话,脚一滑差点从协会门口的台阶上滚下去。“想都不要想,这不是能拿钱来衡量的”
    “这是老子的卖身契”辰又说“就这么大小一块金子,还不能换钱?”
    他取过兰迪斯手中弯月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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