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他们打不过武夫,不信的话,你就试试!刀剑无眼的,届时连你都砍伤了,别跟我讨医药费,我很穷,都快被你给逼上绝路!」
    「你――」
    上官修作势要摔掉青瓷花瓶,惹得陈大掌柜脸色丕变,圆滚的身子一瞬滚过来,双手托住花瓶,跟他抢了呢。
    「呵……有话好说……上官少爷……」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满脸都冒汗。
    上官修一放手,任由青瓷花瓶让他给抱去当宝似的搂著。
    陈大掌柜兀自嘀咕:「这只花瓶若摔碎还得了,事情一旦传出去,没人会相信花瓶不是我摔的……」他坐镇於票庄,什麽险事都遇过,就没遇过这麽阴险的小子想害他连票庄的匾额都得拆了。
    「给句话吧。」上官修谅他不敢不从。
    陈大掌柜撇撇嘴,哼道:「一万两,够你挥霍了。」
    「三万五千两,就这一口价,是我便宜你了。」他锱铢必较,上千倍的暴利当作是挨一顿揍的利息,看谁比较狠!
    「啊,这麽贵?」
    「物以稀为贵,你不知麽?若是连这丁点儿的银两钱都没有,你敢开票庄?」他挑眉等著银票奉上,同时叮咛:「别忘了在契约上押日期和落款。」
    陈大掌柜将花瓶好生呵护的放在桌案旁,立刻拿出几张银票,和签立契约。
    待他写好,上官修不客气地收下,连声谢谢也没说,迳自拉著武夫的衣袖一角,两人一道离去。
    走出日盛票庄的大门,身旁的武夫低头哼了句:「小子,你玩阴招挺上手的。」
    「当然。」他睨了他一眼,「我在对咱们的未来打算,不狠捞一票,梦想遥远……」
    充耳不闻他碎念,武夫趁著四下无人注意,在他脸颊偷了一吻,好让他消气。
    上官修怔了下,缓缓地仰起脸庞。
    「走吧,有我在,不会让人再动你一根寒毛。」
    闻言,他浑身暖暖的,打从心底更喜欢武夫。
    两人回到酒楼打算收拾行囊返回龙泉商铺,拾阶而上二楼,巧遇流连花丛的上官齐。
    他搂著姑娘,一身醉态。「唷……堂弟,这麽巧,原来你也在这儿哪。」
    上官修佯装视而不见,理都懒得搭理。
    上官齐身边的娼儿问道:「齐少爷,他就是你说的败家子麽?」
    「哈哈哈――是啊……他连宅子都卖了,现在是我的哪,小心肝……择日来我那宅子逛逛……」
    娼儿娇嗔:「死相……谁不知你想干什麽……」
    心一痛,被人挑起旧伤口,上官修抓著武夫匆匆而走,回到厢房内,闷不吭声的收纳衣裳,宛如当初被赶走的那一夜,收拾细软……暗自埋怨自己连一所宅子都保不住,爹和娘的牌位应该都入宗祠了,他却落得有家归不得……
    静默在一旁的人扣住了他的手腕,拉他到一旁坐下,迳自接续了收拾的动作。
    好半晌,两人的行囊收拾妥当,回身瞧坐在椅子上的人失神,脚勾来椅子与他面对而坐。
    「想回去麽?」
    他双目游移,内心踌躇良久,摇了头,闷道:「不要……」回去後只会令自己更加难过……
    「武夫,即使夺回宅子,我也不想住……」低垂首,他继续说:「我不想活在回忆里……我想找一个只属於我们俩的地方好好的生活……或许这麽做对不起爹……可是我已经有你……」
    他聆听他诉说心事。
    「龙泉窑厂已经变成官窑,是不可能拿得回来。爹当初一定也想到这一点……他要我别管窑场子。可是我们做生意不可以对不起人……」
    「嗯。」
    「表面上,我将铺子让渡,实际上,龙泉老字号里的那些人仍敬我是少爷,这两年来,陆续将商铺归属於我名下……」
    难怪他一天到晚忙做帐、进出货,公与私分得十分清楚。
    「高爷於我有恩,你也知道做骨董生意,我和高爷的铺子脉脉相连,没人管铺子不行……我有交代龙泉老字号的人多培养人手,将来可以接替。」
    「然後?」他只想知道他怎打算为两人铺一条後路?
    上官修脸色渐红,此刻的心情就像要带著武夫私奔一样……他只喜欢跟武夫在一起,不想应付尘世纷扰。
    「怎不说了?」
    眼神又四下乱瞄,攥紧拳头,紧闭著双唇,不想事先说了。
    「小子?」
    「嗯……」
    「我无所谓。」
    「嗯,我知道。」可是自己很在乎。
    「我有你就够了。」他抚摸他微热的脸颊。
    上官修略偏头,心头顿时暖暖的。
    他凑唇在他耳畔催促:「过来让我抱……」
    他惊愕,「你又要?」
    ――冷笑,小羊儿太可口,没剥光那一身皮毛大块朵颐就太对不起自己。
    「认了吧。」
    「我怕痛!」
    眼一花,被饿虎逮去怀抱,小羊儿开始叫――
    入住於龙泉老字号,上官修足不出户,镇日与武夫一起,铺子内的大掌柜和伙计日渐察觉两人的关系不寻常。
    客房内,上官修埋首於帐册,掌控库存量以及收支,头也没抬地问:「怀生,你可知龙泉新字号所售的瓷器是向谁批的?」
    「少爷,自从拆伙後,老字号转型卖骨董,和新字号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所以……我不知道。但是上官硅那个老家伙为官之後,泰半的生意以外销为主,至於上官齐所掌的那几家铺子,生意平平,他也无心经营,镇日挥霍无度,仗著他老爹供得起。」
    「哦。」上官修思忖――果真得亲自上门逛了。
    「少爷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没什麽,我只是在猜罢了。」他搁下帐册,站起身来走动、走动。
    嘴角渐扬,他询问:「武夫,我腻了在烟花之地挥霍,咱们去商铺败家可好?」
    被唤之人抬头瞅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何时?」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是晌午,反正咱们俩吃饱撑著,出门当散步。」
    「走吧。」武夫起身,顺手勾来他的外袍,为他穿上。
    两人的举动全落入颜怀生的眼中,仅讶然一会儿,很快就恢复正色。
    片刻,少爷伙同武夫迳自出门,彷若他人均不存在,他不禁想著印象中的少爷已转变,独身在外……唯一的倚靠就是武夫了吧。
    县城内,众所皆知上官修败光家产後,龙泉商铺一分为二,归属新字号的商铺乃是官商上官硅旗下的产业,销售各式陶瓷器物,远至邻近的朝鲜各地。
    至於铺子内,陶瓷器物多半以外地进货为主,昔日龙泉窑所产之器物已不多见。
    上官修登门入内,掌柜上官浩和几名伙计一眼就认出他来。
    「堂兄,今儿怎有空过来逛,我听外边的人都说你有好一阵子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呵呵。」上官浩斜睨著他,支手托腮地在柜台内招呼。
    上官修淡淡一哂:「我早就酒醒了,治弟的消息不够灵通。」
    上官浩瞄了眼他身边的蛮夷,「嗟,堂兄真是好心情,跟蛮夷牲畜打交道,难道你就只能交上这类的朋友?」
    「当然,武夫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世上有太多外表披著人皮,骨子里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结交不起,以免再度被陷害,怎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脸亲切,欣赏堂弟的脸色似三彩,交绘著白、红、青等三色,无须多久,宛如闷烧过头的陶土,乌漆嘛黑的该丢了。
    他继续很无害地说:「堂弟,你八成没空招待我,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和武夫已经受够了出门在外被野狗乱咬,我怕武夫一不高兴就把野狗给踹死,你也知道我穷得没银两赔偿。但要买货的银两我还有,我自行挑货即可,不用你介绍了。」
    哼!一转身,他拉著武夫浏览整间铺子内所摆设的各式瓷器,无论大小,他眼尖的都不放过。
    上官浩兀自咬牙,不知向来斯文淳厚的堂兄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话说得也恶毒!
    几名伙计压根儿懒得理会他们俩,暗想等这两人逛完就会滚,於是和掌柜上官浩在柜台边窃窃私语,无非是说上官修如何败家等等f话。
    好半晌,上官修停在角落一隅,扇形木架上摆放了几只贯耳长颈瓶和双耳炉,他蹲下身来,小心地捧起其中一只,提袖抹去厚重灰尘,顿时为之惊艳,仔细鉴别其土脉细紫,质地颇薄,色青浓淡不一,紫口铁足,釉面开片,大小、纹路深浅不一,变化万千又自然贴切。
    这是官窑出产的麽……他翻看瓶底,没有官窑印记。
    他立刻走往柜台,询问:「堂弟,这是谁家所出?」
    上官浩意兴阑珊地应付:「这是你从角落拿的破东西麽?」
    上官修一愣,「破东西……」
    「是哪,那是私家烧的,就在龙泉窑口山下的一户私窑,有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拿来卖的,那东西就叫百圾碎。你瞧,像不像龟裂的垃圾?」
    「我买了。你铺子内有多少?」
    「啊……哈!你当真要买?不是开玩笑?」他一脸忍俊不住,捂著嘴频频发笑,身旁的几位伙计笑得都拍桌了。
    「堂兄既然要那堆卖不掉的垃圾,别说算钱,就当我赏你的,你都搬走吧,然後快带著你的蛮夷朋友离开我的铺子。」
    上官修当然不客气接受了,掏出一锭银两丢上柜台,道:「给我箱子。」
    上官浩努努嘴,示意伙计拿箱子来。
    待箱子拿来,上官修疾走至角落,转手交给武夫帮忙。
    尔後,连忙脱掉外袍放入箱内,小心翼翼的轻放,以防带回铺子的过程碰撞碎裂。
    片刻後,他与扛著箱子的武夫一道返回龙泉老字号。
    「少爷带回了什麽?」颜怀生问。
    上官修笑道:「带回我中意的瓷器罢了,没什麽。」
    「哦。你饿了吗,厨子有煮点心,若饿了,我差伙计端去你房里。」
    「待会儿吧,不忙。」话落,他转身交代武夫先将箱子放入房间,而自己和怀生尚有事要商讨。
    武夫迳自走了。
    掌柜房内――
    颜怀生等候指示。
    上官修将先前在新字号所发生的事说了,然後吩咐:「我要托你去查找哪一户私窑所造『百圾碎』,如果可行,我希望能够在旗下的铺子贩售。」
    「哦,好,我会找时间去查。」
    「别泄漏风声了。」
    「当然。」这是商机,或许能捞中大卖的商品,岂可让别人捷足先登。「少爷除了吩咐这件事,还有其他事麽?」
    上官修摇头,「没了。剩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少爷上一趟龙泉新字号,难道没发现其他?」他怀疑铺子内仍有伪制的龙泉窑瓷器。
    上官修淡笑不语。须臾,开了门,离开掌柜房。
    颜怀生愕然――少爷都这样……话只说一半?!
    第九章
    夜半,万籁俱寂。
    客房内盏灯如豆,上官修尚无睡意,腻在武夫身上写小抄。
    武夫只手托腮,脑後垫高了绣枕,半躺著让那小子挺悠哉地靠著腿,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累,一派理所当然。
    无聊之下,大掌扣住他的脚踝,丈量尺寸,圈锁得刚刚好。
    「小子,你的脚很白。」
    上官修没理他。
    他搔他的脚底,仅引起他缩了缩脚,也没吭声。
    「你在写什麽?」
    「别吵……」
    武夫一怔,这小子会嫌他吵了,动手扯他的裤子,只顾写小抄的人毫无反应。
    忽地,一声恼,「武夫,别闹我……」
    闻言,武夫很想咬上眼前的脚趾头。
    「该睡了。」
    「不要……」
    「确定?」
    上官修充耳不闻。
    武夫伸手,「给我一张纸。」
    「嗯。」上官修撕下一张,转手交出。
    揉成一团後,武夫扬手扔出,霎时――
    房内一片漆黑。
    愣在床上的人反应不及,两手一空,笔墨纸三样物品都不见。须臾,他平躺在床,感觉没有靠在武夫的腿上来得舒服。
    感受到下身一凉,裤子也不见了。
    他终於有所反应地叫:「你别太过分,我还不想睡!」
    悬宕在他身上的人轻哼:「我也没打算让你睡……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会嫌我吵,还觉得我太安静了。」
    「呃……有麽?」上官修想不起来,「多久以前的事?」
    「有,两年前的事,只是你没察觉我很早就想把你给压在身下,生吞活剥……」
    衣裳扔出床外,身下的小子翻了身,想逃了吧。
    他勾住他的腰身,大掌正好挑起他的热情,令人十分满意的低喘回u在房内。
    叠在小羊儿的身後,饿虎张口舔著他的耳後,气息喷在他耳郭,阴笑著说:「小子,换你很吵了。」
    「呜――」他欲哭无泪……有点後悔……当初什麽人不牵,怎会运气背到牵了一头禽兽……好生气……都怪那些不良亲戚,害他落此下场……等明儿恢复力气,要去砸店铺……泄恨……
    近晌午,上官浩和几名伙计瞧著没顾客上门,索性提早用膳,小酌一番。
    柜台旁,内侧的一方天地搁置了一组大型的桧木茶桌,招待临门的贵客所用。
    不过,因铺子内的生意时好时坏,泰半的时候并无来客,掌柜和伙计们兴致一来,泡茶品茗、小酌、对弈是常有的事。
    玩兴正在热头上,浑然无知稀客再度临门――
    桧木茶桌旁有五人,嘻嘻哈哈地,边喝酒,边对弈,聊著昨儿夜里上哪儿嫖娼,哪家酒楼的姑娘漂亮……
    这回,体型粗犷、高头大马的武夫加入他们,坐在外侧的桧木椅凳上,只消倾身,便占了桧木桌近四分之一的面积。
    所有人均愣怔,不请自来的蛮夷武夫操起一壶酒就喝,只手托腮的模样比他们还悠f。
    「怎麽,都哑了?」他说的话字正腔圆,半眯起眼,搁下已空的酒壶,大手一抓,棋盘上的黑白子少了一大片。
    上官浩登时回神,咆哮:「你好大的胆,谁准你这般放肆!」
    「堂弟,是我允武夫这麽做的。」上官修从雕花木架旁探出头来,笑意盎然:「谁教我学坏了,酒色财气样样来,这滋味挺过瘾的。对了,武夫不会下咱们汉人的棋子,有劳堂弟教他了。」
    「你……存心来捣乱是不?」
    他大方的承认,「适才不就知会过你了麽,我学坏了!」嗤,他相准了目标,搬下了一叠黑釉瓷碗往地面狠狠一砸,「匡啷――」登时破碎。
    挑眉一瞪,不意外堂弟张大了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伙计急得跳脚,高叫著:「你干什麽砸店铺的东西……我要去报官……把你和这个蛮夷畜牲都……抓去治罪!」
    「请便!」他有恃无恐地继续砸,满铺子匡啷、匡啷地响,锅碗碟盆罐、执壶等等……无一不碎,满地狼藉。
    武夫手捻著棋,瞬间变成颗粒粉末……一颗、两颗、三颗……无一完好。
    大伙儿都被这两人的举动给吓到,莫名地飞来横祸,谁也不敢绕过武夫的身旁,彷佛受囚禁似的,各个缩挤在角落边。
    上官修砸够了,环顾铺子内已无龙泉窑出产的陶瓷器物,脚踏碎裂的瓷片,他走到柜台旁,冷哼:「我谅你们不敢上官府报案!」
    「你……」上官浩知道内情,正惶恐於对方是否抓住了他唯一的弱点……
    上官修挑明说:「我那窑场子昔日究竟出产过什麽,我一清二楚。堂弟,别忘了我在哪儿混大的!」
    眼一瞄,柜台後的架上还有一只黑釉茶盏,「你倒识货,摆了一只兔毫釉在上头……」他绕进柜台,踩上椅凳将之取下,「这是真品……爹生前都会在每处铺子放镇店之宝……你们不配拥有,这是爹从阳县的龙泉窑带回来的……」
    他当宝似的捧著,低头唤了一声:「武夫,我们走。」
    武夫立起身来,随後跟上。
    店铺大门外,已围满了人群,上官修视而不见别人如何看待,捧著茶盏……宛如捧著爹的骨灰……心沉痛,就连娘也弃他而去,他缓缓地回头,明白那是什麽样的情感,娘不愿在失去爹的情况之下独活。
    双眸映入武夫贴近身旁,轻推著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什麽――少爷去砸店铺?!」颜怀生叫得很不可思议,听客人说著晌午时发生的事,他压根不知情。
    「颜大掌柜,你家少爷究竟是怎回事?龙泉新字号不也是上官家的麽,他怎去砸自己人的铺子哪。」
    「呃……这……我也不知我家的少爷……」
    客人没等他说完,一脸同情地接下说:「我了解,你家少爷八成上门要银两不成,乾脆砸店铺出气是吧。」
    「不不不……不是这麽回事。」
    「哎呀,你就是太过老实,别再这样偏袒他,我明白你的苦衷。」买了两只花瓶的老翁迳自离去时还不断摇头,叹气连连……
    颜怀生站在柜台内,哭笑不得。
    须臾,走出柜台外,招了伙计看著铺子,他前往客房的方向。
    「叩叩――」
    颜怀生在房门外等了半晌,无人应门,他索性轻声唤:「少爷。」
    须臾,武夫开了门,冷淡道:「小子睡熟了。」
    「呃……既然少爷在午睡,我就不打扰了。」
    合上门,武夫踅返回床榻,侧身而躺,怀中人仍搂著一只茶盏睡得不醒人事。
    门外,颜怀生实在无法理解,武夫怎会和少爷……一起?
    幸亏外人没看出来,否则少爷的名声会更糟……g!
    他摇头,年纪轻轻,态度却老成得过於一板一眼,一路走回店铺内,应付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抱著一篮看似烧坏龟裂且胎色成灰的碗来卖――
    他收了,好心地给一两。少年却哭了,收下这一两离去。
    「混帐!」上官硅得知铺子被砸,一张老脸都不知要往哪儿搁。他吼一名伙计:「还不快去将店铺的大门关起来,难不成要让人继续看笑话。」
    「爹……这下子该怎麽办?」
    「你确定是上官修来砸的?」
    「是,爹,这件事,大伙儿都亲眼瞧见,孩儿怎敢骗您。」
    「他一人来砸?」
    「他带著另一人哪,是蛮夷牲畜。」
    「蛮夷?」
    上官浩娓娓道来事情经过……「爹,您恐怕不知,上官修花天酒地,和蛮夷武夫作威作福,甚至拿老字号的古物去典当、挥霍……」
    「那小子……」印象中是颗软柿子任人捏,当初将他逼到绝境,以为他肯吐露青瓷秘方,即使不肯,他借刀杀人,让票庄的人收拾,预料那小子就算不死,也剩下半条命。
    「爹,堂兄摔的都是咱们仿龙泉窑的东西……」
    上官硅大吃一惊,「莫非给他瞧出来了?」
    上官浩噤口。
    「究竟是不是!」
    上官浩点了头,「他说龙泉窑出产过什麽,他都知道……」
    上官硅浑身一震,「那小子有咱们的把柄……」
    铺子内,满地碎片,宛如警告旗下的事业将毁得支离破碎……
    待在铺子内,上官修慢条斯理地用膳,矮几上仅剩下残羹菜肴,其馀都被武夫给扫光。人在一旁小酌呢。
    「……奇怪了,你什麽都会让我,就用膳不肯让。」上官修边吃边咕哝。
    「我若像你那种吃法,一顿饭要磨到什麽时候。」他轻哼,拿筷夹了菜放进他碗里。小酒壶几近已空,他慢慢地喝,陪著小子填饱肚子。
    「哦。」
    两人又当作他人均不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就连顾客上门也不避讳,反正在家乡的名声够糟了,也不差多出一笔。
    「武夫,等我吃饱後……」
    没等他说完,武夫直接问:「这回要上哪逛?」
    「咱们去逛官宅,不知我大伯欢不欢迎……」他抬眸,眼底掠过一丝残忍。
    「小子,你打算让人吃不下饭?」
    「你真了解我。」
    「当然……」下一句话拂过他耳边说:「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一清二楚……」
    上官修一瞬瞠目……接不了话,索性低头吃饭,脸庞微微发热。
    武夫勾唇一哂。少根筋的小子难得犯害臊……霍然,感觉又饿了……想把人给逮去房里填饱胃口。
    近傍晚,一辆马车停驻在官宅大门外,上官修带著武夫前来找碴,有备而来――
    家仆将人领进厅堂内,上官修不客气地上座,吩咐武夫将一只大箱搁在厅堂八仙桌下,这回直接将花瓶给搬上桌,他等著瞧――大伯的脸色会变成豆青、死灰还是土色?
    家仆还没走,凸瞪著眼直抽气,老爷的侄儿带著一名蛮夷……生得粗犷、高大,威凛的气势简直像一方将领。
    「武夫,过来坐下吧。大伯的家仆和我没仇,你都快把人给吓晕了。」
    他依言坐在他身旁,耳闻他又道:
    「大伯和我爹当初立过誓,兄弟俩不分你我。所以这栋官宅,严格说来,有一半是属於我的。」
    前来大厅的人一听到这句话,脸色丕变,气冲冲的吼一声:「好一个侄儿,敢觊觎老夫的财产!」
    上官修可不示弱,「我没有这麽无耻――大伯!」他连起身都省了,学学武夫,不懂汉人礼节,对人也甭太客气。
    上官硅一上座,怒瞪著他,「前几日,你砸毁铺子,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自己上门来了。」
    「大伯。」他叫得亲切,理直气壮的言明:「您老记性差,我刚不是说了麽,您的产业有一半是我爹的。他已经被您气死,理当由我继承,我砸自己的铺子只为高兴,何罪之有?」
    上官硅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瞠大的双目赤红,望著那气定神f的小子,有恃无恐的上门找碴!
    上官修伸手一指,「请大伯好好的瞧瞧,那八仙桌上有什麽?」
    目光一瞥,他浑身一震,心顿时凉了半截……「你……那只花瓶从哪儿来的?」
    「大伯别跟我装傻了。」上官修站起身来,缓步踱至桌旁,握著花瓶底部,猛地将瓶身敲上桌缘,「磅――」一声,瓷片一块块崩落,叮叮当当地敲响一室。
    他拿著瓶底,弹指敲了敲,脸上漾著笑意,「这只花瓶是大伯侵占我那口龙泉窑所产的不是麽,莫非大伯眼花不认得?」
    「你究竟想干什麽,夺回家产,还是……」
    「我不想干什麽!」怒意渐生,他挑明道:「我只是特地过来提醒大伯,当初我爹说的没错,您贱卖咱们家族的产业,葬送了前途……」
    他掐住唯一的把柄,揭露:「官窑不能私产,大伯假公济私,将瓷器外销的事业做大,若是让上头的人知道您移花接木……贡入宫中的青瓷都是伪制品……」
    唰地,上官硅的脸色惨白。
    上官修摇了摇头,拎著破瓷器走到大伯的面前,恭敬地问:「要我放您一条生路麽?」
    上官硅的嘴皮子抖动,神色慌然,近在咫尺的侄儿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爷……
    「大伯怎不说话了?」
    「老夫……老夫……」
    上官修把瓶底放到他手中,同时一笔笔清算:「是您断了自己的命根,是您气死我爹……是您毁了龙泉窑……您利欲薰心……旗下那些船运出货的瓷器为数恐怕不少吧,外人尚不知那些瓷器皆出自官窑,啧啧……您果真如我爹在世所言――好大的胆!」
    上官硅瘫软在座椅,手一松,瓶底瞬间掉落,滚到不远处才停止。
    上官修别过脸庞,顿时不屑一顾,继续待在此地只是污辱了自己。
    他抬头挺胸,最後一次称呼:「大伯。我是爹唯一的骄傲,长久以来他瞒著您一件事,为龙泉窑打响名号的三尺青瓷花瓶是我烧的,但您毁了这一切,好自为之。」
    武夫站起身来,就在不远处等待。
    上官修当下舍弃触手可及的一切,选择唯一所爱,走到武夫的身旁,愿与他一起共创未来。
    大厅堂内,独留下上官硅面呈死灰,久久回不了神……
    数日後,上官修再度前往日盛票庄,告知陈大掌柜一桩秘密――
    「那只青瓷花瓶是假的。」
    「啊,假的?真的是假的?不是真的?」
    「是假的。」他附耳说:「我抵押的那只青瓷花瓶是官窑出产的仿制品,陈大掌柜无须怀疑。」
    「啊……你敢坑我?!我花了三万五千两银买了一个假货……」他差点口吐白沫,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後一倒,砰!一团肉没摔死,只是摔晕了脑袋……
    上官修蹲下身来,关怀道:「要不要紧?」
    陈大掌柜的双眼上吊,人也很想拿根绳索去上吊了。
    上官修没动手将人扶起,哼哼两句:「你不是被我坑了,是被我堂兄坑了!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跟我交换条件,愿意把宅子还给我,但要我从你这儿骗钱……」
    陈大掌柜口吐白沫。
    上官修好生安抚:「这笔帐,你得找他算……而我告诉你这桩秘密,不啻找机会帮你建立声威,这也值得三万五千两银。是不?」
    他满脸赭红的直点头,希望这小子快快滚!以免自己中风……
    上官修很满意的一哂,立起身来,以眼神示意武夫,须臾,两人如来时一同离去。
    「小子,你还有花样没耍的麽?」
    「没了。就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
    「借刀杀人,你狠。」
    「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轻轻地拉著武夫的衣袖一角,走了一段路,心下决定:「我想回老宅的宗祠……」
    「嗯,带路吧。」
    上官修带著他一路回到老宅宗祠,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他登时跪下朝列祖列宗行礼。尔後,小心翼翼地捧著爹和娘的牌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伤心地。
    了却一桩心愿,他向颜怀生辞行,待没两日便离开龙泉老字号。
    两人一出城郊外便被人给盯上,武夫气定神f,不甚在乎一路跟在马车後的商旅。
    「小子,想睡麽?」
    「不想。」上官修靠在他身旁,毫无所觉处境危机四伏。
    武夫低头道:「入夜後,不许你睡。」
    「呃……为什麽?」
    他冷嗤:「有野狗出没。」
    「野狗……」上官修左顾右盼,压根没瞧见半只。须臾,偏头盯著武夫的表情十分冷酷,马车的速度渐缓,简直像散心似的。
    「武夫,你想在哪儿落脚?」
    「树林内。」
    「哦……我怕有蛇出没……」他低头一脸懊恼,因前车之鉴,武夫遭受歧视,他们俩在外露宿风餐,虽是习惯了,但日常所需难免不便。
    马车篷内的空间有限,武夫生得高大粗犷,两人挤成一团,总觉得武夫好委屈……
    「小子,先睡一会儿,晚上才有精神。」他担心身旁的小子一睡就糊涂,少根筋又毫无防备。入夜後,他逮狗有後顾之忧。
    上官修静默,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便听话地爬往车篷内,一路摇摇晃晃,无须多久便睡熟了。
    夜色昏暗,荒郊野岭之处,人烟罕至。
    一辆马车停在树下,邻近溪边,流水潺潺,虫鸣唧唧。
    武夫将小子唤醒,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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