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让人不堪忍受!”
    我擦,还越说越狠了。“我怕你?你给我把手机拿过来,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拿过来你怎么说话?”
    “用嘴说。”
    “废话!”估计他气得急了,一转身,去把电话拿过来,拨通了我爸的电话,然后把话筒对着我的嘴,开了免提。
    对面立刻就传来我爸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刚回家没多久就打电话来。是不是穆恬的伤医生没弄好?”
    “他没问题,爸,我就问你一件事,”我说。“我要向你借钱。”
    我爸低沉的声音里那股懒洋洋之气顿时没有了,“多少?”
    我估计我这位老爸肯定是开始暗自警惕了,我不是那种伸手要钱的人,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张嘴要钱,就要这么多。“数目不少,爸,你听了可千万千万别惊讶。”
    电话那边干脆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就听我说。
    我暗暗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才底气有点不足地说:“三千万。”
    我本以为我爸要立即破口大骂,结果他却一点音量也没有提高,一点停顿也没有地直接答应下来,“什么时候来拿?”
    “要不我让穆恬到你那来取,”我暗暗松了口气,“或者打到我账上来。”
    电话那边只“嗯”了一声。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大的数目,我爸也会一口答应下来。我这位老爸还真是有钱,三千万直接给我也一点也不吝啬。
    然后就听我爸转移话题道:“什么时候咱们一家子找个时间聚聚,吃个饭,好久都没有一起聚餐了,把穆恬也带上,”他忽然想起什么的,又加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你那个最好的朋友,罗坤。”
    我爸这么痛快地把钱借我,我就觉得很奇怪,他居然还让我带着穆恬和罗坤一起去吃饭,我这一家三口都几年没聚过了,我这位老爸今天倒想起来聚聚。
    我看了一眼穆恬,只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什么大悲大喜之色。
    他本来就没什么大悲大喜之色,除了捅死我那天。
    倒是居然邀请的人里还有一个罗坤。我这副身体半死不活的,全是因为他。如今还能做朋友,别说我不相信,连穆恬都不相信。邀请他来聚餐,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我不畏惧这些。
    “不就是请客吃饭吗?改明儿我把他们俩都叫上,一有时间,我就让你们也过来,场地就干脆定在我这地方吧。”虽然我爸妈的地方更大,但是我定在自己的住处,一来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我已死的事实,只要把这棺材藏好,把屋子整理好,自然不留痕迹;二来,也是我爸妈的情人太多,我最嫌这帮人吵闹,一个一个叽叽喳喳说话没完。综合起来,自然我这地方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混小子罗坤,来日方长,只要我还有意识,自然有整治他的法子。
    电话那边传来淡淡的“嗯”的一声,然后就是占线声。
    靠,我听着话筒声不敢相信,要是我爸给客户打电话也是这样不打招呼就挂掉,我看他的客户早都得罪光了。
    chapter 36
    躺在冰冻棺材里,另有一番闲情逸致。
    我觉得穆恬他肯定不明白这一点,否则他绝对不会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连我在一旁看着他的人,都觉得特别晕。
    穆恬忽然道:“你告诉我,你不会真的要把这些钱拿给赵明诘去用吧?”
    “我们两个同宗同族,虽然关系有点远,但终归都姓赵。而且我也不忍心我那位精明的表姑因为这么点钱陷入困境,这钱……”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我,“这钱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咧了咧嘴,“我向我爸要的零花钱,谁说要给他们了?”
    穆恬把脸凑过来,漂亮的眉毛一皱,“你要三千万的零花钱?未免太多了。”
    “多吗?”我很不容易地牵动了一下五官,“赵家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想花在哪,就花在哪,他们谁敢有意见?”
    谁有意见我赵家就让他们破产。
    这是我爸对我从小就这么教育。他说,凡是阻挡你前进道路的东西,都要铲除,无论这个东西,究竟是大,还是小。
    但是穆恬不一样,穆恬是我前进道路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他不会成为我道路的障碍。
    就算成为,我也视如珍宝。
    穆恬忍耐不住道:“你不就是赵家的继承人吗?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我乐了,当然脸上还是肌肉失衡的状态,“我赵明泽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尤其和你穆恬相比,咱们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话还没说完,穆恬已经耐不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坐在椅子上,继续看我的日记。
    他既然做这事,我自然不敢打扰了,只能叹息,“你好好看,仔仔细细地看。”也不知你是逃避,还是真的看。我只能寄望于你是在真的欣赏品鉴我的日记了。
    穆恬在看日记的时候,我在棺材里躺着,恍恍惚惚的,我也想起了很多事。
    其实罗坤也曾帮助过我,他并非一无是处。
    我记得有一篇日记上,记载过他二十来岁了,还喜欢给乞丐硬币的事。
    这是我赵明泽这一辈子也没做过的事,尽管我很有钱。但我仍然认为,这是不必要的同情心。
    另外,罗坤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节省。
    他真的非常节省,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衣服要达到再不能打补丁的地步才不再穿,他的鞋要开胶了真的不能再修了才不再穿,他洗脸的水还会用来做其他的用途,直到他觉得那水被利用尽了,才倒掉。
    罗坤真正不再开始节省的时候,是在遇见我之后。更确切的说,是我开始帮他做包装,让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时候开始。他身上的补丁才逐渐消失不见,他才不再省吃俭用。
    我这个人最是看不惯人省吃俭用,我不是节俭的人,也厌恶别人节俭。
    不过从这开始,我才觉得,我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他喜欢省吃俭用,喜欢艰难困苦,那是他家的事,与我何干?管得太多了,就会是如今的这个下场。我很坦然。
    何苦去诱惑罗坤对钱财的欲望?
    他本来在一个贫寒的家庭中出生,本来因为钱少,他对钱财的欲望就苦苦压制着。
    这样一个人,如果靠个人奋斗,也许说不定就能闯出一番事业,但偏偏他又恰好是个懒惰的人。偏偏,他又恰好成为了一名老师。
    清闲活,比我爸的工作清闲多了。当然赚钱也少多了。
    他要是安安稳稳继续做下去,想必也能有个不错的安稳的家庭,结果他却偏偏遇到了富二代的我,还有样貌俊秀的穆恬,活该他倒霉,犯了杀人罪。
    我不会把他送到监狱里的,因为我知道,一个人的前程,要是因为这个毁了,就太不值得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几乎要沉沉睡去。
    这次真的要睡去了,却被穆恬一拍桌子的声音惊醒。“怎么了怎么了穆恬?”
    穆恬哼了一声,把电脑一关,电脑立刻熄火。我欣喜,“看完了?”
    穆恬点了点头,取出一根烟在嘴边点上,“完了。”
    我在他的眼角上寻找眼泪,结果一无发现。
    他刚才还哭成那样,现在居然免疫了?
    “怎么了?莫非我的日记写得不够煽情?”
    “煽情,太煽情了,”穆恬一拍桌子,大笑了两声,然后低声说,“你告诉我,大少爷,这日记真是你写的?”
    “千真万确,你看那字句,那文笔,那才学,无一不具有赵明泽特辉,多少个人都模仿不过来,你能不?”
    我看到穆恬的脸上有丝抽搐的痕迹,“就你那些个破字,还据说才学?文笔?说实话,我还真模仿不了,你这个字太深奥了,太玄幻了,我真看不懂。”
    我咧嘴,“你干脆说如魔如幻得了,你要是见到我也如魔如幻就好了。”
    “好了?”他惊奇,“难道你要让我不认识你不懂你,觉得你太深奥,太玄幻才好?”
    “当然,”我说,“这样你就对我如痴如醉了,我可能对太深奥太玄幻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你不同,你对这些玩意儿可有兴趣得很。”
    “……”
    其实他只是隐藏得很好,隐藏得不悲伤,我知道,只是我不将这事说出口,他也不会,我们不如一直这样隐藏着。我想你们都知道,当我四肢僵硬,不能行动的时候,他也没有离我而去,我就知道,他不会离开我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再也不会。
    “哦对了,”我真正睡去前,如此说,“如果真能聚上餐,把赵明诘带上,怎么样?”
    穆恬没有反驳,“随你的意。”
    真熟悉的话。不久之前,当我们还是主仆,我与他也不算情人的时候,他常常就喜欢说这四个字。等到我们已经成为情人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喜欢这四个字。
    真该改一改,让他多发表发表自己的想法。
    “你以后别说这四个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有主见,”我叹气,“你是多有主见一个人啊,说捅我就捅我,给我也不留后路,给你自己,也不留后路。以后别这样了。”
    免得憋出病来,就像上次那样捅我一刀。
    他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瞪过来的眼神不知道有多凶狠。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进入梦乡。我也嘱咐他也该多休息休息,若是一同睡在这棺材里,我也不介意。
    他则脸色一变,扭头就栽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就呼呼大睡过去。
    chapter 37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也许已经入夜了。
    因为被遮掩的窗帘所透漏的缝隙,只有一片漆黑。这个房子在我死了之后,总会在晚上的时候,黑得让人不能呼吸。没有任何的光线,会从这里透进来。仿佛就像个鬼屋。而我是这个鬼屋里的幽灵。
    我环视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我的眼睛是睁开的。
    那么我的身体显然也可以动弹了。
    我扶着棺材,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地上很洁净,前几天的这里,上面还满是玻璃的碎片,每一片碎片尖利的样子,几乎能将人的脸上戳一个窟窿。想必是穆恬收拾的。
    我双腿跨过棺材,然后迈了出去,落在地上,全身站直。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即使一片黑暗,但在我自己的家,我怎么可能会摸不到我的家的每一个位置。
    穆恬睡在我的大床上。或者严格应该说,是我们两个人的床。
    我低下头,这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似乎是恰好,窗帘下的缝隙突然又光照进来,清清冷冷的,像那些玻璃碎片一样,越过我,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那光照射,而在脸颊上留下残影。
    我是这鬼屋中的幽灵。那他应该也是。
    不,他不是这里的幽灵。
    我望向那一束照射进来的月光。
    它越过我,照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我的身体则在黑暗里,动弹不得。即使仰望那片光,即使希望那光也能够置于我的身上。我却只能蜷缩在黑暗之中,畏惧光可能会有的伤害。
    光内,光外,分隔两端,泾渭如此明显。
    他不是这屋中的幽灵。
    他是我的企望。是我强行将这个人放置于眼前,束缚在这里。
    明明他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容颜,得天独厚的头脑,明明可以凭借这些闯荡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就像我的父亲那样。
    是我禁锢着他。
    而我这个明明已死的人,禁锢着一个活人,居然毫无悔意!
    我后退两步,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帘一角,扶住窗框,向外看。
    本来以为可以逃避他,结果天空上每一颗星星都像他的眼睛,嘲讽的,仇恨的,温柔的,漠然的,愤怒的,一颗一颗,都像他的眼睛。
    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把我看得浑身发冷,又有些发热。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把窗帘合上。
    还没转身,一只手便搭在我肩上,“醒了?”
    是穆恬的声音。
    我明明本来不打算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却莫名的有些安心,便“嗯”了一声。
    “能动了?”他又问。
    我又“嗯”了一声。
    “能动了便四处打转,惹人清梦?”穆恬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由于气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东西。
    我没有否定,又“嗯”了一声。
    他似乎气急了,拉过我的肩膀,让我转身,对视他的脸。他按住我的肩膀,压抑着怒气道:“赵明泽,你看着我!”
    我抬眼,顺着他的脸颊向上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被月色的反射,显得更晶亮了一些,越发和天外的星星像,不,是星星越发得像他。
    他眼中愤恨向我射来,“你接近我,又转身离去,转来转去惹人睡不好觉。现在倒好,就只会往窗外看,我在跟你说话,你别光‘嗯’来‘嗯’去地敷衍我!”
    我对他的愤怒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不就没对着你说话么?”说到这里,我方才恍然,“哦,原来你是因为我刚才走到你窗前把你惊醒,却又不跟你说话,你吃醋了是不是?我不就是为了看星星么?”
    他听了,俊俏的脸胀得想要滴出血来,更加愤怒,“谁吃醋了?你胡说些什么!”
    我见他愤怒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想笑,“其实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它们,”我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声音忍不住柔和下来,“它们个个都像你的眼睛,我看着它们,就会想起你的眼睛来,就想再看看,再多看几眼。”
    穆恬听了,本来就晶亮的眼睛,此刻更是向我看过来,眸中就像天空星星的碎片一样,全在他眼睛里闪耀着。突然只见眼中黯然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帘掩饰了过去,只怕也以为我没有发现。
    但是我那么喜欢看着他,就这么一点小眼神,又怎会没有发现?
    “赵明泽,我一直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他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已经说过,不是因为我的脸。如果你喜欢女人,只怕赵家早就给你找了一个比我要好看百倍又门当户对的女人嫁给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那样的人,偏偏要找一个我这样的人。我没有好性格,否则你也不会在我手上送命;我也没有钱,你能轻而易举地拿出三千万,我却要东凑西凑才能有五万;我唯一自傲的这张脸,你也看不上,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中我什么东西。”
    甚至还为了我而丧命。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但垂下的眼帘也挡不住他眼睛露出浓重的悲哀之色,只让我看个分明。
    “我想,我给你的日记也已经写清楚了。穆恬,你向来自傲,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我笑了笑,“没有信心的人,我是不会喜欢的。”
    穆恬没有说话。
    只是半晌,他才微微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别喜欢我了。”然后微微沉下脸,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将他的情绪也掩盖得一丝一毫也不露出。
    我擦!
    他沉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论,原来居然说出的是这个屁话!
    当真放屁,臭不可闻!
    我随手扇了扇,仿佛要扇去那话语中不容忍耐的味道,“你这是要说,你是个没有信心的人了。”
    他居然还真点了点头,“是。”
    看他一本正经承认的样子,我除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涌了上来,更多的,却是微微的心疼。
    从小到大,除了追求他开始,我就没有对他好过,向来以欺负他为乐,他眼中的情绪坦露的越多,我便欺负得越发高兴。可是后来,他的情绪越来越深藏,我越来越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这时候的欺负,也乏味起来。
    但是我已经欺负惯了他,那么些年,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已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我离不开他,我也想让他离不开我。可是他其实是离得开我的。
    穆恬,又岂是仰人鼻息才能生存的人?
    我一手抓住他的下巴,让他吃了一惊,眼睛忍不住睁开与我对视。
    我问他,一字一字十分用力,“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坦白承认,“喜欢。”
    喜――欢……真是美好的词,有这两个字,我的心立刻定了下来。
    “穆恬,我早说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彼此喜欢,根本不存在什么阻碍,只要你点点头,只要你越过那门槛一步,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我笑了笑,“除非你厌恶我这个死人。”
    “死人?我会厌恶死人?”他喃喃地说,“就算真厌恶死人,也不会厌恶你。”他微微张开眼睛,“你是我害死的,我为什么要厌恶你?”
    我“哼”了一声,“昨日里你还说厌恶我,我死了以后你总说厌恶我,而且就是因为你厌恶我,才动念头想杀我。穆恬,你别装,你告诉我实话,我就听实话。”
    穆恬听了,脸色一变,眸中就像是有光华在里面流动,转啊转啊,就要淌出来一样,“你让我说实话,好,我就说实话!”他侧过脸,开始走来走去,稍稍斟酌了一下才对我说,“赵明泽,我厌恶你。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自作聪明,还死要面子,不把你有心脏病的事情告诉我,我还厌恶你有权有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更厌恶你明明有脑子,却从不把它放在你自己未来的用途上,而是放在我身上。你遇到别的事,总是大事糊涂,小事也糊涂,遇到我,就精明得可怕。”他惨然一笑,“赵明泽,你说你有这么多错处,你让我怎么不厌恶你?”
    穆恬今天倒是挺能说的,这么多话,他一口气说个不停,也不见他气没喘匀,要是我,只怕早就要趴下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露出笑容来。
    他见我的笑容,不由脸色一变,估计是觉得他本来好不容易倾吐的话,我却没听进多少,还想到别处去了。
    见状我赶紧补救,“穆恬,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你最厌恶我没有把心脏病的事告诉你,可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厌恶我有权有势,可是这些我生下来就带来的,无权带走,而且我现在已经死了,就算真的有权有势,也用不上呀。你厌恶我一遇到你就精明得可怕,可是,”我拧着脸皮,把自己的脸扭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可是我遇见你之后,我明明觉得我是更糊涂了,哪有精明?”
    穆恬听了我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死我,“赵明泽,你根本不懂,还是不懂,我收回那句话,你根本一点也不精明,你就是个糊涂的大笨蛋!”
    穆恬取出手机,扔到我面前,“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你能起来,不如把你爸妈、罗坤,还有赵明诘叫过来,等天一亮,我们就聚餐,我也去做做好菜,至于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眉毛拧起来,“你也好好打扮打扮,就算穿你去医院的那一套也没有关系,势必让他们认不出来你现在这副惨淡样子。”
    我觉得他现在只怕是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说完这句话,他立时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无奈,只能拿起电话,一个一个打出去。
    chapter 38
    这是我吃过的最正常的一顿饭。
    换而言之,也是别人所见过的最不正常的一顿饭。
    这两个说法并不冲突。
    明明是一家人,我的左手边坐着我的情人,我的右手边坐着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对面坐着我的父母,而我的父母身边坐着我的表哥。
    真是团圆的日子。我的亲人、朋友和情人,都在这里,如果这是个普通人家,那么我们这一顿饭只怕要有说有笑亲亲爱爱,表示一番团圆饭的气氛。
    可惜,这真是沉闷的一顿饭。
    我的父母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千金,通常情况下,富二代总会比暴发户在礼仪上讲究得多些。我爸妈奉行一句准则:食不言,寝不语。他们也同样要求我这样做。
    可惜我没有做到,我青梅竹马的佣人穆恬,倒是学了个十足十。他刀叉碗筷的使用,吃饭礼节,简直比我还像个富人家里的儿子。
    说起来我这位表哥,真是好久没见了,此时我偷偷瞧他,只见他的手,一点一点将菜夹起来,然后一点一点送到嘴里,一点一点合上嘴,用嘴一点一点地嚼完,吞咽下去。
    速度叫一个缓慢,吃饭那叫一个细嚼慢咽,行为那叫一个温文。
    我顿时佩服之至,忍不住张嘴说:“明诘,没想到表姑也会这么注重礼仪。”说完,我盛了一碗汤,端起来,“呲溜”一声吞下去。
    正坐在我对面的老爸,那张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猛地一阵带怒火得光闪过去,我一见,就知道他肯定就要勃然变色,立时就要骂我。
    不过他骂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不畏惧他。
    我正在那里等着,顺便再夹了几口饭在嘴里咽下去,没想到我爸脸色阵青阵白了一会,又恢复了自然,眼睛往下微微一垂,夹起一口菜,放到我妈的碗里,“慢点吃,别噎着。”
    声音那个低沉磁性,语气那个温柔,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今天我爸怎么了,居然还给我妈夹菜?居然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法?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估计我妈也没见过,她柔和明丽的面庞脸色微微一变,看了我爸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赵明诘一听我这话,立刻笑了,“明泽,就算我不是本家的人,我起码也姓赵,总不能丢了本家的面子,你说是不是?”他刚说完,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丢了本家的面子?他家跟我家八竿子打不着,丢面子也丢不到我这里,就算你也是“明”字辈又怎么样?也不过就是沾了姓赵的光,但也是表亲而已。
    “别别,你别跟我们家套近乎,你想套我还不想跟你亲近呢,”我赶紧摆摆手,“爸,”我瞅瞅我爸碗里的饭,“吃完了,要不要再来一碗?”
    爸睨了我一眼,“你盛?”
    “当然是我盛,”我一把接过来他的碗,“爸,你怎么不相信我?”
    “当然不相信你,以前你不是一直推给穆恬去盛?”
    我站起来,走到饭锅旁,一把拉开锅盖,蒸腾的热气差点喷到我脸上,我倒抽一口气,赶紧躲开,我爸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不禁哼了一声。
    我赶紧把饭扒一扒,盛到碗里,然后站起来,一屁股坐到座位上,把碗递过去,然后一屁股再坐下。
    “爸,我以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现在我决定改过自新”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一旁罗坤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筷子碰到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穆恬更是把筷子放到碗上,低声道:“我吃饱了,你们继续。”说着,就要站起来。
    我一怔,赶紧拉住他,“穆恬,你吃饱了么你就要走?”
    穆恬垂下眼帘,保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来,低声答:“吃饱了。”
    我赶紧把他按住了,一边对其他人说,“你们别听他胡说,最近他饭量大的很,只不过明明饭量很大,每顿却吃得很少,你们发没发现,他最近脸色比以前苍白了一些?”
    几人暂停了动作,眼睛向我们两个这边扫过来,然后在穆恬的脸上打量着。
    穆恬一皱眉,轻声对我说:“你疯了,还怕他们不够注意你?你那张脸……”
    我心说我那张脸怎么了?
    就算伤口多,就算一脸惨状,就算是毁容了,但是只要借邻居的化妆品往脸上一抹,腐朽也能变神奇,区区流不出血的小伤,又能怎么样?
    我妈把碗筷也放下来,“是有点,恬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脸色比以前差很多,饭量也少了很多。”
    穆恬说:“赵姨,我只不过是最近胃口不好,没什么大问题,多休息休息自然就好了。”
    “我看也不止是休息的问题,”我爸哼了一声,瞄了我一眼,“我倒是觉得咱们的儿子,脸色比穆恬还不好。”
    我吃了一惊,难道我爸竟然看出来了?
    就算我脸色不好,但这些化妆品打下来,脸色也能弄个比较红润,他怎么看出来的?
    我妈听了,也不由向我看过来,然后也大是惊讶,“真是这样,明泽,你脸色未免苍白了一些,皮肤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是也太憔悴了。”
    连我妈都看出来了?
    皮肤比以前好了,那显然是化妆品把皮肤不好的部分稍微遮盖了一下,但是憔悴……难道真有那么憔悴?
    而且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么些年,除了过年过节,他们还能看看我之外,平时几乎都不来我这栋别墅里,完全将我放任自流,我长什么样,脸色如何,他们什么时候注意过观察过?
    居然还能看出来我脸色比以前苍白,皮肤比以前强了。
    今儿怎么了?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却听赵明诘笑道:“我看舅舅、舅妈不用这么忧心忡忡,我看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我爸问。
    赵明诘眼睛闪过一丝狡诈,口中吐出四个字来,“纵欲过度。”
    只听哒地一声,我连忙一看,原来那是我妈筷子掉落到碗上的声音,然后它们咕噜咕噜地撞下了桌子,掉落到地上。
    我妈仿佛浑然未觉,只是眼睛死死地盯在赵明诘的脸上,其中透露出的涵义,我却看不明白了。
    赵明诘又笑着解释:“明泽和穆恬是情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我看两个人肯定是成为情侣没多久,还在热恋之中,所以忍不住亲亲我我,一不小心就过了,所以就……”他嘿嘿一笑,连连点头,好像发现了大秘密又连连确认似的,“这脸色憔悴苍白,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的……”
    他这两句话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几乎变了色,我妈筷子落在地上了,也不去捡,罗坤则是低着头,手指攒在筷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看我爸,已经脸色铁青,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筷都跳了一跳,汤水也溅出一部分来。
    “这饭,我看也不用吃了。”我爸气得浑身发抖,“赵明泽,你立刻给我过来!”
    我赶紧站起来,但是没走过去。
    废话,走过去还有命么?一看就知道他要打我。
    他见我不过去,立刻眯起眼睛,语带威胁,“你过不过来?”
    我连忙摇头,“爸,你不是都允许我和穆恬……”我看他更加黑的脸色,不由噎了噎,后两句就没出来,“你想要打我?我可不服。”
    我觉得我爸已经见过我忤逆的样子,我虽然常常气他,但他从来没有生气过,就像一个假人,没有喜怒哀乐,但他的脾气禀性又不像穆恬,而是更威严,更深不可测。我觉得他既然都知道我肯定不会循规蹈矩,他怎么还会生气?
    他明明从来不生气的。
    因为他从来都不关心我。
    但是他这次却气得全身发抖,气得连基本的礼貌都维持不下去。
    “你不服?”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带着压迫感,他没有理我,只是慢慢转了转身,面向坐在他身旁的赵明诘,“明诘,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说这话,显然是承认了我和穆恬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
    但是他身高和气势的压迫感,足以令赵明诘这个后生小辈感到震慑和威胁。
    “我,我……”赵明诘咽了咽口水,“他们一看,就特别暧昧,再说咱赵家,玩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没说完,我爸就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赵明诘几乎被这一巴掌打到地上去。
    “舅……舅舅,你打我干什么?”赵明诘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难道我说得不对?再说穆恬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个佣人,你儿子玩他,你还怕说?”他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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