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大火。
    一场燎原大火被点燃,布索特平原化作熊熊燃烧的火海,赤红色的光辉闪耀,令天空都被倒映出一片嫣红。
    一个孩子站立在平原中央,火焰是他的玩物,烈炎是他的仆从,他点燃了曾经纠缠在布索特平原上那无穷无尽的‘杂草’寄生魔植,并将寄宿在其中的虫鼠系魔兽全部都烧成灰烬。
    一脸困惑的他被布索特平原的农民视作神来膜拜,这燃烧着的王血预兆着一位未来强者的出现,而孩子的父母也用复杂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所有人都心怀对未来的期待,唯有孩子感到困惑与不安。
    那些葱郁的灌木,那些充满活力的生命,那些复杂而精巧的洞窟和巢穴,那些精妙的共生的系统,全部都被他用一点火焰就消灭。明明这片平原的生命如此璀璨如此翠绿,却被自己化作虚无。
    是啊。这是必须的。人们需要耕地,需要庄稼,需要活着,所以就需要消灭其他生命。
    农民们欢呼膜拜,因火焰燃尽杂草,肥沃了大地,来年必是丰收。父亲也在兴奋,因为自己的天赋,他们一系有重新回归王血的希望。
    生命被毁灭,火焰如此璀璨,似乎生命最大的意义就是那毁灭时的光华。
    “父亲,这么多生命,为何要将其焚毁呢?”
    “因为这些都是杂草和害兽。我们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将它们杀死。”
    “我们的差别何在呢?其他人如果为了活着是否也能将我们杀死呢?”
    “嗯……因为我们有思想。是有思想的人类?”
    这个问题,就连孩子的父亲也难以回答,他没有什么文化,虽然有着王血,但数代下来已经相当稀薄。他对这个血脉返祖的孩子相当重视,故而会认真思索:“非要说的话,和这些杂草老鼠相比,我们更加重要一点吧。”
    “至于其他人想要杀我们,我们也会杀。”
    都是一样的。
    漆黑一片的平原中央,无穷无尽的灰烬之中,孩子仰起头看向天空,太阳照耀着万物,不因大地上任何生物的动作而变化,不因任何人的膜拜与欢呼而闪烁。
    于它而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定然都是一样的吧。
    无论是谁活下来,无论是谁死去,太阳都不会更亮一分,亦不会更暗一毫。
    “无趣。”
    他低声自语。
    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诞生在群山环绕的盆地平原,从小,他就和身为山林管理员的父亲一同生活,作为边缘的王血,父亲就连作为试验品去获得更大力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这偏远的山区管理农夫与猎人,做山间群兽的主宰。
    从小,达斯提尔就见到了许多种不同的生命,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中成长。
    但他感觉不到‘活着的实感’。
    猿猴在树林,寻觅食物,终日彷徨。猴王统率群族,避开强敌,分配资源,然后留下后代,日复一日,如同机器。
    甚至还有那种一辈子都被猴王驱使,终其一生就连后代都无法留下,只能为群族辛劳至死的猴子……它们每日寻觅,进食,睡眠,日夜循环,时光流逝,最终化作尸体枯骨,失去所有留在世间的痕迹。
    这是活着吗?
    离开丛林,平原上的农民又如何呢?那些手脚都满是老茧的老农啊,他们一辈子耕种,一辈子收获,他们在泥土中耕耘一生,开垦更多的土地。他们留下后代,后代也是农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整个布索特平原都成为了飞焰地的耕地,而他们作为农民的土地还是那么多,收获与税收还是那么多。
    是的,一次变异的杂草和返祖的鼠灾,就能将整个布索特平原都侵害回原本的模样——农夫们数十年来的开垦,一夜就被复归于原状。
    最后又被他一把火化作灰烬。
    来回反复,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以说,丛林中的猴子,平原上的人类,大家的区别是什么呢?
    人类的思想,人类的智慧,人类活着的实感……究竟在何处呢?
    因达斯提尔惊人的天赋,他们一系被召回炎渊地,父亲成为了飞焰地的武士,听从曾祖父,也即是这一代炎渊王第十二子的差遣。
    父亲高兴无比,因这是他的荣耀,也是绝佳的机会——达斯提尔的成长需要资源,这在乡下地方的布索特平原是无法得到的,只有成为飞焰地的武士,通过生死间的搏杀才能获得。他从不怀疑自己孩子的潜力,只要让他成长起来,他的焰光将让整个世界都瞩目。
    年幼的孩子注视着武士离开宫廷,注视着一位位武士离开宫廷,那是他的父亲,叔叔和伯伯。这些有着王血,似乎比农夫和猎人更加崇高的王之子嗣,也与被驱使的猴群,离巢的工蜂并无区别。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食物,权力和待遇,就只有立下功勋。
    他们奋力搏杀,飞焰地的武士与远岸岛交战,与七城联盟交战,与帝国交战,与飞焰地内部的自己人交战。阿巴萨罗姆和涅玛萨斯虽然实为一体,但内部仍有巨大的争端。
    孩子理解这一切,他在母亲的怀里守候着父亲的归来,等待他迈过门框。
    但他的父亲没有回来,那个男人灿烂的死去了。
    根据唯一幸存的一位叔叔所说,那个男人用自己的生命拖住了帝国的一位骑士长,让构装骑士倾泻了足以将山岳抹平的火力,为对方留下了致命的伤势。
    值了。他们说。生命就该这样璀璨燃烧,那男人无愧于炎渊之血。
    真的吗?孩子这样想。生命真的该这么用,就是一瞬的璀璨燃烧?
    看着父亲的黑白相片,听着母亲的哭泣,他人的赞美和奉承,孩子回忆着父亲带着自己在丛林中行走欢笑的日子。
    那些日子,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就像是自己幼时点燃的那片原野那样,所有绿色和生命都化作虚无,终究在烈炎的炙烤下失去了所有颜色,成为了灰烬。
    因为父亲的功劳,达斯提尔顺利地长大,初为少年的他已有足够的实力,去成为飞焰地的武士。
    他与自己的兄姐叔伯一同出任务,一同接受炎渊王的调遣。他们暗杀敌首,袭击后方,正面对抗,亦或是作为战争时的特战小队潜入敌人的领地中破坏……他们收集情报,盗窃珍贵的物资,战胜难缠的同行。
    当然,他们也会铲除领地的魔兽,清剿国内的盗匪。他们会镇压叛乱的平民,也会与天灾对抗。
    飞焰地的武士,飞焰王的子嗣……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人都为了成为王而奔波,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为蜂巢奋斗的工蜂。
    达斯提尔对这一切只感到无趣。
    他最常选的任务是杀人。这对他而言和点燃布索特的平原没有区别。他杀死了许多人,远岸岛的精锐术士,七城联盟的重甲大剑手,帝国的菁英骑士……他常常选择那些看上去最棘手的对手,然后每一次都活着归来。
    凡人常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人说生死之间有大刺激,无论是谁,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但于他而言,生死之间没有恐惧,也没有快感,他杀人就像是点燃杂草,而敌人和杂草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们都会变成灰,都会滋润大地,而这个世界仍然不会改变。
    猴子仍然是猴子,农夫仍然是农夫,飞焰地仍然是王统御武士,贵族统御子民,太阳不会因此而亮一分,也不会因此而黯一毫。
    活着的实感,究竟在何处?它又是怎样璀璨,让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其他生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多活几天?
    我究竟……为何存在于世?
    他被称为炎渊的不死者,来自布索特的灰烬,随着斩杀的敌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高,直到炎渊王都投下目光,为他的天赋与力量惊喜,并给出了最后的考验。
    那次,达斯提尔头一次遇到了杀不死的人。
    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用刀剑劈砍会弥合,用火焰灼烧会再生。越是进攻,他就越是坚韧,越是焚尽,他就越是透彻。
    他的技艺精湛,力量强大,面对他时,达斯提尔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会死的‘实感’。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为什么想要活着?一定有一个理由,一定有一个答案!
    他的火焰更加炽盛了,达斯提尔如同席卷天地的炎风暴,炙烤着这个杀不死的敌人——他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摧毁,破坏和点燃。
    他要将一切都化作灰烬。
    只是那个人始终屹立不倒。
    萨瓦加·涅玛萨斯。腾沙地的天才,涅玛萨斯血系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他的意志之坚韧,再生的能力之强,就足以抗衡达斯提尔的烈焰。
    “难道不痛苦吗?”
    男人那时问道:“你就这样被我焚烧,是什么东西,让你坚持活下去?”
    “飞焰地需要我。”
    而外壳已经化作焦炭,漆黑的男人从烈焰风暴中走出,疲惫的目光无比坚定:“达斯提尔,你难道听不见飞焰地在哭吗?”
    哭?
    哭吗?
    在这刹那,男人心中升腾的,想要焚灭一切的烈焰停滞了。
    他回转过身,男人回转过身,少年回转过身,孩子回转过身,回首看向自己的过去。
    是啊。无论是谁,都在哭泣。
    那些猿猴,那些农民,那片被焚烧的土地,那些被自己化作灰烬的草木和魔兽,那些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自己生命轨迹的人,自己的父亲,母亲,乃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因未来的黯淡,所以化作了不存希望的灰烬。
    所以才如此无趣。
    泪水,泪水在世界中流淌。虽然无言,虽然没有实体,但是这沉默流淌的泪之河淹没了整个世界,人们互相杀戮,毁灭和破坏,正是因为恐惧这泪水降临在自己身上,却又缔造了更多的泪水。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循环,就是一个扼住人脖颈的环,一个无法解开的轮回,凡尘众生在其中流转不息,但最终,最终……
    最终都将化作灰烬。
    原来如此。达斯提尔突然明白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他终究也是要化作灰烬的,而他什么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他生命的意义。
    所以他才想要燃烧,想要焚灭一切,那莫名的焦躁,那种无言的渴求,那种想要做什么却无法办到,只能去毁灭的欲望才会出现。
    所以他才感到无趣。
    “飞焰地不需要你。”
    感到无趣的他收手了,有着赤色眸子的男人转过头:“你也改变不了飞焰地。”
    “或许。”而漆黑的影子道:“但我连你的烈焰都能忍耐,或许便能忍过这无光的夜。”
    战胜了萨瓦加——或许。总之,活着归来的达斯提尔成为了炎渊地的储君,并让他开始处理国事。
    成为储君,这未曾想过的地位并没有让达斯提尔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本以为这类似猴王与蜂群领袖,可以派遣人源源不断地去送死,指使他人作任何事的工作会让自己感到兴奋,会让自己心中那无言的渴求得到些许满足……但却与之相反,他的心灵更加焦渴,犹如炽炎灼烧,不得缓解。
    终究是要熄灭的。王与子民又有何分别呢?
    而紧随而来的,便是与帝国的全面战争。
    战争。一次集体的焚烧,一次从众的毁灭。达斯提尔对此不感半点兴趣,这种事于他而言就是最无趣的一种事。
    但是,他却发现,对于飞焰地的其他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老农听见战争的号角,那佝偻的身姿挺直了。他的双眼中有了光芒,开始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送进军队。
    整个飞焰地,所有贫苦人家狂热地响应战争,这浩大的声势,澎湃的热情,让达斯提尔的火焰都显得逊色。
    为什么?
    “因为生命就如火焰,需要燃烧才能绽放光华。”
    这一代炎渊地之王,他的高祖父如此回答:“我等就如上好的薪柴,天生就有燃烧的那一天,可这些凡人子民,如若没有战争,如若没有改天换地的大事,他们何时才有燃烧的机会,何时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炎?”
    “可是,战争哪有他们发光的机会……”
    达斯提尔喃喃道:“他们都会被战争的火焚烧……”
    “难道没有战争,他们就能发光吗。”炎渊王道:“你已杀过这么多人,为何还会如此感慨?达斯提尔……不要有多余的同情,归根结底,我们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王,和这些看似低贱的民,在太阳之下,都是一样的薪柴。”
    “我们终将化作灰烬。”
    是的。
    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无论是王还是民,终究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一点燃就消失的东西,都是死了就不复存在的东西。
    既然如此,不如燃烧,熊熊燃烧。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
    所以,达斯提尔看见了。
    他看见,为了对抗帝国的攻势,破解帝国设立在大荒漠的风暴术式,飞焰地的学者竭尽全力地计算,攻克难关,他们数十年来学习的知识如今正在燃烧,化作烈焰火光,照彻了整个作战室。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彻底攻克了帝国的防御阵列,停止了风暴,摧毁了大荒漠中的十二个半永久堡垒。
    他们欢呼雀跃,即便有些人积劳成疾倒下也是如此,因为在这一个月,无论是飞焰地还是帝国都被他们的学识所惊愕,他们的名字将载入史册,焕发光芒。
    这一个月,就是他们真正的生命。除这一个月之外,他们的之前与之后的一生都如此黯淡无光。
    达斯提尔看见,一位涅玛萨斯的将军亲自带队,强袭突击七城联盟援军,那一天一夜的急行军,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突袭大获成功,被首尾夹击的七城联盟军队溃败,而强袭军即便十不存一,他们也都在欢呼胜利的到来。
    这一日一夜的光辉,照彻了所有人的一生,即便数十年后,所有年轻的军士都衰老了,但在他们满头白发,牙齿松动时,他们也会为这一日的光而自豪,为那些光荣死去的同胞哀悼。
    还有许多。达斯提尔环视整个战场。
    有太多光芒。
    他看见,自己的一位堂兄与帝国的强者决战,在已显露败势时,他竭尽全力去以伤换命,那短短三秒的逆转,那一瞬间的同归于尽,就是他过往人生一切的凝结。
    他看见,战场亦有逃兵,一对情侣携手离开了战场,他们伪装成平民回到了飞焰地内,隐藏在深山生活。
    在被发现前的那三个月,他们用尽一切的力量去互相相爱,去度过这他们自己也知道不会太久的平静日子,在审判之前燃烧自己的光辉。
    他们都找到了。
    找到了‘真正的活着的实感’。
    我呢?
    达斯提尔如此想。
    在战争的最后,他这个储君,甚至飞焰地的第五能级都要出场。
    他一路杀戮,一路焚烧,但即便是被帝国三大骑士团围攻,达斯提尔还是没有找到那种感觉,那种自己真正想要活下去,忽视死亡也要燃烧的感觉。
    此刻,达斯提尔发自内心……嫉妒那些普通人。
    他羡慕。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为什么我心中总是有着不甘?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如此无趣,这样无趣的轮回,根本不值得我去燃烧自己的生命!
    最终,他成为了王。甚至,成为了顶座之血的继承人。
    【你是年青一代,最强大的阿巴萨罗姆】
    祭岩的飞焰之王将传承宝物交给了达斯提尔,并留下了自己的忠告:【你是最强大的,只要你能找到你的愿望……你就能比任何人都璀璨】
    我的愿望……
    【我想要打破这个轮回】在上一代王死去之前,他轻声说道:【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永远的燃烧,永远绽放光芒】
    这个世界太过无趣,弱小的始终弱小,牺牲的总是牺牲。
    凡是有血气的皆如草,都等着枯干,燃烧的日子。
    生命就是种子,生命就是杂草。
    杂草在毁灭的烈焰中焚灭,种子在时间的灰烬中发芽,人漫长而无趣的一生啊,终究会化作短暂而灿烂的火焰,那一瞬的光,那刹那的炎,就是生命的意义。
    除此之外,都是灰烬。
    而现在。
    就是现在!
    漫天风雷之间,烬之王从过去迈步,走向现在!
    他终于明白困扰自己的是什么了!
    那些自己不能改变的理所当然,那些固化的不能变化的东西,那些弱的就只能弱,强的就永远强,那些如同磐石般不可变动的阶级与命运,让他感到无趣和窒息!
    杂草只能被烧尽,平民只能屈膝;猴子服从猴王,人们终其一生都是碌碌,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留下姓名!
    人们被风夺走了个性,被灰遮蔽了面庞,明明自称为有思想的人类,比其他动物更高等的动物,结果还不是如同芦苇,如同那没有名字的蜂群,在这个渺小的星球上枯等着化作灰烬!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
    凝视着那双青色的眸子,那白发的先知,那打破了所有理所当然,将所有命运都踩在脚下,将轮回也突破的人!
    觉悟的烬之王大笑着向前迈步,迈步走向不一样的太阳。
    那个奥法道途,那个永动机,这个已经被改变的世界,这个甩拖了过去腐朽,再一次有了希望的飞焰地……还有那些普及的第五能级血脉,全部都是他看得出来但是办不到,改不掉的事情。
    被囚禁在星球内的人类,或许可以迈步走向更远方。
    而这些,唯有眼前之人,唯有伊恩·银峰才办得到。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就连太阳的光辉都会为他而改变,为他而闪耀,为他而熄灭!
    而他,现在需要自己作为他的敌人。
    多么幸运!
    多么爽快!
    所以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他要挥拳!
    无穷的烈焰膨胀,一步便比上一步膨胀十倍,五步之后,如同太阳一般的辉煌光芒从烬之王身上爆发。
    而一尊宛如从地核烈焰中迈步走出的炎渊之神,也抬起了自己数以公里计的拳头,要朝着眼前的先知砸落!
    【不熄炎灵】乃是一种地幔炎流生命,一种罕见的纯热能生命,与太阳内诞生的光磁生命太阳神鸟不同,构成不熄炎灵的高能粒子流会随着地核的运动不停在地幔层中涨落,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熔岩区。
    他们是永不熄灭,永不死亡的永生之炎,但也被套上了名为生命的枷锁,永远不能离开那高热的浪潮与熔岩。
    自然也无法突破地壳,来到外界,看见星空……走向宇宙。
    除非火山爆发。
    除非死亡。
    就如人类那样,因为会死亡,才有记忆和欲望。
    ——我要战胜你,亦或是被你战胜。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原来如此……此时此刻,我才算是‘活着’!
    烬之王此刻的拳如陨石砸落,巨大的金红色高热炎流化作漩涡,倾泻旋转着朝着伊恩碾压而来——从刚才对峙开始,烬之王就一直都在蓄势,此时此刻他爆发的力量就胜过数百座火山爆发,砸落在地表,不仅仅能彻底把半个飞焰地打烂,更能让整个泰拉大陆都出现明显震感。
    当这大如群山倾覆的拳坠落时,原本站立在休奈山上的人已经看不起它的全貌了,只有那凸起的熔岩与铁晶,只有那纵横交错的纹理。
    灭世的陨石,似乎也不如这一拳。
    而一旁的蜕蛹者凝视着这一幕。
    这就是烬之王的究极形态,他终于摆脱了那纠缠其一生的‘无趣’,找到了他想要的‘改变’,可以全力以赴地燃烧自己的生命。虽然那不是他自己办到的,甚至办到的人是他的‘敌人’,但这种小事,只有凡人才会在乎。
    世界在改变,一切枷锁和轮回都破碎了,文明将要升华,农民的孩子可以不再是农民,猿猴也未必会没有姓名,太阳的光辉会因为一个人而闪烁,而燃烧的火焰……
    或许也可以不变成灰烬。
    可是,下一瞬,蜕蛹者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伊恩·银峰也出拳。
    在这瞬间,整个休奈山都崩碎了,大地之上有一道道同心圆般的裂缝绽开,塌陷,蛛网似地纵横交错,裂缝中亮起炽盛的赤金之光。
    地动山摇,而猛烈浩荡的磁气磁光和恐怖的引力拔地而起,让大半个飞焰地的所有人类,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一瞬的‘失重’。
    而后,青金色的地磁之拳带着无穷无尽的引力,正面对上了烬之王的全灵之拳!
    此刻是夜,但就算是白日,整个泰拉大陆的人都能看见,一颗璀璨而热烈的太阳,绽放在了天地的西南!
    普通人无法理解这光芒的意义,这光芒虽然明亮但却不带一丝一毫的热度,明明闪耀却直视也不会伤人眼瞳,而这光芒越升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光芒穿破了大气层,被整个泰拉的大气生态圈折射为漫天彩虹极光,然后贯入虚境!
    而强者们怔然凝视着这光,因为他们看出,看见了……烬之王的全灵一拳,居然被那银峰先知同样一拳轰的倒飞而出,变成了一颗流星!
    “你现在璀璨燃烧,全心全意的活着——这很好,日后天下人,都当如你这般醒悟。”
    “但是烬之王,我也活着,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欲望,熊熊燃烧着。”
    而就在这奔流不息,贯穿了物质世界和虚境的对拳中,同样全力以赴的先知肃然道:“十几年来,我一直都这么活着,燃烧自己的生命,一世又一世。”
    “你迷茫了一生,醒悟了一瞬,怎能胜我!”
    一拳轰飞烬之王,此时此刻,虚境之中,伊恩背后就有银色的太阳闪耀,崇灵武装上雷霆纵横,无穷计算力贯穿其魂灵,全力以赴的先知此刻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那钢之先驱操控磁与引力的模块就在他曾经心脏的区域熊熊燃烧。
    飞身而起,他将烬之王打入虚境,世人就难以看见强者交战的细节,但即便隔了一个世界,亦有山岭摇动,火炎焚天,无穷无尽的源质灵能汇聚成云,其中有如树如蛇如龙的雷霆交错纵横,劈打落下,化作如瀑雷雨。
    而虚境中,烬之王一拳败下,却丝毫不恼,他大笑着继续向前,无穷烈焰自心而起,化作八臂八拳,每一拳都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力度,用不同的招式和蕴意袭来,彻底将伊恩包裹。
    但伊恩却收拳化掌,他之前调动飞焰地地下的阿巴萨罗姆山脉板块之力以硬碰硬击溃了烬之王的全灵重拳,如今在虚境自然也可以凝聚泰拉之心的全灵之心去镇烬之王的八臂奇技。
    他左手压下,恐怖的引力磁力便牵引烬之王左侧攻势向下错开,而右手竖起化剑,凝聚以太之刃,要贯穿烬之王的攻势,直取其心脏。
    不熄炎灵本态本是高能粒子生命,根本不吃引力技艺,但烬之王毕竟是人类转化,不吃引也吃磁,故而身形一偏露出破绽,但他却浑不在意,左手纠缠化作螺旋长枪,化作高能粒子束之枪,要加速至亚光速,直击而出。
    剑光枪束交错,互相碰撞,无穷气劲激射,撕裂万物的以太亚空间之刃与足以粉碎一切物质态的粒子束将一切都粉碎,亚空间都磨灭了。
    这次又是伊恩占据了优势,得益于怀光的赠予,他的超时空感知比烬之王更强,双方一瞬间互相预知未来搏斗数十亿次,最终还是伊恩以丰富的先知经验将烬之王逼退,不得不后撤退让。
    而就是这一瞬,双方爆发出的以太震荡贯穿了虚境和物质界,让所过之处的所有山岳,群森和大地都被粉碎。
    物质世界还好,蜕蛹者不想被卷入烬之王极尽升华,实现自我生存意义的一战,加上他们中也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护飞焰地,所以他一直都在出手压制余波,只有休奈山周边比较倒霉,彻底被粉碎,而其他地方还好,也就是频繁的五六级地震而已。
    而虚境就惨了,当退下一步的烬之王再次向前迈步时,他的火焰更加炽烈,更加肆意狂暴,当伊恩与烬之王再次正面交手时,飞焰地原本就颇为破败的虚境更是被打成了一片熔岩海洋,其中风暴肆虐,海啸澎湃。
    强者的力量交错,连绵不绝的余波碰撞荡漾时,那奔流的熔岩海啸也被凌空击碎,时不时就被打的停顿,逆流,变形,甚至直接化作烟尘,不断升腾,直入天际。
    而就在战斗时,伊恩感受到了烬之王的特殊。
    他……似乎不会死去。
    第五能级是会死的,这可能是一句废话,但这句就值得被慎重地说出来,因为一个第五能级死时爆发的力量就足以粉碎整个泰拉文明,他如果愿意,就可以拖着整个文明和生态一起陪葬。
    烬之王刚才展露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有这个级别,这位不熄者的全灵一拳下来,打爆飞焰地可能有点夸张,但足够把半个阿巴萨罗姆山脉打飞,残骸落到风暴洋成为一个小岛了,这种实打实的天崩地裂,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就不应该一个星球有几十个,甚至一个太阳系有一个就足够让人受不了了。
    但即便是第五能级这种夸张的生命,这样的全力一击,应该也就只能打个十几拳而已,再多,烧掉的性命就足以让他们衰弱了。
    可是刚才,烬之王与自己对轰的,何止是十几拳?
    这个已经苍老,甚至可以说,是伊奈迦二世那个年代的老古董,哪来这么多生命挥霍?
    即便是现在,烬之王仍然在疯狂地燃烧自己的生命,对伊恩狂轰滥炸——他即便每一次进攻都被伊恩击溃,都被伊恩打回,可下一瞬,他就能再次提起更加澎湃的以太,发起更加疯狂的进攻!
    哪怕理论上,伊恩已经制造了足够让烬之王死去的伤势都是如此。
    这倒也不奇怪,理论上米卡埃尔还能和阿克塞尔爆了呢,哪怕不爆,缠斗一个月也能让对方力竭。可实际上,还不是要打几个月才能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更不用说,烬之王本来也就有底牌。
    原来如此,这就是灵械教团说过的,烬之王那边,其实也有一个大计划吗?只是看上去,烬之王和灵械教团都发现,他们的计划面对奥法道途都算是失败了,所以灵械教团来找我,而烬之王也放下重担,要与自己决一胜负……
    伊恩心中一凝,手中攻势维持,却分出更多心思观察虚境——然后他就发现,整个虚境的本质,都在朝着烬之王汇聚。
    无穷无尽的灵能被烬之王燃烧,爆发出强绝无比的神力,而这神力与伊恩的以太对撞攻击,居然也复还于虚境,被整个虚境消化转换,复归于可以被烬之王利用的本质!
    所谓以太,本就是星神的造物,源质灵能都是由以太堕转,可以被普通生命利用的低能级能量,虚境作为以太宇宙的自然现象,其本身就是大以太海分化为物质世界和灵能世界的一个表象,它时刻与物质世界交互,制造出天然的以太,也将多余的天然以太分解,强壮物质世界和自身。
    这也是为何一颗没有生命死寂的星球,在星神创造的宇宙环境下,历经数百万数千万,最多数亿年,也能逐渐出现生命存在的原因!
    而现在,烬之王却将这种宇宙自然现象,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许多人以为,自己使用的源质灵能和以太,用了就消失,不复存在了——但并非如此,这些力量只是溢散在自然环境中,无法被使用者再次操控了。
    但烬之王不需要操控。
    他只需要燃烧……燃烧,再燃烧!
    如若说虚境是薪柴,那他就是点燃虚境的一团火!只要虚境没有崩灭,只要他的精神和心灵还能持续燃烧,他就是永远不熄灭的火焰!
    就如同不熄炎灵本就是地核运转的一道高能粒子流,地核不冷却,它们就永生不死那样。
    【是了,你发现了!】
    察觉到了伊恩攻势变缓,甚至开始主动操控周边虚境,不让虚境的澎湃自然灵能涌向自己,烬之王哈哈大笑:【这浩荡时空,无穷虚境,本就是无穷尽的薪柴,如若我乃不朽的火种,就能点燃无限的火焰为我所用!】
    “不错,你当真琢磨到了一丝不朽的本意。”
    伊恩也发出赞赏,烬之王这一手就如同阿克塞尔的‘光铸国度’那样,是泰拉第五能级强者想要摆脱升华之道对自己的束缚创造的技艺,只是光铸国度更加完善,而烬之王这一手只是单纯为自己增加了续航,把蓝条和血条都临时加到了无限。
    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
    可即便如此,这技艺也超乎寻常了,这利用宇宙本身运转规律而转换为自身力量的技巧,甚至让伊恩感受到了一丝最原始的‘他力永动机’的感觉,但这个永动机其实也是需要燃料的,那就是烬之王本人的精神。
    只要烬之王的精神枯竭了,停止了这近乎于自焚的技艺,他就会从这状态跌落,复归普通的第五能级。
    到那时,烬之王便会死去。
    无论胜负,战斗结束的那一瞬,就是烬之王的死期。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他用自己的生命实践自己的信念。
    “你能,燃烧多久呢?”
    轰!!!
    又是一拳轰出,伊恩再次将烬之王轰退,这一次,烬之王退的比之前还要远,因为伊恩的力量也在增长,他也逐渐学会了烬之王的技艺,开始借助虚境和物质界的循环提升自己的力量,不留余地的全力出手。
    也就是在这样的交手中,伊恩与烬之王的力量对撞,逐渐蜕变升华,化作了更加根本的,超越时空的以太交错。
    那不朽的本性铭刻在以太之上,所有的信念和梦想都在以太中燃烧。
    故而,伊恩便看见了,烬之王,或者说,整个飞焰地与灵械教团溯冥教团真正的目标。
    其名为轮回。
    无穷无尽的,唯有心灵的‘炎之轮回’。
    2章合一,补昨天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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