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广场被火光和灯光照得一片通明,肆虐的阴风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黑影们一拥而上, 穿梭于人群中,有不少胆小的官员和妃嫔已经惊叫出声。
    顾念谨站在国师身侧看得分明,这些黑影,除了一开始从皇城四处聚集而来的,还有不少是从在座众人身上涌出的。
    这些黑影……到底是因何而生?
    见到这场景, 他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皇帝在御座之上稳坐如山,颇有几分渊渟岳峙的气势,他看着座下这乱糟糟的场面,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潜明。”他唤了一声国师的名。
    国师回过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皇帝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又想起前几日幼弟对他说过的话。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的光,抬手一扬, 算是默许了国师和幼弟的行动。
    被神官、邪祟和侲子们簇拥着的“大巫”丢弃了手中的矛戈,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自人群中缓步走出, 站到了国师的面前。
    “狩猎开始——”他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顾念谨无比熟悉的俊脸。
    乐鼓声再次响起。
    一个低垂着头, 端坐于乐师之中的纤细身影突然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从阴影中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精致秀美的脸,纤细的眉型和轮廓柔和的鼻子和唇型带着明显的汉人特征,但那双碧绿深邃的眼,相较汉人来说过于白皙的肤色,以及一头微微卷曲的浅金色头发,无一不在昭显着——这是一位混血的少年。
    少年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清朗,一口汉话却是说得极为标准:“我不是很擅长中原的乐器哎……”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根长笛,下一刻,一串清远悠长的音韵自他唇边的长笛下流淌而出。
    出自司天台的乐师们会意地合着他的拍子击起了鼓,笛声同乐鼓声很快便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国师向他投去一个带赞许和宠溺的眼神,而后朝着身旁的空气中伸出手划了一个圈,月色倾泻而下的清辉随着他这一个动作而改变了方向,开始在他手中一点点聚集成型。不一会,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弓,还正闪烁着森然的冷光。
    他的左脚向前跨出了一步,脚尖微微转向,左手持着弓,右手做出了一个勾弦的动作,双目平视着前方,弓与地面垂直着,右手中指和食指齐眉,而后果断地拉开了弓。他的姿态看起来稳健而熟稔,风自他拉满弓弦的动作下而生,卷起了宽大的袍袖,上下翻飞着形成了一朵洁白的浪花。
    凌厉危险的气息一闪而过,国师的眼角眉梢透着自信的光彩,嘴角微微挑起,左手已松开了绷紧如满月的弓弦。
    他的弓借天地之势,由灵力幻化而成,箭自然也是一样。
    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指间,忽地闪过了一道尖锐的寒光。虚空中蓦然划过一抹碧色的流光,借助那□□之力迅捷无比地射出,一路向前,撕裂了空气,划破了夜色,像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的流星,呼啸着直扑向那群张扬的黑影。
    碧色的灵力之箭,以一种沉稳而充满杀机的气势向着黑影们飞袭而去。箭上附带着的纯净灵力与杀气的锐风让黑影们的动作多了几分迟缓,它们跃起身子想要避让开来,飞纵的势头却与破空而来的利箭撞了个正着。
    那一箭带着惊人气势的贯穿之力,却在刹那间崩散为四散的流光,沾染上无数黑影,没有惊叫,没有嘶吼,它们就那样被星星点点的灵力光芒击中,形体消散于空中。
    国师这一手看得众人眼睛发直,不少人这才意识到,传闻中拥有倾世护国之力的国师,是有多么厉害。
    谢卿朗似笑非笑地看了某个像开屏的孔雀一样骚包的家伙,也提着自己的剑开始展露能力,大杀四方。
    那初见时古朴低调的剑,此时正散发着隐隐的红光,顾念谨仔细一看,才发现剑身上那像是咒文一般精细的花纹随着红光的渐盛,迅速生成了实体,耀眼的金色火焰自其中升腾而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啼声,一只浑身耀目的飞鸟脱离了剑身,扬着翅投向了空中,这烈焰化身的鸟有着华美的羽冠,翅尖扇动时带起了飞旋的炫目流光。而在它拖着灿烂火光的长尾下,露出的是三只有力的鸟足——这正是传说中的三足乌,自太阳的光明中而生的,属于火的精魂。
    它的身影随着谢卿朗挥剑的动作,在黑夜中左右穿梭,于半空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影迹。
    黑影一被它触及,便像被高温灼烧一般迅速化为青烟飞散。黑衣的影子做出了无声地反抗,旋转着化为一道道暗色旋风,翻卷躲避着烈焰之鸟的攻击。
    然而无论它们的攻击有多么狂暴,都敌不过谢卿朗的压制。
    谢卿朗神情严肃,抿着唇,稍纵即逝的极淡暗光自他冰封的眼底闪过,那是他极力压制着的暴虐之气。
    在他所向无敌,雷霆万钧的气势之下,终于有人想起了,皇族谢家,曾有一双以生而所带的灵力名震西京的翩翩少年郎。
    一为月魂谢潜明,二为日魂谢卿朗。
    洛王谢卿朗,他的灵力之强可与国师比肩,在投身西北之前,他也是司天台上一任国师的得意门生。
    从始至终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太后面上无悲无喜,静静地念出了这两个被人遗忘已久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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