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来说,其实裴寂一开始听到罗马和阿拉伯的战事也没多大兴趣……
    他是名士。
    古代的名士,一般来说就是读书人的别称——但这其实并非正常的认知,这是被名士这伙人自己扭曲过的,名士是读书人的子集,而不是读书人的别称。说的通俗一些,就是科举不行,所以当公知的那部分……
    当然,这个时候的公知也和后世的版本不尽相同,出身、位份都很高,而这样的名士往往有一个思维本能,就是厌恶武人。
    后世的大宋便是名士当道的朝代,想想宋代的武人待遇也就可想而知……
    而裴寂作为一个厌恶武人——尤其是特么跟李二混的那帮凌烟阁的武人,那就更是深恶痛绝了——当然,对战事的兴趣也不咋地,比如从李二铺设电话线到河东一带先跟高句丽大大交手一次之后,接着又和高句丽动武了几次,只是规模没有之前那么夸张而已。
    但这些,裴寂都没怎么关注过……说到底,即便以他不怎么精通军事的学识范围,也知道这破高句丽,多半不是李二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裴寂还是产生了兴趣。
    是那种从一开始,你就有些莫名的心动……尽管理智会告诉你这些并不重要,但依旧心动,而随后某个深夜里你检视自己的内心,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心肌内部潜伏的悸动感却反而越发强烈,这种心动。
    一连好几天的功夫,裴寂都不明白这罗马和阿拉伯,位处万里之遥,为何自己会莫名挂念这个事……
    但直到后来的某一天,王景召集众人饮酒作乐消愁的一次,偶然间聊起了罗马。
    “这罗马位处欧罗巴,过去也曾哲人辈出……老弟我这段时日闲来无事,还颇读过了几本,皆是微言大义的精妙经书,诸位兄长或可一观……”
    说这话的不是王景,而是郑太山老爷子。在五姓七望这个集团之中,郑老爷子算是心性相对冷静,性格相对佛系的,这会还有心情读番书……
    不过或许是转移话题有助于缓解抑郁,郑太山一提起这个,王景也顿时应声道,“不错不错……要我看这罗马……呃,似乎祖上又叫雅典,多有典章文物相承,哲思智慧传世。要在下说,哼,便是这些罗马人,也比李二这个……”
    王景正要接着赌咒发誓,便在此时!
    突然间,一旁的裴寂猛地睁大了眼。
    “我想起来了!”
    裴寂这冷不丁的一声鬼叫顿时吓掉了王景等人手中酒杯,噼里啪啦直接掉了一地,效果简直堪比魏武宴请左将军,煮酒论英雄的名场面。
    众衣冠被吓了一跳,接着都纷纷目不转睛一脸惊诧的望着裴寂这边,个个满脸不可思议,“裴世兄,你这是……”
    “裴兄想到什么了?”
    “等等,裴兄?……”王景双眼微眯,露出深思之色。
    他就没有露出惊诧万分的神态,因为他……
    比其他人,更了解裴寂。比其他人,更清楚裴寂这货一贯的特点……
    这家伙虽然翻车次数稍微有些多,现在在哥几个大家伙眼中多少是有点祛了魅了,但王景和裴寂本人私交最深,还是知道这货的才识斤两,其实是相当雄厚的……
    而王景露出询问之色,裴寂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盯着空气闪烁变化不断……
    这表情一出现,王景就更确定,裴寂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某个情报,或者思路什么的。
    而且很可能是可以改变五姓七望的处境和命运的东西!
    因此众人都待要继续发问,但王景直接一摆手,一个眼神扫了过去,示意众人不要打搅!
    而王景这个动作一下将其他人给镇住了,但同时也瞬间提醒了其他人,裴寂这样很显然……
    一时之间,众衣冠就想到了一块去,也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了裴寂!
    而裴寂心无旁骛,苦苦思索毫不分心,没一会的功夫……
    果然,就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起狂喜之色。
    “是了……王世兄,诸位世兄,我想到了了!”
    裴寂激动的脸色涨红,好似光芒四射,两眼更是应了西游中的描述“射冲斗府”,极为上头。
    ——众人不明觉厉之间。
    就听裴寂说道,“王兄,这高句丽的渊盖苏文不可靠,可是……罗马人呢?”
    “罗马这可是大邦……”
    裴寂只是简单的,提到了罗马这两个字,说到了罗马的强大……这本身也都是公认的事情。
    但是这个时候,裴寂作为五姓七望大伙的智囊,用这么激动又这么紧张的语气说出了这个事。
    这个气氛,这个语气,一出来,其他人就瞬间都反应了过来。
    来了来了,大的来了!
    裴寂这绝对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信息或者思路。
    并且……只是“罗马”两个字,在这种气氛当中说了出来,其他人也都隐隐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波动起来。
    “裴兄,罗马……”
    “这是……”
    尽管一下子想的也不是很分明,但心中也都有所预感,而王景更是两眼已经隐隐开始放光了。
    只听裴寂诡异的笑了一声,接着便压低声音,问众人还记不记得当初与渊盖苏文合作之事。
    尽管裴寂压低了声音,但声线却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而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顿时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这一下反应再慢的人,也都明白裴寂要说什么了。
    一时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你我之间都看到了眼中的震惊……
    以及兴奋!
    当初大伙的计划,是跟渊盖苏文合作,只要能给这李二干一顿,给他整痛,到时候自然不怕李二不就范——而且话又说回来,即便李二不就范,也无妨,因为大伙……
    大不了,就直接跟渊盖苏文混了,一直给李二搞垮。
    大唐……什么大唐?他李二的大唐完蛋了,关我王、裴、卢、崔、郑……氏什么事?
    只是非常不幸,这渊盖苏文不太行,竟然弄不过这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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