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日斯兰在她的会客厅自来熟的或躺或立,百无聊赖的扯着手指玩。许临清这里安静非常,既没有成群结队的貌美男子供她玩乐,也没有揣人心思的侍女变着花样讨她开心。许临清又常常忙的找不到人影,她不乐意去看齐尔与那女子眉来眼去的样,干脆日日窝在她的地盘占山为王。
    许临清走进来,翻下披风,眼神瞥到阿日斯兰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两枚檀木凳上,忍着寂寞抓耳挠腮似的眼珠溜溜的转,二人视线对上,她便立即起身,踉踉跄跄的迎许临清。
    “你这儿真无聊,连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斯兰埋怨道。
    许临清顺着她的心意挽着自己的臂膀,好笑道:“临城上上下下有何人你不认识,我又未拘着你,你愿找谁便去。”
    抱着她手臂的斯兰摇头,苦着脸道:“你的那些谋士脾气太差了,要不就是说不了几句就要去忙着办公。我哪敢耽误您们...”
    她伏低做小,故意可怜巴巴的望着许临清。后者思忖后叹息道:“你这性子,这几天确实是算拘着了。”
    “差不多便是这两日了,事了后你便回吧。”
    “那你呢?”阿日斯兰追问道。
    “我自然是留在临城。”
    “你不能跟我去趟草原吗?我一人在草原也是无趣,你陪我去策马。我请你去篝火酒会,还有好多好多身材棒、脸蛋好的草原猛士、精壮少年...”她滔滔不绝的努力邀请着许临清。
    女子今日事务忙的差不多,她此时正抚上角落里的琴,随心所欲的抹、挑、勾,一串断断续续的琴音散开来。
    “不能,如今怎能起玩乐之心。”她一板一眼的拒绝道。
    阿日斯兰难掩失落,她瘪了瘪嘴,又不死心道:“你就去嘛,离你这那么近,不过一两日便到了。你多久没有去草原了,况且你也该看看我做的怎样吧!”
    她最后一句惹得许临清嗤笑道:“你不是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能吗?竟也要我指言。”
    阿日斯兰联想到平日里自己夸下的海口,有点害羞但直言道:“那就说定了。”
    许临清不应,只是叹息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没见过她这般作乖的模样。
    夜间烽火起,阿日斯兰跌跌撞撞的从卧房赶来时,望见的便是几乎全员到齐的一幕。他们或男或女,或成熟或青涩,回头看她。
    “抱歉,抱歉,睡的太死了。”她赧然一笑。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许临清低声道:“你确实有些松懈。”
    “你可知她手上有多少你的事?”
    阿日斯拉心下一沉,连忙走到许临清身旁,细细的朝下望去。那女子被叁环五扣的结结实实的捆绑着正跪伏在地上。她的神情藏在阴暗中,叫人看不清。
    “这,虽说我心有疑,但并不知晓。”
    “你我勾连的证据,你屠杀亲王的证据,甚至还有军报...我真不知你是为何!能让一个探子如若无人之地的在你领域里任拿任取。”许临清的话染上几分不满,阿日斯兰难得的低下头,不作辩解。
    许临清不动声色的将话头对准了阶下的女子,冷然道:“长宁还想知道些什么?”
    女子仰起头,原来她身上都是鞭痕、伤口,她的嘴角鲜血凝固,她讥讽的脸上哪还有曾装出的友善,她恨然道:“我不认识什么长宁,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搜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歹人陷害我,你没名没由的绑我、伤我,毫无王法!”
    许临清用一潭清水的眼神掠过她,语气随意道:“哪位歹人,为何陷害。你若说清,我便放你走。”
    “说了是陷害,我怎知何人陷害我!我在这只认识几个人,怎知人心叵测。这几日我不过与小尔走的近些,我实在想不出是谁看不下去要害我。”她句句锋芒,步步不让。
    齐尔站在离许临清最远的位置,他紧抿双唇,眉头皱起,眼神落在女子身上。
    许临清听她语气熟稔的唤小尔,眼眸中的笑意尽褪,四平八稳道:“我自是不会冤枉你的,方才我已经说了,若是你能说出是何人陷害你,我便放你走。若说不出,那你便留下吧。”
    女子听出这是没有给她生路的意思。干脆不言不语,梗着脖子泫然欲泣暗道委屈。
    许临清揉了揉额角,此举引得她身旁的王留隐隐担忧。
    “你若不说,我便替你说了。要害你的歹人应当是秦健、纪芸、王蒙。”怕她不敢认,许临清特意好心的伸手为她指明。
    “秦健将城防图摊开给你看,纪芸将临城经济策式、账本总录放到你手心,至于王蒙呢,就是那位,眼熟吗?”
    “他便是你要找的执政。”
    “我为你说的,对否?”
    女子见事迹全然暴露,心已凉去大半。哑声回道:“不对,我不认识他们。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怎可定罪!”她据理力争,抬头盯着那从始至终游刃有余的女子。
    许临清头痛欲裂,却一片泰然,甚至还宽慰她道:“不必紧张。”
    “若真按我的一面之词,你早已人头落地,以何昂昂不动。”
    “我自是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王留趁她停顿,先行呈上那份白布包裹着的物什。女子原本无所畏惧的模样在瞧见那熟悉的东西后心彻底沉下。
    “我是医者,略懂药理,擅毒。你这东西,我识得。”王留字字道。
    女子见计划败露,脸色登时灰败,喃喃道:“不可能,我从未出错。一步,一步,我从未出错!”
    阿日斯兰道:“若事情太过容易,你应当想到是否有人推波助澜。”
    “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引我上钩?!”女子大声叱责道,发丝杂乱,眼神疯狂。
    “是,甚至你苦心收集的情报都无空派出去,仅有的两封也被我截获了。只是你的胃口比我想的要大。”
    “你!”听闻此语,女子难忍耻辱,又尽显颓态。
    她所做的一切,都无用。甚至她做的,都是被人操纵的,故意露出破绽来引她入局。
    许临清眼前发黑,双腿支撑着努力保持清醒。王留一直在密切关注她,见此便立即抚上她的小臂,让她有可以暂歇的支点。
    王蒙道:“拖下去吧。”女子被拉走的时候眼神一直望向齐尔,她双唇颤抖,急切道:“你也跟他们一样?这几日都是诓骗我的?”
    “你与我的示好,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谁!?”
    闻言许临清心中烦躁愈深,用力扣住王留的手心。男子不置一言,沉默的任由她暗暗释放情绪。
    面对她的质问,齐尔脸上带着苍白,他道:“你也诓骗了我,你并非平城人。也并非良善。你是奸细、探子,就该死。”
    许临清遥遥的看着齐尔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待到众人离去后她缓步走到他身旁,忍着难受道:“若你舍不得,她可以不必死。”
    齐尔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意识到她的靠近,落在许临清眼里便是他为女子不忍、伤心。思忖半刻,她便下了决心。若齐尔当真舍不得她,留下她的性命也并非不可,虽说代价几许,但为了齐尔便是值得。
    齐尔坦然道:“没有不舍,我一早便知道。”
    “那...”
    “小姐,我先回去了。”齐尔反常的请辞,许临清想说的话被打断未能说出口,只好留在原地,看他离去的背影。
    她为齐尔多心、善待,却不得回应。许临清暗叹道:不过是想为他好,不知做错了些什么。
    天边星空泛起涟漪,阵阵星波荡漾,女子收回目光,沉默的仰头望星子。只身孤影在辽阔的苍穹之下显得单薄神伤,王留原本只想留在暗处看她状态是否尚可,却看遇到这幅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掩住眼底的淡淡失落,佯作路过的来到她身旁,语气作冷:“身体不适还不回去?”
    女子回身,见是他,眉宇染上几分愁色,半开玩笑半真切的说:“真倒霉,每次不适都被你发现。”
    王留不赞同的呛声道:“是你病象越见频繁。”
    许临清闻言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情绪的起伏,她慨然应道:“是啊。”
    王留知晓她仍不愿给自己把脉,尝试医治,只好硬生退步道:“走吧,夜深寒重,你手脚冰凉...”他像方才那般主动伸出手来,给她搀扶。
    许临清下巴轻点表示同意,虚虚的扶在他手臂上,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她没有看见王留,自然没有看见王留落在他们相合部分隐晦又温意的目光。
    二人的影子长长拖着,在地上并肩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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