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城,大将军府,后花园。
    咻!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奔一片竹林丛中。
    随着剑气而来的,是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如同云雀一般,飘然而来。
    呼!
    白衣人踩中其中一根翠竹,轻身一跃,又向另外一根翠竹纵去,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一般在竹林从中挥舞不停,剑影满竹林。
    呼呼呼!
    转眼之间,白衣人已在竹林的丛中纵横来回数十个回合,手中的宝剑已刺出上百招。
    可是在如此茂密的竹林之中,施展如此凌厉的剑法,竹林之中的翠竹却完好无损,甚至连半片竹叶都未落下来。
    这是何等精妙的剑法,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一阵掌声响起,接着传来一声娇脆的声音:“小姐的剑法越来越神妙了!”
    白衣人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地,面不改色心不跳,收剑而立,正是孙府五小姐孙尚香。
    孙尚香蹙眉对那婢女道:“不是向你说过,练剑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那婢女急声道:“启禀小姐,奴婢进来时,见得贺将军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神情十分惊慌,急着要找二公子,想必是西面的战事吃紧,所以急忙来禀报小姐。”
    孙尚香神色大变,扔下那婢女,提着长剑就往大堂方向狂奔而去。
    ……
    孙府大堂,一个青年急匆匆的奔了进来,只见此人脸相稍异,方脸大耳,嘴巴略宽,眼珠略带绿色,下巴上的胡须也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微微带紫色,虽然不过二十六七岁,却是满脸威严之色,正是孙府二公子孙权。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名虎背熊腰,身材极其魁梧,满脸凶悍的将领,正是周泰。
    “二公子!”
    大堂内等候多时的江东将领,见得孙权,急忙向前见礼,然后大哭起来。
    “公苗(贺齐字),怎么回事?”孙权急声问道。
    贺齐只是一个劲的大哭,许久才道:“我军在芜湖大败,损失惨重,大将军他……他……”
    贺齐语不成声,继续大哭,。
    “什么?”
    孙权全身如遭电击,满脸的震惊之色,虽然贺齐没说下去,他已隐隐知道了结果。而身旁的周泰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觉心中焦躁。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发生何事?大将军如何了?”
    一声威严的女音传来,众人不禁一震。齐齐停住了哭声。
    只见一名*****在几名美貌如花的女子的簇拥下,自马车旁缓缓走来,满脸不怒自威的神色,正是吴老夫人(后称吴国太)和孙尚香、大乔、小乔。
    贺齐急忙向前见礼:“老夫人……我军芜湖大败,孙将军……孙将军……战……死……”
    “什么?”周泰一声虎吼,揪着他的衣甲将他提了起来。
    背后的吴老夫人一个踉跄,全身发软,就要摔倒,身旁的诸女急忙将她扶住。
    刹那间,江东将士和孙家女眷哭倒一片,整个大堂之内一片愁云惨雾。
    正哭天抢地之际,孙静、孙韶、孙翊、孙瑜等人也纷纷奔了进来,整个孙府哭成一团。
    哭了许久,吴老夫人突然一声喝道:“仲谋!”
    孙权神情一凛,恭声道:“孩儿在!”
    吴老夫人腾身而起,高声道:“我儿伯符已去,但我孙家还有仲谋在,还有江东基业,孙家还没倒。我儿仲谋当继承兄业,你等均需辅助仲谋,抵抗燕贼!”
    众人立即收住哭声,齐齐恭声道:“谨遵老夫人之令。”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个婢女惊叫道:“大小姐不见!”
    一直陪伴在吴老夫人身旁的孙尚香,突然不见了踪影。
    吴老夫人一跺脚哭道:“这犟丫头,一定是找燕贼报仇去了……”
    ……
    太湖水畔,湖风猎猎,波涛滚滚,水雾茫茫。
    上百人齐齐整整的跪倒在湖滩上,人人头缠白布,身着白衣,满脸哀戚。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满脸的憔悴,怔怔的望着湖面出神,满脸的泪珠和痛楚,正是周瑜。
    江东俏周郎,与孙策自幼相交,打下了江东六郡之地,又分别娶了乔氏姐妹,成为连襟,情逾兄弟,如今孙策战死,叫他如何不悲?
    想到不过数日之间,孙策就与他阴阳两隔,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六神无主,痛不欲生。
    在他的身后分别立着程普、陆逊、朱然、吾粲、朱桓、留赞等人,一个个神情极其悲戚。
    周瑜一把将兜鏊摘了下来,对着北面的江水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众将士纷纷摘下头冠,哗啦啦的跟在他身后跪下拜了三拜。
    良久,他才回过头来对身后的部众朗声道:“燕贼公孙氏,窃取国器,篡汉自立,天下当诛,如今又侵我江东,害了主公,江东将士当诛杀伪帝,为主公报仇,不死不休!”
    江面上响起一阵整齐而悲壮的声音。
    “诛杀伪帝,为主公报仇,不死不休!”
    “诛杀伪帝,为主公报仇,不死不休!”
    “诛杀伪帝,为主公报仇,不死不休!”
    ……
    呜呜呜~
    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在湖面上激荡着,又传向远方。
    ************
    大树断掉主干,会死。
    马车没有车辕,难行。
    江东孙家,没有了长兄,不会消亡。却会失去锐气。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五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长兄为父,一直是我生命中最尊敬的人,甚至超越了母亲。
    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哪怕是,那个让我此刻恨之入骨的人,曾经令我迷离和心醉过,兄仇不共戴天,我是孙家之女,就要承担孙家之女的使命,其他的……只能压在心底。
    淮水北岸边,几艘渔船在水面上行走如飞,却又紧靠着岸边的芦苇丛,不让人注意。
    一个渔家打扮的女子,蹲坐最前面的渔船之上,双眼迷蒙的望着前面的茫茫水雾,正是孙尚香。
    前面一只渔船飞也似的顺水而来,迎向众船。
    “前方两三里之外,出现燕贼踪迹,身旁护卫船不过两三艘。”
    孙尚香蓦地腾身而起,低声喝道:“此乃天赐良机,速速加快行船,不要让燕贼跑了!”
    众人齐齐摇动橹桨,几艘小船飞也似的朝上流游去,如同水底的游鱼一般。
    众人借着芦苇和水草的掩护,避开了水上重重的燕军侦船,很快就看到了五六艘燕军的艨艟停泊在芜湖城西南面的水面上。
    众人越靠越近,很快便行驶到了那几艘艨艟对面的芦苇丛中,除了几个负责摇船的船老大打扮的江东士兵,孙尚香其余将士全部伏在船舱之内,窥视江心的那五六艘艨艟战船。
    然后,孙尚香便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艨艟战船上,一道修长的身影玉树临风般立在船头,白衣如雪,人洁如玉,任江风吹散了他的长发,缕缕发丝如同飞蛇一般乱舞,那人正是她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公孙白!
    几艘艨艟船上,到处落着白色的鸽子,有的落在桅杆上,有的落在船头,还有两只落在公孙白的肩膀上,空中更有是数只白鸽在飞翔着,咕咕的叫着。
    一只白鸽或许飞累了,扑棱棱的展着翅膀,朝公孙白飞来,公孙白臂膀一伸,那只白鸽便被他托在手上。
    这已是一副绝美的画面,孙尚香突然觉得心中的一块柔软处似乎被触动了,那原本浓烈的仇恨似乎被荡涤了许多,静静的望着那个做梦都想杀死的人,却差点提不起恨来。
    呼聿~
    左手托着白鸽的公孙白,突然将右手放在嘴里,发出一声唿哨,惊得孙尚香脸色大变,双手闪电般的抓住腰中的短刀。
    然而,对面艨艟战船上的燕军将士并无动静,而水面上却出现了异样。
    哗啦啦~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出现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蔓延了方圆十丈的江面,发出一阵阵水响,连远在三四十丈外的江东船只,也感觉到了水底的响动。
    “那是什么?”众江东将士齐齐露出疑惑的神色。
    哗哗哗~
    一道道影子从水面上跃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向左落入水中,然后又跃出来,齐齐的向右落水,再跃出来,向左。
    那上百道在空中飞跃的弧线,将孙尚香及众江东将士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鲤鱼!”有人低声惊叫道。
    哗哗哗~
    更大的水响传来,水面突然跃出几个庞然大物,黑乎乎的,虽然不能像鲤鱼那般在空中翻滚,但是却极其令人震撼。
    因为那是鳄鱼!
    “恶蛟!”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艨艟上的燕军士兵撒出一片片金黄色的事物,向鲤鱼群飞洒而去,而其中一艘艨艟上的燕军则抓起一只只鱼向那几只鳄鱼扔了过去。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以鱼为食的鳄鱼们并不去侵犯那些在水中翻滚争食的鲤鱼,而那些鲤鱼也丝毫不惧那穷凶极恶的鳄鱼。
    这是何等诡异的场景,渔船上的江东将士顿时有一股恍然如梦的感觉。
    “趁着鱼群翻起的水浪可以掩护,全部给我下水,攻袭燕贼的座船,击杀燕贼!”
    孙尚香终于如梦初醒,想起此行的使命,一把扯下外面的衣袍,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水靠,率先窜入水中。
    身后的众将士也齐齐脱下外袍,纷纷钻入水中,向着公孙白的座船潜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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