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京都学宫并未出面解释,反而是玄景帝发布了罪己诏。
    并且一连两道!
    第一道,诏曰: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玄景帝把天下流民肆意,旱灾横行,神道堕落等等事情,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言辞恳切。
    这还没完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罪己诏:神道堕落,人道失察,大儒伤民,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悚然兢惧。
    直接把万化龙的罪过,也揽在了自己怀中,并言称自己轻信了奸臣所语,才导致万龙城落入此等田地,此事与学宫无关,是个别朝中昏官所为。
    有传言,在这道罪己诏出现后,玄景帝一连罢免了十来位朝中高官,更有两位内阁首辅大臣被打入了天牢。
    千百年来,昭阳国刑不上大夫的默认成规,直接被打破,一时间朝野上下,震动不已,人人自危。
    但相反,罪己诏传递四周,各地百姓却纷纷拥戴玄景帝,哪怕是大荒落中,玄景帝的声望也不降反升。
    一时间,如火如荼的真龙信仰传递,都慢了三分。
    似乎还有第三道,但一直悬而未发,也不知玄景帝如何思量。
    总之,这位看似痴迷真龙,喜好长生的皇帝,似乎找回了早年的几分神彩。
    ……
    而另一边
    苏青丘自然懒得理会玄景帝那狗皇帝在做什么。
    他苟在蛇窟深渊中,基本上消化了这次所得。
    天赋的提升,让他的地盘正式扩建到了赤阳州,万龙州,大泽州三个区域。
    此刻他可以明目张胆的说,这三州本龙罩着,邪魔都滚远点。
    三州的神道基本被拔出了个干净,并纷纷建立起了龙王金身庙。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八部天龙自行运转所吸收的信仰之力,就会凝聚一道金身。
    而最妙的是,这金身也拥有镇宅驱邪的部分能力,何地拥有邪魔,只要被金身察觉,苏青丘的灵元瞬息便可降临金身之中。
    这就等于在各地龙王庙内,给他建立了一道分身一般。不过每一次动用,都会消耗这道金身吸纳的信仰,倒也不能频繁使用。
    同时,龙王庙中的金身,还可以分润出部分力量,给龙王庙的庙祝和一应庙宇祭祀人员等等。
    形同于神道。
    只不过这神道依托之物,便是八部天龙法,以及凝聚的真龙金身。
    所以,以真龙金身为首的真龙神道便至此建立了起来,迅速的在大荒落中扩散,就连养龙寺都专门分出了一支僧侣,做了真龙神道之物。
    真龙神道,自带真龙威严,具有强烈的驱邪,震慑,庇护等效果,金光闪闪,卖相十足,一看就是得道之人,十分受群众欢迎。
    比原来昭阳天地人神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除此以外,八部天龙这种炼神法,也开始淬炼苏青丘的灵元意志。
    原本三万五千年的灵元被迅速的压缩,坍塌。并未变少,而是更加的浓稠。
    灵元涌动之际,如有实质。不仅如此,灵元也正在逐步被淬炼成与苏青丘相似的模样。
    不再是笼统的一片,而是渐渐有了几分真龙神貌。
    更妙的是,炼神之后,一直没有变化的灵蛇之眸以及云雾相随,还有天地法相,龙吟等,相继得到了提升。
    原来这些神通技能都与炼神有关,唯有自身的神更加强大了,方可发挥出更强的作用。
    云雾相随→腾云驾雾
    灵蛇之眸→隔垣洞见
    龙吟→天地龙吟
    又是两道三十六天罡之术。
    至此苏青丘已获得了腾云驾雾,隔垣洞见,呼风唤雨三种天罡本元变化。
    至于法相天地,水漫荒野等,也已经略有小成。
    龙吟更是晋升为天地龙吟,一声龙吟,天地震惊。结合上三万五千年的道行,怕不是整个大荒落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更不用说,此刻的龙吟,都带上了煌煌天威,龙吟之际,风云汇聚,雷霆相随,隐隐有几分雷法的样子。
    或许,苏青丘日后可借天地龙吟,一窥五雷正法也说不定,
    举手抬足,雷霆相随,那才是真龙神兽本应有的样子。
    “不急不急,还没化灵蚺,先化个灵蚺再说。”
    苏青丘美滋滋的把那枚砸不烂捣不破的镜子收起,随后蹭了蹭额头上的龙鬃,这才志得意满的向着第二层龙骨中心飞去。
    此刻也差不多了,该去看看中心处的情况,然后想办法进入蛇窟深渊第三层。
    沿着一条奇经八脉,苏青丘开始向着中心而去。
    ……
    时间匆匆,悠悠两月,一晃而逝。
    眼下,是昭阳三十九年,十月末。
    大荒落的百姓,迎来了秋收的季节。
    今年春夏,虽然老天爷仍未下雨,但真龙频频显露神迹,呼风唤雨大神通下,这干旱倒也不算太过严重,各州居民也没有落得渴饮泥浆水,恶食观音土的地步。
    不过,干旱还在持续,且有向着大荒落之外溃散的迹象,据说围绕着大荒落一十三州外的那些昭阳各州,已经有地方百天未曾下雨,当地的百姓叫苦连天,求神拜佛,却无济于事。
    至于大荒落内部,一十三州中,要属大泽州,万龙州,赤阳州过的最舒服。
    大泽州是昭阳水系起源,哪怕再怎么干旱,这也不会缺水。
    而万龙州和赤阳州,这哥俩干脆就是距离真龙比较近,每次只要降雨,这哥俩都会被带上。
    尤其是赤阳州真龙城附近,据说这里的居民已经美滋滋的开始兼职当渔民了。
    没办法,谁让这里三天一场大雨,两天一场小雨呢。灵雨催生,演化了不少珍稀植物不说,更是出现了灵雨凝聚的山川湖泊,花鸟虫鱼尽入其中。
    真龙城附近出产的鱼,一度成为了大荒落十三州的美食,远销三川十六域,就连隔壁的困敦区域,都有所耳闻。
    这一日
    洛河之上,往来船只不断,一派繁忙之景。
    方文山正乘船于洛河之上,赏洛河秋景。
    望着沿岸四周,金光闪闪的麦穗和硕果累累的枝蔓,一时间兴致大升。
    吟唱道:“语燕鸣鸠白昼长,黄蜂紫蝶草花香。苍江依旧绕斜阳。泛水浮萍随处满,舞风轻絮霎时狂。清和院宇麦秋凉。”
    “好诗好诗!”
    说完,还不忘自我称赞,自我陶醉一番。
    众人莞尔,心情也是不错。
    而赤阳州龙王庙祝九幽,近日也得偿所愿、成功入主了真龙城的龙王庙,距离自己心中信仰又近了一步,便也忍不住悠悠唱道:“法光普照龙门昌。出天长。入龙阳。宝殿圆成,朝暮心香。霞友云朋休外觅,心地稳,是天堂。”
    “今日得偿所愿,幸甚至哉!”
    说完,往旁边一撇,就见薛尔思站立在船延,迎风而立,白衣被风吹的猎猎直响,道:“薛大人今日神色不错,可是想通了,有所悟?”
    “不曾!”薛尔思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为何……”祝九幽大感奇怪。
    这几日里,各地学宫频频传出不利于真龙的言论,而京都学宫更是保持沉默,置之不理。
    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学宫准备对真龙动手了,现在只是先行造势而已。
    说背后没有朝廷支持,谁也不信。
    大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而此刻,无论是赤阳州,还是大泽州,亦或者是万龙州,被各地民意所裹挟,已经相当于半投靠真龙。
    虽不至于与朝廷公开作对,却也暗中阳奉阴违。
    就祝九幽所知,自己身边那位野心勃勃的方大人,就不止一次向他隐约的表露心迹,更是暗中联络大荒落一十三州,日日拜访养龙寺,种种行为,已经不言而喻。
    而身处于这种氛围的薛尔思,自然就比较尴尬了。前几日夜夜愁苦,唉声叹气,身体都消瘦了三分。
    但今日所见……
    明显像换个人一般,着实让人惊奇。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诗词,随后继续道:“我只是受初尘道长影响,清静无为,不染凡尘。暂时忘记了一些苦恼罢了。”
    “对了,还没有恭喜初尘道长实力更进一步呢。”
    薛尔思终于扭过头了,看向了初尘。
    一旁的初尘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总感觉眼前这位学宫学子,自万龙城一行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到了!”
    “这真龙城是越来越雄伟壮观了。”
    “走吧,今日园慧主持约我等前来,说不定有什么重要事件,不要耽搁了,先过去看看再说。”
    方文山打断了众人的思索。
    片刻后,在他们眼前,一座巨大巍峨的城池,越过地平线,渐渐浮现而出。
    万古真龙第一城!
    到了。
    ……
    真龙城中
    龙王庙内
    园慧,灵礼等僧侣落座其间,而方文山一行,却还未到。
    此刻,灵礼看了看满头白发的园慧,心忧道:“师傅,您真的没事吗?”
    说完,还不忘看一眼园慧手中的木鱼,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园慧摇了摇头,手中的木鱼却仍旧兀自不停的敲动着,哪怕明显可以感觉到园慧在极力控制,却也无济于事。
    不是她在敲木鱼,而是木鱼在敲她!
    “暂时无碍。为师还能压制得住它,你去看看,方大人还没来吗?”
    灵礼叹了口气,点点头,领命而出。
    而身后的园慧在她走后,突然倒立而起,背对门口,脸上表情骤然狰狞,一滴滴鲜血,不断的从眼角向下流淌。
    “该死的朝廷,该死的邪魔,该死的真龙……统统该死,统统该死!”
    “如若我为菩萨,定要将尔等全部杀了……”
    此刻,哪还有一丝一毫得道高僧的样子。
    然而,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没有拿木鱼的那之手,却突然按在了自己额头之上。
    “阿弥陀佛,贪嗔痴恨,五蕴皆苦,施主又何必动怒。”
    佛光普照,园慧身上的异像,瞬间消失。随后,她跌坐在蒲团之上,微微的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中的木鱼,又看了看养龙寺方向,脸上的悲色更加浓郁了:“菩萨倒座,叹众生不肯回头。那菩萨啊……你又何时才能回头呢。”
    “三百年了……又可曾找到诅咒的源头…”
    ……
    蛇窟深渊中
    苏青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第二层空间大的惊人,好似无边无际一般,哪怕他沿着一条奇经八脉一直走,却依旧未曾走到终点。
    而今天,苏青丘原本想小憩一会,却没想到,被一场噩梦惊醒。
    时隔半年,他继火烧身梦之后,竟又做梦了。
    在梦中,恍恍惚惚看到,天地间狼烟起,江山北望,一片苍茫。
    剑气如虹,魔气四溢,道法飞入虚冥,无尽的血染红了整个大荒落。
    他看到了哀嚎绝望的大荒落子民。
    他看到了无数残破真龙金身。
    他看到了灵礼以及养龙寺诸多僧侣,站在废墟般的养龙寺上,茫然无措。
    他看到了园慧,手持木鱼,倒立而坐,露出狰狞之笑,一步步从蛇窟深渊深处走出。
    随后,他看到,那梦中的天……破碎了。
    等苏青丘想要继续看清楚那天什么的时候,梦骤然消失,他也自梦中惊醒。
    梦中所见,皆为预兆!
    这是隔垣洞见!
    灵蛇之眸晋升之后,第一次主动预警。而往往,第一次也最真实,最详细!
    苏青丘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
    他要出去看看!
    顿时,浩瀚的灵光扶摇直上,骤然冲出了蛇窟深渊,不断向上,最终于九天之上,罡风之内,向下瞭望。
    苍茫的大地上,起起伏伏,人族疆域,浩瀚而辽阔。
    他似乎看到了十一头巨兽盘踞在大地上,血液流干,白骨枯萎,只剩灵光在天地荡漾。
    隔垣洞见之下,天地间的隐秘,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
    苏青丘看向无尽远方。
    还有一处,似乎是天地正中、人族腹地中心。那里被无尽的邪魔之气所覆盖,浓郁的就好像是黑暗的源泉,只是看着就令人心生不安。
    注视的久了,总有一种要沉沦其中的感觉。
    不敢多看,苏青丘看向大荒落四周,养龙寺以北,最北面的无尽山脉,在隔垣洞见下,可以看到那里的法理正在一点点的被侵染成黑色。
    其中夹杂的冤魂和死亡之气,如此之远,都隐隐传入脑海。
    嬉笑声
    哭泣声
    尖叫声
    或窃窃私语
    或破口大骂
    不绝于耳。
    再看南边,京都方向。
    那里刀兵之气凝聚,磨刀霍霍,直指大荒落。
    东面也隐隐有所变化,似乎来自于隔壁国度,只是是什么变化,一时间还摸不着头绪。
    西面……
    “怎会…是这样?”
    苏青丘心中骤然一惊。
    西面死气沉沉,放眼望去,隔垣洞见之下,竟然一片血红!
    最大的危机,不是困敦的硕鼠,也不是朝廷的刀兵,更不是其他国度。
    而是近在咫尺,之前一直忽略的西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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