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也是这天的傍晚,重庆凤凰台四号码头。
    去年底,四号码头终于由杨庆山出资收购后,生意好得可以用火爆来形容!
    杨老板会做生意,码头管事很上心,码头生意自然好。
    对小贼头葛二来说,码头上的生意好,则是另一种情况。
    说到底,葛二这伙人当的差,是四号码头缉查所的差事。缉查所所长杨三强,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他上船缉查,绝不是狐假虎威地吆喝,而是公事公办,相当端正。
    但葛二这伙人在检查中,手底下稍稍收紧一点,钱就会像水一样流进来。葛二这些人的好处,就在这里!
    如果有人问他知足不知足,他会说:“睡着了也要笑醒了,啷个不知足噻!”
    但如果他自己问自己,那是永远也不会知足的!
    他是个贼!贼中之精!自然是个贼精!至少三四天了,他隐约察觉身后有异常!
    他决定今晚早点走。他对杨所长和狗子等人说,要去会一个朋友,就出了码头。
    1-8
    码头外的街道,其实和码头里面差不多。路边堆满了货物,路上有川流不息的卡车和板车,运送着各种各样的货物。
    葛二不慌不忙地走着,很闲暇的样子。
    最后,他在路边一个茶摊里坐下来,要了一壶粗茶,慢慢地喝着。
    正如他猜想的,大约几分钟之后,又有一个人也在茶摊里坐下,并且也要了一壶茶。
    石田先生喝了一口茶,回头看着葛二,轻声说:“是葛先生吧?”
    葛二随意问:“您先生哪一位噻?”
    “只是希望和葛先生做个朋友。”石田轻声说。
    “您先生衣冠楚楚,有身份耶。我就是个贱民,怕是不好高攀您噻。”葛二斜眼说。
    “葛先生说差了。人人都有怕人戳的蹩脚。我这身行头,恐怕也穿不得几天了。”
    “为么噻?”葛二稍稍有些意外。
    “我欠了债,正被人追。葛先生说我衣冠楚楚,只是徒有其表,内里已经空了。”
    “你先生,可不像个欠债的人,诳我噻?”
    “葛先生,到了我这个地步,还敢诳人么?”
    “那是为么噻?”
    “我要请葛先生给我帮个忙。”
    “么噻?”
    “我知道哪里有钱,很多的钱,但我拿不到。我在重庆访过了,你葛先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管多难得手的地方,你葛先生都能手到擒来!我说得没错吧?”
    葛二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先生支我上当噻。让我作案,你得便宜,当我傻噢!”
    石田微微笑着,把小凳子挪到葛二身边,轻声说:“确实有风险,但我们两人的风险是一样。我的想法是,我踩点,葛先生动手,得手后咱们二一添做五。你得利,我还债。我的债清了,我和葛先生一拍两散,只当从未见过。若是出了事,你葛先生跑不了,我也跑不了!风险是不是一样的?”
    “你先生欠下多少债?”葛二有些好奇了。
    “一万元。”石田轻声说。
    这个数,让葛二吃了一惊。这数量背后的意思是,他要还一万元的债,我可要得一万元的利呀!这个数量就妈妈的不得了噻!一万元呀!
    “你先生高姓大名有噻,家住哪里,也好说把我吧?不然我哪里找你噻?”
    “葛先生不问,我也会告诉你。我姓高名僧,家住较场口东二巷十八号。我也说实话,是暂时租住的。如果我换了地方,一定会告诉你。如何?”
    “高僧?”葛二惊讶问。
    “正是,父母给起的,怪是怪了点,但也没办法了。”
    葛二想了想,一万元呀!实在不得了!就说:“你先生一定知道,我还有几个弟兄。”
    石田立刻摇头说:“葛先生,为安全起见,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我还是那句话,二一添作五,我还债,你得利,肥水不流外人田。”
    到了这个时候,葛二看着这个名叫高僧的人,就好长时间没说话!他心动了!
    1-9
    这一路上虽然险情不断,但段泽刚的车队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成都。
    段团长布置警戒的地点在成都市里府河南岸的北教场。
    这里原来是黄埔军校成都分校。今年初,黄埔军校本部搬到这里,占了这块地儿。很抱歉,成都分校就此消失了。不过,成都分校的学员们却很高兴。他们将从本校毕业,而不是从分校,这个含金量就很高了。
    段团长的车队穿城而过,最后在骡马市街向西拐进江汉路,前行不远,在黄埔军校大门口外的路边停下。
    段泽刚还没下车,就看见委员长侍从室的侍卫官张毓中,还有中央宪兵第二团的副团长周作桢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他下了车,微笑着向他们走过去。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中校,但张毓中是委员长的侍卫官,而周作桢干脆就是地头蛇,段泽刚这个上校也要对他们客气一些。
    他们握了手,寒暄几句,就一起向军校里面走去。
    军校的西北角,是军校校长官邸。委员长每次到成都来,都住在这里。所以,他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做好校长官邸的安全警卫工作。
    段泽刚首先问:“毓中兄,时间没变化吧?”
    张毓中一点头,“委员长明天下午到。到了之后要找几个人谈话。后天在省政府是一天的会。如果结束的早,委员长下午就飞回重庆。如果晚,就只好再住一个晚上了。”
    段泽刚又回头问周副团长,“省政府什么会?”
    这时,一脸络腮胡子,一看就是很凶恶的周作桢,嘎嘎地怪笑起来,说:“操,一个省政府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听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成立一个什么城市建设和环境卫生委员会!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家伙,已经商量好了,要请委员长来担任这个委员会的委员长!就是这么件混帐事,已经胡扯了好几个月了!”
    段泽刚惊讶看着他,“这种事也要委员长出面?”
    周副团长又是一阵怪笑,“就这么一件屁事,涉及各方面的利益呢!都想咬一口!咬上就不撒嘴!你说怎么办!只好把委员长请出来钦定!”
    “这一类的事,就不能让一个人来负责一下?”
    “你可真是外行!那不就成了事实上的省政府主席了!张群就是四川人,地位高高的,他们都不接受,哪里能让随便什么人来主持四川工作!”
    “你说的他们,就是四川的军头们吧?”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所以,那些昏官们说有重要的事,委员长就得来!”
    段泽刚忽然察觉张毓中轻声咳嗽一下,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是不能多说的!他只好转移话题。
    “作桢兄,成都这边,治安还好吧?”
    “也还算好。就是报纸捣乱!逮着河内那件事,来回胡扯!没完没了的!一些学生、市民什么的,也跟着裹乱,时不时的要上街游行,喊喊口号什么的。”
    “严重吗?”
    “也还算好了。人不算多,三五百人什么的,警察一出动,就全散了。”
    到了官邸门前,周作桢去找人拿钥匙开门,门前只剩下段泽刚和张毓中。
    段泽刚盯了他一眼,小声说:“毓中兄,我怎么听说,四川的军头们,活动得很厉害!”
    张毓中一点头,“我也听说了。”
    “委员长这个会,就不能推迟几天,等安定下来再开?”
    “段兄,推迟不了!省政府这边,说委员长不来,简直就要垮掉了!所以,委员长非来不可!再忙也得来!所以,我们也得来!”
    段泽刚歪了歪嘴,“那好吧,我们都谨慎一些吧!”
    1-10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委员长的座机在成都北面只有六公里的凤凰山机场降落。
    省政府的高官们都去机场欢迎,场面倒也十分热闹。
    段泽刚的任务比较单纯,他的士兵坐在卡车上,在委员长车队的前后护送。周作桢的任务稍微复杂一点,沿途的警戒是他负责的。
    他们这些承担警戒任务的人,将委员长护送到北较场的黄埔军校校长官邸,也就算告一段落了。明天护送委员长去省政府的警戒任务,由张毓中带来的警卫股负责。
    1-11
    就在这天夜里,成都北面大约四十几公里的广汉县,出了一点让人担忧的小事。
    广汉县因“广至汉水”而得名。广汉自古就有“益州门户、蜀省要衢、通京孔道”之说,是成都的北大门。
    广汉县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于一九二九年,发现三星堆遗址,引起考古学家们的注意!专家们说,广汉县的历史有五千年!
    广汉县著名的,除了三星堆遗址,还有一样很著名,并且是广汉人的最爱,兔头!
    从柳州路拐进顺德路,前行不远,有一家名叫“温记兔头”的小店,最为著名。
    这家店只卖兔头,并且只在傍晚卖。食客们早已就在门外排队等待,一旦买到手,再要上二两酒,就可以坐下来,慢慢品酒,慢慢啃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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