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争论什么呢?”
    “都是武汉防御方面的事。什么战略防御,机动防御什么的,我没太注意。”
    “声音大吗?”
    “有时吧。”
    “面红耳赤?”
    “有时吧。”
    “他们会不会争的急了,互相骂了两句?”
    这位资料员兼保密员终于扭回头,盯了乔艳芳一眼,却没说话。他明显意识到,这个话很敏感!他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回答!
    3-34
    张连长的连部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整齐,有桌有椅,墙上挂着码头平面图。
    陈子峰在桌边坐下来,就把“宏远号”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张连长,那可是上百吨的药品呀!我们牺牲了上百名弟兄,才算把这批药品弄回武汉!这是眼下国军作战最需要的东西!但是,你张连长看一看,有人在暗中截留大部分药品!怎么对得起牺牲的弟兄!你说!将来拿什么去救治战场上受伤的弟兄!你说!”
    陈子峰这几句话问的,让张连长羞愧不已,好像那么多药品,都是他贪污的!
    他不断点着头,说:“是,是,陈队长你说的对!贪污药品的人,简直就是混蛋!”
    陈子峰立刻说:“所以,要查清这件事,少了你张连长的协助,也决不可能的!”
    张连长就有些为难,说:“我也很想帮你。但我们就是警卫部队,只管保护码头安全,货船运输方面的事,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陈子峰不敢急于求成,笑着说:“张连长是保安团的吧?哪个团?”
    张连长说:“是警备旅保安五团的。”
    陈子峰立刻说:“啊,听说过,听说过,保安五团是警备旅的主力团,是吧?”
    张连长也笑了,“真不敢当。我们就是守在这里。码头里的事,你们要问经理部。”
    陈子峰狡黠地笑着,“兄弟,只问经理部恐怕不行吧?”
    张连长迟疑一下,终于说:“海军在码头里有一个联络组,组长是海军中校,名叫耿天佑。在这里,真正管事的,就是这位耿长官。”
    陈子峰不动声色地问:“兄弟,我再多问一句,咱们警备司令部,在这里有人吗?”
    张连长说:“是,也有一个联络官,叫田中富,是警备司令部总务处的少校。海军和我们这边有什么联络方面的事,都是这个人负责。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
    陈子峰哈哈地笑着,连声说:“你这就算帮了我大忙!多谢,多谢!”
    他告辞出来的时候,脸色已变得有点狰狞了!
    他相信,一个海军的耿天佑,一个警备司令部的田中富,就是他要找的关键人!
    4-1
    萧安城和冷月,毕竟是初来武汉,什么地方,什么道路,都不清楚。手里虽然有地图,但眼前的地图也不是很准确!
    于是,他们离开杨府,步行去王家巷轮渡码头的路上,就找到一个警一察,向他打听去中北路的道。他们这才知道,这么大的武汉,竟然没有公共汽车!
    警一察斜着眼睛说:“以前有一条一路汽车,噢哟,早已停驶喽。”
    他临走的时候又说:“武汉人要出门,全靠两只胯子!走得嗨罗!”
    萧安城和冷月,放眼往街上看了看,也就看明白了。有钱人可以坐马车或者黄包车。更有钱的人,就有自己的汽车了!这他妈的!看来交通也是个麻烦事儿!
    他们好歹走到王家巷轮渡码头,过了江,终于上了岸。
    这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他们拿出地图看了一下就知道,从这里到白鹭街,至少有五公里。他们要步行过去,恐怕脚底板要打几个泡了!
    坐黄包车倒是行,但那个车钱,恐怕就更“行”的吧!
    这时,冷月就向街道对面点点头,说:“还是坐马车吧。可能慢一点。”
    萧安城向街对面的马车看一眼,就慢悠悠地走过去。他一问价,四个人要八毛钱。
    赶车的老板说:“一个人两毛,不讲价。”
    萧安城回头向冷月歪歪嘴,说:“上车吧,八毛就八毛!”
    冷月笑嘻嘻地说:“那只能你掏,我们这几个人里,就你挣的最多。”
    萧安城苦笑一下没说话。他心里明白,他一个月才挣十八元钱,坐一趟马车就要八毛,让他多少有一点肉疼。
    马车上靠着车帮有矮凳子,不知被多少武汉人的屁股磨得油光水滑。他们四个人面对面坐着,随着马车摇晃颠簸,也看着武汉的街景。
    对他们这几个曾经的上海人来说,号称“九省通衢”的大武汉,看上去实在有些破烂,和上海简直没法比。而且,越往东走越破烂!
    4-2
    这个时候,军委会小会议室里,就有一点让人寂静不安的感觉。
    乔艳芳渐渐收起了笑容。她声音不高,却相当严肃地说:“严上尉,我奉军委会的命令,调查此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能隐瞒!”
    “我没有隐瞒!我有什么好隐瞒的!”严上尉终于叫了起来。
    “孙长官和谁争论过!请你直说!”乔艳芳严厉地盯着他。
    坐在门口的段泽刚看着她,心里又一次意外。这位乔少尉,真凶起来,还真有个凶的模样!她那双原本挺美丽的大眼睛,就像里面有刀子似的,盯着严上尉!
    “孙长官,经常和别人争论,他喜欢争论,就是这样。”严上尉似乎还想敷衍过去。
    “他经常和谁争论!”乔艳芳却一步不让,更直接地问!
    “可能,和……和杨长官争论,可能多一点吧。”
    “他们可能还说了什么过头话吧,有吗!”乔艳芳盯着他问。
    严上尉还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说:“有一次杨长官说,他可能也是争论急了,就说,你去死吧!不过,他也就是这么说说,决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乔艳芳微笑说:“严上尉,你不必解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是一时气话!”
    4-3
    陈子峰一步一步走进王家巷码头大门,目光冷峻,猎犬似的观察周围。
    王家巷码头里面很大,到处都是一栋挨着一栋的大仓库,雨水在墙上留下一条条的印痕,乌黑的房顶显示出日月的沧桑。
    一些带着篷布的卡车在码头里往来行驶,押车的士兵望着天空。
    一些搬运工在仓库内外忙碌着。管事的工头高声吆喝着。
    整个码头里,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再远处,一些军舰和货船停泊在江边的码头上。国军军旗在空中飘扬着。
    陈子峰和杨三强等人到了码头边,露天货场里堆积着更多蒙着苫布的货物。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都是军火。显然,武汉这里正在加强战备。武汉这一仗,看来是躲不过去了!非打不可!
    他妈的所以,老子一定要把被人截留的药品找回来!陈子峰这样想着,继续向里走。
    王家巷码头经理部就设在码头旁边的一栋二层小楼里,一些陆军和海军的军官以及一些穿着便衣的人,在小楼里进进出出。
    现在,陈子峰已经找到关键的地方,但谁是那个最关键的人,是耿天佑,还是田中富,他还不知道!他基本确定,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
    他站在小楼门口,向四面看了看,就回头向杨三强说:“你去码头上摸摸情况,完了到这里来找我。”
    杨三强歪着嘴向他一笑,就带着一个弟兄,向码头上成片的货堆里走去。那里有一些装卸工在忙碌着。
    陈子峰进了小楼。一楼都是经理部的职员,是办理具体业务的。
    他上了二楼,很快就找到海军联络组的办公室,那门上写着“海军王家巷码头事务联络组”,很清楚!
    4-4
    段泽刚脸上露出一点微笑,眼睛里却藏着狡黠,斜眼盯着走在身边的乔艳芳。
    “这个案子,你查清楚了?”他随口问。
    “很清楚!”乔艳芳扬起一张笑脸,快乐地看着他。
    一上午的调查,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段营长领着乔艳芳和强虎等人去食堂吃饭。
    军委会宽大的走廊里,不时有军官走过。他们都有点惊讶地看着段泽刚和乔艳芳。
    “那么,下午还要继续问吗?”段泽刚继续问。
    “当然,继续问。”她干脆地说。
    “为什么呢?你不是问清楚了吗?”
    乔艳芳咯咯地笑起来,两只手在空中随意地比划着,谁也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片刻,她慢慢收起笑容,眼神冷静地盯着段泽刚。
    “段长官,从我进这个门,就知道三山街的车祸,和这里的长官都没关系!”
    “既然这样,你今天调查的是什么?”
    “长官,我想知道的是,日本人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他什么地方惹着日本人了!”
    “你确信,开枪的是日本人!”
    “基本确信!否则怎么解释孙长官的皮包不见了!”
    段泽刚这才明白,这个乔少尉今天的目的不是车祸,而是为了日本人!
    “所以,你下午还要调查!”
    “是!还要调查!”
    段营长不说话了。陪着乔艳芳继续向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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