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伸手和他握手,说:“栾局长,感谢您为我们的抗战行动出力!”
    栾局长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说:“彭长官,最好的感谢就是多开几炮!”
    彭绍勇坚定说:“您尽管放心,我一定要让他们多开几炮!”
    陈子峰说:“长官,就用这辆车运炮?”
    彭绍勇脸色阴阴地笑着,用大拇指向后一指,歪着嘴说:“有人认识这辆车吗?”
    陈子峰和弟兄都眨着眼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彭绍勇说:“看着它不起眼吧。它是咱们中国生产的第一辆卡车,也是唯一一辆!”
    他看到周围的人都张大了嘴,又继续说:“这是一九三一年,奉天迫击炮厂生产的‘民生’牌卡车。当时一共生产了八十辆,但‘九一八’时,都被日本人抢走破坏了!这是第一辆,当时送到上海来参展,这才保留了下来!它的载重是两吨,足够装下这门大炮!”
    之后,彭绍勇观看了李三的射击演练,查看了大炮和一箱一箱的炮弹。
    他说:“子峰,多带一些炮弹!我们一定要对得起栾局长!”
    陈子峰说:“长官放心,我们准备带二十发炮弹,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彭绍勇说:“好!我现在去安排掩护力量,尽量给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似乎要走了,但又没立刻走。他回头看着陈子峰,很疑惑地说:“我来的时候,看见肇嘉路上聚了许多人,和你们有关系吗?”
    陈子峰和萧安城都很惊讶,连连摇头,说:“我们在肇嘉路上没行动!”
    19-22
    谁都没想到,肇嘉路上发生的事,是杜月森杜老板策划推动的!
    上午大约十点钟左右,肇嘉路和望云路十字路口附近,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带并不是繁华地带,再说,现在刚刚上午十点左右,这里却出现了这么多人,让附近的住户们十分惊讶。
    那些人有的来回走动,有的则靠在墙边或树上,目光阴沉地看着周围。
    还有一些人,则在这些人中左右穿行,不断跟身边的人低声耳语。
    人越聚越多,谁都看得出来,要出事了。
    这时,有人发了一声喊,所有人都同时动了起来。他们都向路口旁边的日本诊所冲过去。前面的人抡起棍棒,砸开门窗,许多人都涌了进去。
    还在睡觉的服部正次听到这个消息,已来不及跑了。
    他是昨天夜里才回来的。天黑之后,看守他们的人,打开他们的手铐,就开着车走了,把他们四个人扔在草料房外面。
    这四个人里,头脑最清醒的,就是冈本了。
    他一手搀扶服部先生,一手搀扶护士小姐,在寒风里哆嗦着,离开这个倒霉之地!
    他们左转右转才找到石泉路。冈本看着星斗,指引大家向东走。
    他们一直走到后半夜,才遇到一队巡逻的日军士兵。一番折腾,日军士兵终于找来卡车,把他们送回望云路的诊所。
    他们洗完澡,又吃了饭,上床睡觉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们真够倒霉的!上午十点钟,他们又被一群疯狂的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诊所里有武装警卫,还有几个粗壮的男护士。但在这群疯狂的暴民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诊所里从服部往下,包括每一个护士,都被暴民们咒骂推搡着,押送到后院里,被迫跪在地上。如果有人不服从,就会遭到粗木棍的暴打。
    服部恐惧地四面看着,想到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心里真是痛苦到了极点!
    他和冈本都注意到,在这伙暴民中间,居然还有一些记者!他们举着照相机,四面拍照,把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照了下来!
    毫无疑问,那些每隔几天就要被迫抽血的“病人”们所住的仓库,也被暴民们打开了。记者们对着那些虚弱无力的“病人”又是一通拍照。
    最后,这些“病人”也被架了出来,让他们站在那些跪在地上的日本人后面,又被记者们好一通拍照。
    记者们的想像力真丰富!他们居然在诊室里搭起抽血场景。
    他们让“病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捆着皮带,让日本女护士手拿注射器,对在“病人”的胳膊上,然后又是一通拍照。
    还有几个记者,手拿录音话筒,让那些“病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如何挨打,如何被强迫抽血,等等。
    更多的人则在诊所各处打砸,弄得遍地狼藉。原本整洁精致的诊所,眨眼间就成了一片废墟,仿佛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后来,有人高声喊:“警一察来了!日本兵来了!快走呀!”
    那些暴民一阵呼喊,就四处逃散了,几分钟就没了踪影!
    废墟一般的诊所里,仅剩下那些还跪在地上的人。他们几乎站不起来了!
    19-23
    到了这天中午的时候,正在真如站军火库检查安全警卫工作的高桥,才得到望云路诊所被暴民砸烂的消息。
    高桥几乎一夜未睡,困乏到了极点。但眼前局面极其糟糕,容不得再出差错。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一大早就到真如站军火库来了。
    上午十点钟左右,望云路和方浜路附近正在聚集大批暴民的时候,鹰司也到了军火库,向他汇报对罗玉珊的调查情况。
    首先,罗玉珊受伤后,确实是在南市老西门外的红房子医院接受治疗。
    鹰司询问了红房子医院的管事,得到的回答是,确实有一个受了枪伤的女人被送进医院里。送她来的人不知是什么人。但医院方面提前接到法租界捕房的电话,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个受伤的女人!并且要好好治疗!
    高桥一听到这个情况,心里恨得不得了!可恶的法国人!可恶的法国巡捕!简直是与大日本帝国为敌!实在不可容忍!
    但他心里疑惑的还是那个问题,罗玉珊受伤之后,无论是谁救她,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路,从虹口送到南市的老西门外?
    如果是井上先生送她,井上先生就不会失踪!
    鹰司汇报的第二点是,施高塔路十二弄九号确实住过一个特殊的人。
    他说:“十二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井上先生失踪的第二天,租住那套房子的人突然退租了!他们总共租了十天,实际住进去,不超过一周。我把黄汉辉的照片给房主看。”
    高桥警觉地看着鹰司,“是他!”
    鹰司低声说:“租房子的是他!但住在里面的人,不是他!”
    高桥顿时明白了,黄汉辉只是跑腿租房子的!住在那个房子里的,应该是中一共方面地位更高的人!
    他问:“还有什么?”
    鹰司说:“同时住在那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我又拿出李秀兰的照片给房主看。房主说,那个女的,就是照片上的人!”
    高桥思考片刻,“这就是说,罗玉珊对我们说的是实话,对吗?”
    鹰司说:“是。她确实找到了李秀兰,并且进一步找到一个中一共高层的住处!并且通知了井上先生!我感觉,似乎不是中一共方面给井上先生设圈套。但他们的警卫工作肯定十分严密!他们一发现异常情况就开了枪!井上先生可能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高桥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有可能是这样。
    他问:“还有什么?”
    鹰司深思片刻,又说:“综合以上情况,我倒有个建议,笼络住这个罗玉珊,她将来可能有更大的作用!”
    高桥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问:“为什么?”
    鹰司微笑说:“请你想一想,过去,罗玉珊绝口不说黄汉辉的住址,就是为了保命!她现在又绝口不说自己的住址。我猜,她现在的住址可能更重要!所以,当她最后能心平气和地与我们合作的时候,有可能说出更重要的情况!”
    高桥想了一下,说:“她是在八埭头下的车,你怎么想?”
    鹰司笑着说:“她肯定不住在八埭头。选择八埭头下车,不过是为了甩开我们的跟踪人员。但我判断,她住的地方,肯定离那里不远。我倒想起来,海军那帮家伙,也住在那一带。所以,您应该考虑的是,要不要跟海军那些家伙合作,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们。也许,川上有空的时候,可以在那一带找一找。”
    高桥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帮家伙,有这个能力吗?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鹰司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高桥说:“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检查一下军火库的安全!这里绝对不能出事!”
    19-24
    于是,高桥就和鹰司,在这座巨大的军火库里检查起来。
    京沪铁路真如站,又被人称作上海西站。因为它位于上海的西侧,和上海北站,上海南站,是相对而言的。
    淞沪抗战前,真如站主要作用是货站。进出上海的物资只有两条途径,一条是走水运,一条是走路运。所谓路运,京沪铁路真如站就是途径之一。
    这里是上海货物的集散地之一,所以,这里的货场就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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