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闹蛭地吧,娃们都饿了!”
    童奶奶没抬头,催了碎妈一句,碎妈嗯了一声,站起身,说:“我给你们做油泼面,一会就好!”
    “碎妈,要香香的辣子哦!”
    米小蝶眯缝着眼睛,舔了一下嘴唇,童年的记忆里,有碎妈又香又辣的大碗油泼面。
    碎妈出去了,童奶奶摘下老花镜,把手中的剪纸放到白纸板上,推到铁军面前。
    “铁娃子,看看,喜欢不?”
    “喜欢,太喜欢了,童奶奶,谢谢您!”
    铁军看了一眼,再次震撼,想都没想,脱口叫道。
    要说前面看是形似,那现在绝对可以说是神形兼备,尤其眼睛和嘴角,跟从铁军脸上印出来的一样,铁军真心折服。
    “奶奶,我也要!”
    看老太太居然剪了落款,米小蝶有点醋意,噘着嘴来拱童奶奶。
    “老弟,好好珍藏吧,带落款的剪纸,童奶奶很少送人,你这享受的可是外宾待遇哦!”
    铁军明白了米小蝶为何这种表现,心中感激,起身抱了抱老太太。
    “嘿嘿嘿,这娃暖心,不嫌弃俺老太婆,奶奶喜欢!”
    感觉到老太太拍在后背的手很轻,铁军再一次想到了过世的奶奶,眼圈有点红。
    “还挺有老太太缘!”
    米小蝶的观察力惊人,看到铁军眼圈变红,醋意顿消,小声嘟囔了一句。
    稳了稳心绪,铁军松开童奶奶,重新坐好,童奶奶看了眼外边,大概觉得还要等一会,又戴上花镜,拿起了红纸。
    “四娃子,你达不爱说话,你们五个娃的身世他肯定也说的不多,奶奶今天就告诉你,你和五娃子是怎么被捡来的。”
    “奶奶,不讲了,等我再来......”
    米小蝶看了铁军一眼,估计是不想铁军听,开口拦阻童奶奶。
    “怕铁娃子听啊?傻蛋,奶奶就是要小刘和铁娃子听,因为他们比你接触人多,没准以后能帮你找到亲生父亲呢!”
    “我亲生父亲还活着?”
    米小蝶惊叫,童奶奶点点头。
    “很可能还活着。”
    “奶奶,那您快讲吧!”
    米小蝶十分迫切,说完还没忘了恐吓铁军。
    “铁老大,选择性听,懂不?”
    “不该听的你来堵我耳朵好了!”
    铁军苦笑,自己这待遇,赶上马季的相声里说的,老乡们闭眼吧!
    “呵呵,奶奶先告诉你,你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这是个谜,达没说过,米小蝶立刻进入女学霸状态,目不转睛的盯着童奶奶。
    “大娃是你达在上海听沪剧的时候捡的,说是捡,其实是人家放到你达身边的。
    那晚听的正好是赛金凤唱的《饮水思源不忘本》,大娃的襁褓里人家塞了票子和小金镯的。
    你达说,抱起大娃,大娃张着两只小手要飞一样,他看到剧院门口写着的赛金凤,随口就给起了个米小凤......”
    “奶奶,奶奶,大姐爱唱沪剧,她的娘有可能就是那家剧院唱戏的,我达真是的,也不去问问戏班。”
    米小蝶像发现了新大陆,又来摇童奶奶。
    “别摇了,奶奶都快散架子了!”
    童奶奶往后躲了躲,米小蝶嘻嘻笑着收回了手。
    “唉!你们没经历旧社会,戏子要是偷情生了娃,不但要被师父撵出师门,她连讨生活都没脸了。
    大娃的娘不简单,能把大娃养到七个月大,肯定是没打算送人的,这么想,应该是摊上了非常麻烦的事。
    另外,她能选中你达,肯定也是观察了好些日子的,知道你达是西京来的,也知道他是个善良的老实人。
    这才趁着你达看戏入神的时候,把大娃放到了你达身边。”
    老太太分析的有理有据,铁军都不由得点头佩服。
    “二娃呢,是你达在长白山脚下,给白家庄吹丧的时候捡的,一棵老松树下,两只梅花鹿。
    见到你达来,两只鹿没跑,低头拱脚下的布包裹,你达走过去,两只鹿才跑远了看。
    地上就是你二姐小鹿,包裹里还有热乎乎的奶瓶,明白不,二娃也是人家瞄准了你达送的。”
    “三娃是你达在广州捡的,冬天,那天黄昏,天上下着雨,你达躲在小旅店里,趴窗户看下面的鱼档卖鱼。
    生意不好,天也黑了,鱼档老板收了摊,上了夹板,锁门回家了。
    这时候,跑过来一个戴着头巾和面纱的女人,冲着趴窗户的你达跪下磕头,然后指指地上,架把油纸伞就跑了。
    听见没,你三个姐都不是你达捡的,三娃叫小鱼,就是这么来的。”
    “我和小峰也是我娘送我达的?”
    米小蝶蹙起小细眉,小声问道。
    “你们俩不是,真是你达捡的。”
    童奶奶停下剪纸,摇了摇头。
    “那是68年夏天,你达带着三娃子在宁夏讨生活,路过了石嘴山西大滩,就在咱贺兰山脚下。
    你也知道,咱大西北一直缺水,你达是去沙湖给水壶灌水,三娃子眼尖,指着湖边的一辆大二八喊。
    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你达很高兴,抱起三娃就跑了过去。
    湖边上,你娘趴在地上,没了气息,背上是你妹,你坐在边上哭鼻子,嗓子也哭哑了,看见你达光张嘴说不出声。
    附近有兵团,还有五七干校,你达让三娃看好你,背起五娃,骑上大二八就往兵团跑。
    喊来了人,却没人认识你娘,部队上的人热心肠,派人去喊干校的人。
    等干校的人来了,也说不是他们的人,商量半天,先把你娘埋了,然后开始讨论你们姐妹谁来收养。
    你别生气,你达当时是没打算收养你们的,主要是他负担太重了,三个娃就把他折腾成老汉了。
    而且,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得肝癌了,每次疼起来,他都是用喇叭使劲顶着才能扛过去。”
    米小蝶开始小声哭,铁军和刘胜利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境,更能想象她小时候过的苦日子。
    铁军不自觉的伸手,轻轻拍了拍米小蝶的后背,米小蝶一耸肩膀。
    “你是有妇之夫,少拍我,注意点影响!”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安慰你一下!”
    铁军尴尬的收回手,面红耳赤的解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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