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冰城,三辆车先到了马迭尔,小前台一看见铁军,眼睛立马眯成了一条线,像只招财猫。
    要说最近,铁军可真没少给马迭尔送银子,铁军明白,小丫头现在看他,就跟看见了财神爷一样。
    没用柳芭出来安排,小前台一水大套间待遇,啥贵来啥,反正人家也不差钱。
    人安排好了,小虎和安娜去找老妈,建国哥几个进了房间,铁军拉着铁彪走到一边。
    “哥,今天晚上还得在你那,我想把能请的都请来,一是给小虎一家践行,二是来个庆功宴。”
    “没问题啊!”
    “那你帮着张罗一下,这边,你和柳芭帮我顶顶,我去请一个重要的客人!”
    “小意思,那你抓紧吧!”
    “嗯,那我去了,饭店见!”
    铁军转身出来,到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柳芭正往大哥怀里扑去,铁军嘿嘿笑了起来。
    上车先打了几个电话,老疤、李姐、王姐、贾光明、高小妍、楚家全家......
    铁军说的重要客人,就是坐轮椅的刘文化夫妇。
    害怕请不动,铁军决定先去接老铁。
    汽车发动,铁军直奔重机厂,提前先打了电话,一听说请刘文化,老铁很高兴,说这才是他老铁的儿子。
    到了重机厂,老铁在大门口等着,开门上车,很快到了那片破土房,停好车,进了刘文化家大门。
    狭窄的小院里堆满了破烂,小煤棚子里还剩点煤底子,铁军知道,二丫上大学,金老板的善心也结束了。
    刚要敲门,门口的大筐里冲出一条小黑狗,瘦小的身躯颤抖着对两人使劲汪汪。
    “吱呀!”
    门推开,刘文化一脸油污的看向两人,小黑狗扑到轮椅上,瞪着乌黑的眼珠子等着主人的反应。
    是朋友,主人会笑,是那些惹主人烦心的,它会拼命护主,报答主人的救命之恩。
    “小黑,回窝去,是老朋友!”
    刘文化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的小黑狗,笑着说道。
    小狗挺听话,跳回筐里,再没一点声音。
    “铁师傅,大研究生,你们爷俩咋来了?快,快进屋!”
    “老刘啊,我是被你大侄子押来的,想请你喝酒,怕你不给他面子啊!”
    “喝酒?哈哈哈,搞那么麻烦干啥,一会你弟妹从废品收购站回来,炒俩菜,咱在家喝多好。”
    “刘叔,不光是喝酒,咱进屋说!”
    “哦?不光是喝酒?”
    铁军点点头,挤进门,慢慢把一脸问号的刘叔倒进屋里,细小的门洞连给轮椅调头都不能。
    进门就是外屋地,同样堆满了废报纸、纸盒、酒瓶子、破铜烂铁......
    地方小,只有一个灶台,上面是一口大锅,自己搭的碗架子拉着一块布帘。
    正对着外屋地是万能小屋,炕半边摞着糊好的纸盒,小炕桌支着,浆糊、套袖、纸板,躺在桌子上。
    炕的另一边摆了一报纸的零件,一个打开后壳的电视机刚修了一半,刘文化应该正在跟它战斗着。
    行李垛靠墙摞着,满屋连个大箱子都没有,称得上家具的,就是一张破课桌,还是三条腿。
    课桌上是杂乱的文稿,课桌里也是稿纸,铁军现在的眼睛贼尖,一眼看见露出一半的标题,“论工业的发”。
    铁军的心不平静了,这破土房里住着心系重机的大能,骄傲的心被这堆能混口饭的东西包围着,可悲,可叹!
    “嘿嘿,有点乱!”
    刘文化大手一划拉,小炕桌滑向炕里,老铁和铁军搭着炕沿坐下。
    “呵呵,没烟没茶,喝点热水吧!”
    刘文化从课桌下拎起锈迹斑斑的破暖水瓶,老铁接过来,放到炕里,从兜里掏出旱烟盒。
    “有也不抽,自备!”
    “呵呵,又没跟你说,我跟大侄说呢!”
    刘文化白了老铁一眼,看向铁军。
    “大侄啊,咋想起请叔喝酒了?
    先声明啊,人多了不去,大饭店不去,理由不充分不去!”
    铁军乐了,指了指桌上的文稿,说道:“那个一会再说,刘叔,这个我能看看吗?”
    “哎呦,你学法律的还对工业感兴趣?看,随便看,写了就是让人看的嘛!”
    铁军拿起稿子,标题看全了,“论工业的发展与现状”。
    铁军以为刘文化写的是冰城重机,看下去才发现自己的格局太小了,也小看了刘文化的大视野。
    刘文化写的是整个东北工业,以作为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沈阳工业区为主。
    文中开篇列举了很多工业骄傲:
    全国首份厂长承包经营的“责任状”;
    全国首家破产企业的“通告书”;
    被誉为“接通了世界金融管子”的金杯公司,最早赴纽约发行“美元股票”......
    铁军抬起头,笑着说道:“刘叔,你还是讲讲吧,让我爸也听听!”
    “呵呵呵,我可有年头没听你讲话了,来,就当回忆了,就是听众少点!”
    “哈哈哈,不少了,平时我都是讲给我捡那小黑听的!”
    “哎,老刘,可不带骂人的!”
    三人都笑了,刘文化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开口讲了起来。
    “我这篇文章啊,其实还是想给咱们东北工业敲敲警钟。
    就说铁西工业区,行动的最早,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为进入市场经济体制开刀动斧。
    比如,推出了承包经营、租赁经营、股份制等多种经营方式和所有制形式。
    你们也都看报纸和评论了,引起了轩然**,那些评论家可没少提出异议,这也不行,那也不对。
    都是狗屁,没有大厂子的工作经验、管理经验,只停留在理论上,不下基层调研,猫在大学里叫嚣个鸟。
    咱锅炉厂的老贾问的好啊!
    那你们说该咋弄?
    承包责任制要不要搞?
    大锅饭到底要不要砸?
    国家改革改的是啥?
    我们作为经营者是当传达室还是要做变压器?
    就在北京嘛,问的那些所谓的专家哑口无言嘛!
    我给老贾提了三个建议,人家采纳了,锅炉厂起飞了嘛,给我1万块钱,咱能要吗?”
    “为啥不要啊?”
    “不能要!”
    爷俩一起叫了起来,老铁瞪了一眼铁军,叫道:“你过的啥日子,看看你叔过的啥日子,咋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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