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老头被我吓了一跳,半晌才道:“是是啊。”
    我心中突突乱跳,追问道:“这姓闻的是一个人,还是身边跟着一个孩子?”
    郑老头道:“是是有个孩子。”
    “叫冯三?”
    郑老头迟疑了一下,道:“似乎是姓冯的,但到底叫什么不太清楚了。”
    我一颗心砰砰乱跳。陈琳见我神情有异,小声地问了我一句:“小景,你认识那个姓闻的术士?”
    我猛地惊醒过来,呼出一口气,道:“以前听人说过。”让自己平静下来,朝郑老头道,“那后来怎么样?”
    这小老头惊疑地看了我几眼,说:“那姓闻的似乎很有来头,反正那位高人见了他,就立即把他迎到了屋里。倒是那姓冯的小孩,就在外面,跟我们打听起事情的经过。当时很多人见他年纪小,不太爱搭理他,倒还是老头子我,反正当时闲着也没事,就跟那小孩唠了唠。”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即多看了他几眼,突然觉得这原本还有些讨厌的小老头霎时间顺眼了许多。
    老头道:“这小孩听完,就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说着,又笑道,“这小孩当时也就八九岁,可是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话头头是道,我至今还记得清楚。”
    我说:“这小孩是不是眼睛一大一小?”
    郑老头愣了一下,道:“这倒是没怎么看出来,怎么?”
    我说了句没什么,自个儿琢磨了一阵,让他继续说下去。
    郑老头道:“后来那高人和姓闻的术士从屋里出来。我见那高人脸色轻松,想来是跟姓闻的商议出了什么办法,就等他们公布。谁知他们二人出来后,那高人和姓闻的就一起去问那小孩,问他想到什么办法没?”
    郑老头回忆着,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当时那情形还真有点怪。当时所有人都惊得呆了,愣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那小孩坐在椅子上,两腿晃荡了一下,就跳了下来,站到地上,当场就命令所有人赶紧解散,回去各找各妈。”
    陈琳“啊”了一声,道:“你们还当真听了那孩子的?”
    郑老头道:“那可不。就连那主持事务的高人都听了那小孩吩咐,我们自然也得听命。”
    我想象着当年的情形,不由会心一笑。这冯老三可比我小的时候厉害得多了。
    陈琳道:“那后来怎样?”
    郑老头道:“后来?后来我就被遣返了啊,我就跟着大家伙退出了康平镇。”
    陈琳“啊”了一声,道:“原来您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啊?”
    郑老头呵呵笑了一声,道:“我们退出去后,没过几天,那高人就召集大家回到镇上,说是事情已经解决。果然,此后康平镇安安稳稳,再也没出什么邪祟。想必是那姓闻的和那小孩,真有什么妙招。”
    我就问:“那姓闻的术士和那小孩最后怎么样了?”
    郑老头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等我们回到镇上,他们两人就已经走了。”
    我不由有些失望,沉默了一阵,只听陈琳突然低呼了一声,急急问道:“那道长伯伯刚才叫你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认为”
    郑老头把头一点,道:“没错,道长就是认为咱们眼前这两口棺材,就是当年的王氏!”
    陈琳脸色一白,道:“这一大一小两口棺材,正好就是王氏和她的孩子?”
    郑老头点头道:“成风道长脾气虽然有些暴,但本事确实大。老头子我也算是亲自经历过当年那事的,可是见到这两口棺材,愣是没往当年那件事想。瞧瞧人家道长,只是十几年前才到的黄鹤观,也没参与过当年的事,居然能立即就想到了这一步,实在是高明,高明啊!”
    一拍大腿,又道:“这的确定子母煞无疑了!哎,道长高明啊!当年那王氏死的时候用的是‘坐凶’,那可是厉害得很那!”
    陈琳“咦”了一声,道:“您老也知道坐凶啊?”
    郑老头呵呵一笑,道:“当年我亲历了这事儿后,就对尸葬这一行起了兴趣,自学了多年,只是没有明师指点,顶多也只是个半拉子。”
    陈琳大概是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就问:“小景,你怎么看?”郑老头顿时也看了过来。
    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没完全想明白。陈琳倒是想到了什么,道:“可是不对啊,要是这子母棺里头的真是王氏跟她孩子,当年那些个高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布置成子母煞呢?他们母子两变成子母煞之后不是更难对付?”
    郑老头笑道:“这一点就要说到成风道长的高明之处了,人家早就想到了。他说但凡是怨孽,除了留下一丝生前的残念外,都有一种让自己不断变强的本能。二十年前那几个高人,就利用了怨孽的这一特点,故意布置了一个阴阳煞局,让母子俩的怨孽相互滋养,让其变强的本能掩盖过复仇的残念。”
    “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部分!他们巧妙地用铁棺布置了一个只有内部循环的阴阳通路,又在双棺外围布置了其他一些辅助禁制,并把母子俩葬入七关之中阳气最盛的一关中。这样一来,虽然母子俩的怨孽逐年滋养变强,最终形成了子母煞,但不管这尸煞多强,只要不跑出来,也就等于是无害的!”
    郑老头说完,一拍手,钦佩地道:“果然是极其大胆的构思!”
    陈琳吃了一惊,道:“我家院中那块地是咱们这一带的阳垦关?”
    郑老头笑道:“正是!原本这子母棺被封在阳恳关中,应该安然无事。谁知你父亲不知听了谁的撺掇,居然去把这院子给挖了,结果就出事了。”
    陈琳脸一红,道:“我爷爷离世前确实定了条规矩,我家内院这块地绝不能动。但不知为何”说到一半,毕竟是事关她父亲,就没有说下去。
    这番分析倒是丝丝入扣。当年在刘家宅,死人脸为了擒住刘楠那鬼丫头,就曾经在刘家院中布下七星钉魂阵。这七星钉魂阵,究其原理,其实是在院中模拟了一个小七关。
    如果挖出棺材的这个位置,真是如那马脸所说,是整个康平镇一带大七关中阳气最盛的阳恳关,那利用它牵制住王氏母子俩的子母煞倒也说得过去。但要说为了消弭王氏的祸害,硬生生把他们母子俩从坐凶养成了子母煞,这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么?我怎么看,也觉得不像是三叔能做出来的事。
    我正有些出神,就听那马脸大喝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他正指手画脚,在朝众人交代:“把这地方封起来,谁都不能乱动。破这子母煞事关重大,我得回去准备周全,明日午时做法破煞!”
    那陈家二叔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人能到这里乱来。那马脸冷哼了一声,黑着脸,也不看我和陈琳一眼,随即就扬着袍袖出了门。
    一见他的人影消失,那郑老头就凑了过来,叹道:“这成风道长人还是挺正气的,本事也高,就是脾气太火爆了。”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还是郑大师性子稳重。”
    那郑老头立即咧嘴笑道:“哪里哪里。叫什么郑大师啊,可折煞我了。叫我老郑,叫我老郑。”
    说话间,陈家二叔就上来问陈琳,这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处置。这中年胖子原本对他这侄女是怎么都看不上眼的,只是经过刚才这一出,见连郑老头这样的人都对他这侄女毕恭毕敬,大概才隐约晓得,那清什么微的,恐怕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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