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元年。
    随着新帝登基,整个大汉都呈现出了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天下的百姓未必能理解到新帝的即位到底意味着什么,反而是长安的百姓最先体会到了,新帝登基之后,即刻发动关内的百姓,修筑长安城,许久不曾服徭役的百姓在官府的调动下开始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大工程之中。
    某个老流氓在废墟上缔造了一个国家,第二位则是将废墟整理干净,而到了第三代,这个帝国则是开始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一切都在表明,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他庞大,包容,强大,他正在铸造一个伟大民族的成熟魂灵。
    耕地连绵不绝,从长安到帝国北方的冰寒之地,往西到河西的牧地,从南越的密林到滇地的丘陵,耕地数量已经超越了当初处于巅峰的秦帝国,高大的城墙,往来不绝的商贾,缓缓升起的炊烟.....
    刘长站在长安旧城墙之上,远处能听到匠人们的叫声,马车运输着沉重的石头。
    刘长从这里眺望着远处,幅员辽阔的庞大的帝国似乎都被他尽收眼底,大汉天子双手叉腰,傲然的俯视着远方,远处人声鼎沸,车队排成了长龙,甲士们忙碌的盘查着来往的众人。
    “哈哈哈~~~”
    刘长放声大笑,“这就是朕的功德啊!”
    “朕的功德,纵然是尧舜这样的上古贤王也不能媲美。”
    说出了一番经典的昏君发言之后,刘长看向了一旁的张孟,暗示他附和几句,奈何,这厮极为木讷,愣是没有看懂大王的暗示,或许看懂了,却也不愿意开口奉承,刘长顿时不悦,要是张不疑在这里就好了,就你这样的,等着吧,你能做到三公我就不是乃公了!
    皇帝的日常枯燥而又简单,刘长每天要忙碌的事情也不少。
    最让刘长无法接受的,就是他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去玩了,狩猎?天子狩猎那可不是小事,有专门的园林,然后召集一大堆的群臣,观看天子狩猎,天子狩猎的时日也有明确的安排,若是到了时间还不去狩猎,那大臣们会催促你,若是过了时间还去狩猎,那大臣就会训斥你。
    当然,这些规矩对暴君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惜刘长坏的不够彻底,像周昌这样的愣头青,在桀纣麾下大概活不过两天,刘长作为仁义之君,自然是不能对他下手的,然后以周昌为首的这些直臣就开始无休止的劝谏,弄得刘长都失去了狩猎的兴趣。
    至于去外头吃酒看美人,那就更别想了,这么大一个卫尉领着甲士跟在身后,还去酒肆?还去调戏美人?完全没有机会啊,何况,这个张孟也是太后卫尉,他甚至都明说了,不带一点遮藏。
    当刘长温和的询问他能否稍微纵容自己的时候。
    张孟这厮居然愤怒的对刘长说:陛下就是掐死臣,臣也绝对不会应允,太后每日都派人来询问您的情况!
    刘长这才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朝议愈发的频繁,刘长只觉得自己每天都被这些琐事所烦扰,很是悲愤。
    “陛下!臣有奏!”
    刘敬站起身来,朝着刘长大拜。
    刘长很是散漫的坐在上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甚至还打哈欠,完全就是被强行拖出去打工的神情。刘长却是被强行拖出来的,今天早上,他本想要赖掉这场朝议,准备让周昌和召平两人来代替自己操办。
    没想到,最先反对的就是曹姝,曹姝不悦的说道:“陛下身为皇帝,坐拥天下,便要以国事为重,岂有不耕而食之者?”
    “国有贤良,圣王垂拱而治...这是当初盖公告诉朕的,朕不是懒,只是朕必须要听从老师的话!朕已经决定了,二十年都不再上朝!以表示朕对老师的敬重!”
    刘长的豪言壮语并没有能坚持太久时日,当曹姝,樊卿,雍娥,还有诸多近侍,纷纷长跪不起,要求天子上朝的时候,刘长还是无奈的起身了,天下岂有像朕这样勤勉的天子呢?!
    此刻,刘长还是没有什么精神,刘敬却已经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番河西作战,天下各地运输粮草...臣发现,千里转运粮食,二十钟的粮草运到目的地也只剩下了一钟...十九钟都耗费在了道路上,而先前陛下强令各地开屯,臣便想,与其运输粮草,到不如就地取粮,陛下可以在大汉边境各地施行军屯,大量的开发耕地,当地的军队作战,就不必从内运输粮草,如此能避免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屯田可以分成两种,戍边军队做军屯,我们再从各地召集一些百姓去边塞种地,为民屯!”
    大汉每年都有大量的戍边军队,刘敬的提议就是不要让这些戍边军队闲着,让他们种地去吧,同时,国内的豪族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带着家眷去边境种地去吧。
    原先还处于没什么精神的刘长瞬间就不困了。
    他抬起头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放弃国内的屯田,在河西,唐,燕,等地施行双屯?”
    “对,国内的耕地,哪怕官府不去催促,百姓也会去开发耕作,可边境就不同了...如今天下百姓越来越多,可百姓却都集中在中原几个郡,其余地方还是人烟稀少...陛下可以下令迁徙...”
    周昌顿时起身反对,“陛下,刘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强行迁徙百姓,实在不妥。”
    “当初秦国为了开发边塞,强行迁徙百姓前往南越,云中,朔方等地....导致这里的百姓对庙堂格外不满,多次叛乱,这是会让庙堂失去民心的政策,不能推行!”
    刘长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
    “强行迁徙就不必了,有偿迁徙吧,愿者上...愿者迁徙,但凡是迁徙到边塞的,都给与补偿奖励,像爵位啊,农具啊,耕牛啊,该给的就给,不要节省...”
    刘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提醒道:“陛下,有些百姓不能强行迁徙,有些百姓可以,臣所言者,就是可以迁徙的。”
    群臣都很清楚他的意思,这厮发明陵邑制度还不够,这是准备再光明正大的强行迁徙豪族啊!!
    刘长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训斥道:“天下的百姓,朕一视同仁,岂能如此乱来?!”
    听到刘长的训斥,刘敬长叹了一声,无奈的低下了头。
    群臣则是不由得得意了起来,陛下乃仁义之君,怎么会听你这种佞臣的话呢?
    刘长说道:“再也不要说强行迁徙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必须要自愿才行!刘公啊,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操办,记住,要自愿才行啊!”
    刘敬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
    他认真的回答道:“请陛下放心,一定自愿!”
    群臣欲言又止,这玩意来操办???
    周昌知道这厮的德性,急忙上前说道:“陛下,倒不如让臣来操办这件事。”
    “哦,周公?您负责的驰道,修建的如何了?”
    “这....”
    “哼!”
    刘长拂袖而去,显然对周昌的办事效率很是不满。
    朝议结束,在刘敬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昌终于追上了他,拽着他的衣袖,语重心长的说道:“刘公啊,我跟您一样,不喜欢欺压百姓的豪强,可这些豪强也不能都没有....大汉不是大秦,不能什么都插手,地方上的一些事情,是要宗族,要靠三老,要有豪强来负责的...您这...”
    “请您放心吧...我跟随高皇帝的时日并不比您短...您因为刚烈的性格而得到陛下的厚爱,我只是在这一点上不如您而已。”
    刘敬这么一番话,却是直接堵住了周昌的嘴。
    周昌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离开了这里。
    刘长刚刚回到了殿内,雍娥便热情的上前,为他脱下了朝服,曹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而樊卿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在刘长登基之后,太后自然也是将雍娥送到了这里,雍娥没有任何成为新妇的害羞,带着巴蜀美人独特的热情,笑着跟两位姊打起了招呼。
    曹姝年纪最大,作为四个孩子的阿母,对泼辣的雍娥很是宽容,亲切的询问她家里的情况。
    而曹姝给雍娥的感官也很好,随着年纪的增加,曹姝变得越来越有气质,整个人端庄美丽,贤惠温柔,热情的对待别人,也能处置好皇宫力的大小事情,母仪天下用来形容她那是一点都没错。
    曹姝本以为,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加,大王肯定也会冷落自己,跟她人亲近,她都做好了这种准备的,奈何,随着她愈发成熟,刘长却愈发的喜欢跟她亲近,有的时候干脆一连五六天都跟她一起,不愿意松手。
    还是曹姝主动提醒他,让他去找樊卿去。
    樊卿当然不会嫉恨对自己如此好的曹姝,可这个新来的嘛,樊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雍娥跟樊卿的性格较为接近,却又完全不同,樊卿也很顽劣,却是较为蛮横,有些任性,而雍娥的顽劣,是她那种态度,她似乎不惧怕任何人,可并不会像樊卿那样没事找事,更不会任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来做事。
    在刘长离开大殿,说要前往去找召平议事的时候,樊卿终于开口了。
    “这里可不是巴蜀之蛮荒地,在这里做事还是要讲规矩的。”
    “我大姊都没有扑上去,你一个新来的却敢跑到大姊的面前?”
    雍娥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与我相同的年纪,又何以训斥我呢?”
    “我阿父乃是舞阳武侯!”
    “我阿父是汁方肃侯!”
    “我阿父排第五!你阿父可是五十多名!”
    看着两人顿时要吵起来,曹姝板起脸,“卿!!不许如此!”
    曹姝开口了,樊卿也只能是偷偷瞪了一眼雍娥,不敢说话,雍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笑了笑,就去抱孩子去了,雍娥很喜欢小孩子,这一点倒是跟樊卿有些相似,曹姝无奈的看着这些人,摇着头,自己要照顾的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多呢?
    “阿母~~~~”
    一声大叫打断了曹姝的感慨,她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身泥泞的刘安走进了殿内,抬起头来,“我饿!”
    “我昨天刚洗的衣裳啊!!!”
    曹姝顿时就炸了,抄起棍子就要打,樊卿连忙将那竖子护在身后。
    刘安也是连忙解释,“阿母,我并非是贪玩,是去了尚方,帮着那里的匠人做事...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好心啊!”
    “竖子!你给我过来!”
    厚德殿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
    “大喜!!!”
    “大喜!!!”
    “新皇登基!!!”
    “唐王登基!!!”
    斥候带着长安的诏令,沿路大叫了起来,当他纵马冲进军营的时候,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将士们神色各异,纷纷大叫了起来,远远的能听到唐国军团那边传出的惊天嘶吼,他们开心坏了。
    被这繁杂的声音所惊扰,灌阿冲出了营帐,日夜忙碌的他,此刻看起来很是疲倦,他狐疑的看着周围,问道:“他们说什么?”
    一同走出来的夏侯灶揉了揉双眼,呆滞的说道:“没听清啊...好像是说皇帝驾崩了,大王登基了?”
    “好啊!!”
    灌阿下意识的就想要拍手叫好,忽然又觉得不妥,“你确定吗?”
    当这个消息传到了西域的军队这里的时候,将士们欢呼雀跃,都是非常的激动,就连周亚夫也不例外,自家大王做了皇帝啊,就是向来平静的他,此刻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根本藏不住。
    唯独某位太尉,此刻冷着脸,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太尉,大王登基,您看起来为何不太高兴呢?”
    韩信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准备好继续追击稽粥!等打败了稽粥再庆祝!”
    周亚夫被训斥了一顿,只能是低头接受。
    韩信平静的拿起了面前的舆图,看了片刻,气氛有些沉默,周亚夫也不敢庆祝了,只是低着头,时不时偷偷抬起头来看太尉一眼,就在这个时候,太尉猛地将手里的舆图丢下,愤怒的质问道;“新皇登基,需要太尉领着群臣恭贺,还要亲自为天子递剑,太尉不在,他们是如何登基的呢?!”
    周亚夫低声说道:“听闻事情紧急,没办法等到太尉前来,只能由御史代替操办。”
    “哦....无碍,这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要彻底击溃稽粥...将一场大胜来献给新皇。”
    韩信随意的挥了挥手,捡起了舆图。
    看了片刻,韩信又忽然骂道:“那御史有什么资格呢?!”
    周亚夫恍然大悟,合着太尉不高兴是因为登基仪式上没自己什么事,这殊荣被御史给抢走了啊。
    “张公本就有这个想法,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张公...张不疑对吧?”
    韩信眯着双眼,念叨着这个名字。
    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大巫的带领下,韩信成功的偷袭了稽粥的大本营,韩信采取了迂回战术,让唐国军团和陇西军团沿着楼兰远征,从南北两个方向切断了道路,自己则是突袭大本营,稽粥在遭受袭击之后,绝望的发现南北的诸国都已经被汉军控制,只能是朝着西边逃亡。
    韩信就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就像是在放羊一样,不断的驱赶着稽粥,迫使他朝着西方一路狂奔。
    周亚夫有些狐疑,太尉明明可以直接杀死稽粥的,为何还要这么不急不慢的驱使他西进呢?
    群贤之一的夏侯灶没有让周亚夫失望,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养寇自重!”
    若只是在私下里这么说也就算了,可夏侯灶妙就妙在他是当着韩信面前这么说的。
    太尉表示很欣慰他能有这么好用的脑子,随即重用他在后军照顾伤马。
    周亚夫向来都是群贤里的另类,有些配不上群贤的名头。
    他并不觉得太尉这是要养寇自重,几番询问韩信,可韩信并没有告诉他,只是不屑的说道:“你与夏侯灶也没有什么区别。”
    周亚夫在韩信这里没有得到答案,可却在阿父这里得到了。
    周勃比起原先还是沉稳了很多,再也没有自大狂妄的模样了,面对困惑的儿子,他提醒道:“这是以敌人为斥候,在探路呢...太尉的心很大,陛下的胃口更大,西域是填不饱的...这大概是在为以后西进的战略做准备....”
    稽粥终于认输,急忙下令,带着其余各部的军队撤向了西部。
    他下定了决心,无论西边有多么可怕,也肯定不会像追赶自己的那个怪物那么可怕,稽粥还是弄不懂西边的情况,可情况再坏,还能坏的过现在吗?那里的敌人再可怕,还能比身后那个更可怕吗?
    西征!西征!
    稽粥是个做事不会迟疑的,当即便领着大军朝着西南边出发,匈奴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未知的陌生地区前进。
    韩信在将匈奴人大批的驱赶出西域之后,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派人去打探远方的情况,自己则是等待庙堂的回信,西域已经收拾好了,派个人来驻守吧。
    稽粥的先锋军队在纵马奔驰了许久之后,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拦路虎。
    那是一个陌生的村落,一群陌生的士卒,他们说着匈奴人也不知道的言语,气势汹汹的拿出了棍子,准备好好教训面前这群不知名的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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