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大族豪强作乱被镇压后,很是安静了一阵子。那些大族豪强拥有巨量田地人口,也有无数生意。
    他们倒下了,空缺出来的生意份额便被人一抢而空,因此商界对新帝很是赞美了一番。若非新帝曾说过豪商无国这类话,大概商人们会把他当做是财神爷供奉起来,每日三炷香。
    朝堂上如今是全新的构架,在新帝出征蜀地后,是太子监国。太子年少,主要是刘擎等人辅左。
    刘擎等人是新帝的老臣,忠心自然母庸置疑。有人蠢蠢欲动,可新帝太过强势,以至于出发许久才有人试探。
    那人上了奏疏,说关中如今人心惶惶,都担心皇帝会下狠手继续整治。
    这奏疏传的沸沸扬扬的,引发了不少人关注。大伙儿都在看太子和刘擎如何应对。
    若是态度和蔼,那么接下来奏疏便会蜂拥般的进入宫中。目的就一个,为关中大族豪强松绑。
    关中大族豪强被新帝镇压了不少,剩下的不说苟延残喘,可也蛰伏着,不敢出头。此次试探,明眼人一看就知晓是有人指使。
    据说在朝议时罗才大怒,说这是无端生事。皇帝只是收税,收税,收税!外加清查不合规的奴隶!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皇帝做的无可指责,谁也找不到攻击的借口。
    于是,朝议决定呵斥此人。甚至有臣子说此人当革职,但被太子搁置了。
    但也有传言说太子力主缓和与关中大族豪强的矛盾,但随即被宫中否认。随即刘擎在理事时当着数十官员冷笑,说这等传言便是想离间陛下和太子,等陛下归来后,看那些人怎么死。
    宫中的皇后在和一群贵妇开茶话会时,也云澹风轻的提及了此事:“子不改父志。”
    ……
    隆冬时节,长安城外商旅少了许多。
    城外有长亭,供给商旅行人歇脚之用。但后来更多被用于送别。
    “阿耶,你回家要少吃些,好歹把肚腩给减了去。”
    马溪陪着父亲马宏忠出了长安城,天冷的很,马宏忠搓着手,没好气的道:“你阿耶不吃不喝也会长肉。”
    “那是脾胃出了问题。”马溪说道。
    “我儿在国子监看来还是学了不少。”马宏忠很是欣慰,看到长亭里有人卖吃的,外面还挂了个酒幌子,不禁腹饥,“走,咱们也去尝试一番长安人长亭道别。”
    这话分明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贪吃。
    马溪苦笑,但还是跟着过去了。
    “客官。”在长亭里弄了个小摊子的男子笑吟吟的拱手,“这里暖和。”
    马宏忠故意问道:“若是老夫不吃呢?可能坐下烤火?”
    “自然是能的。”
    男子笑嘻嘻的道。
    马溪叹息,“阿耶,你穿着这般富贵,后面还有好几个护卫,别人一看就知晓你不差钱,何苦被人哄呢!”
    “商人的嘴,骗人的鬼,为父知晓。”马宏忠坐下,伸手在炭火上烤,看了一眼吃食,“弄些羊肉,对了,就搁在炭火上热热的吃……有什么酒水?”
    “北地来的烈酒,据说是陛下亲自教授酿造的,这天喝一口下去,从嘴里一条热线到腹中,暖和!”男子说着打开酒封,一股子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
    “来一壶……罢了,半壶。”在儿子的鄙视眼神下,马宏忠果断选择减量。
    “好勒!”
    一罐子羊肉架在了炭火上,半壶烈酒,两只酒杯。
    “大郎也喝一口。”马宏忠给儿子斟了一杯酒,“好歹以后得学会应酬不是。”
    “阿耶我来。”马溪想抢酒壶,马宏忠避开,“你是我儿,为父这一去怕是又要几个月见不着你了,好歹疼疼你。”
    父子举杯,马宏忠说道:“国子监那边说是以后出来不能为官了?”
    “是……啊!”喝了一口烈酒后,马溪张开嘴,被辣的难受。
    “赶紧喝口汤。”马宏忠坏笑着给儿子舀汤。
    喝了一口汤后,马溪依旧觉得胸腹处难受,他吃了一块羊肉,说道:“玄学重归国子监后,有传闻陛下交代,这等出来就做官的学堂,以后不可开办……”
    “为何?”马宏忠不解,“都是人才呢!”
    “早有人这般说了,可陛下说了,只要有好处的地方,最后多半会沦为肉食者的地盘。阿耶你想,原先的国子监,那些贵人子弟多如牛毛呢!”
    “也是,可见陛下睿智。”马宏忠心不在焉的拍了皇帝的马屁,“对了,老夫此次来,路上听闻陛下那边已经破了桐城?”
    马宏忠是来长安探望儿子,顺带和人谈些事儿。今日事儿谈成了,就准备回家。
    “嗯!玄学这边老早就知晓了。”
    玄学此次有不少人跟随出征,故而消息传递极为灵通。
    “给为父说说。”马宏忠吃了一片羊肉,喝了口酒,赞道:“好酒,就是冲了些。”
    “那是!”男子笑着。
    马宏忠拿着酒杯就不想喝,但在父亲的注视下,憋气喝了一点,赶紧一口汤顺下去。
    “陛下一路打进蜀地,到了桐城后,陛下披甲亲自蚁附攻城……”
    “呀!”马宏忠喝了一杯酒,“陛下竟然亲自攻城?”
    “是我相熟的师兄来信说的,陛下亲自攻城,一下就击溃了守军。好些人欢呼万岁……”
    “果然是马背上得的江山。”马宏忠此刻觉得自己当初选择顺从皇帝是对的,然后想起这些都是儿子的功劳,难免目光慈爱了些,又给儿子倒了一杯酒,看他苦着脸,笑道:“男儿要能吃苦!”
    “陛下一路杀到了伪帝的行宫前,前北疆节度使黄春辉就堵在大门外……”
    “黄春辉对陛下有提携之恩,这一下,算是苦尽甘来了。”马宏忠有些艳羡的道。
    “阿耶,说来你都不信,陛下站在宫门外,喊了一声开门,守军尽数降了。”
    “啧!这是威严所致。”
    “伪帝父子在殿内负隅顽抗,陛下一进去,就直奔那个谁……李元。”
    “太上皇……呸!是李元!”马宏忠呸了一下。
    “那李元高喊什么……朕是背叛了阿兄,可朕做了帝王,阿兄却做了鬼,也不见上天责罚。就在这个时候,陛下拔刀……”
    “好!”男子也不管生意了……实际上当下就马宏忠父子两个客户,就蹲在边上听,随手拿着火钳拨弄炭火。
    炭火炸裂出一串火星,照亮了马溪那年轻的脸庞,“李元没想到陛下要亲自动手,吓坏了,喊朕是你的叔父啊!朕愿赎罪。陛下问他,你向谁赎罪?李元说,阿兄。陛下却说,错了,你该向天下苍生赎罪。随后一刀便把李元枭首!”
    “痛快!”
    马宏忠听的热血沸腾,举杯就干。
    “快意恩仇啊!”男子激动之下,差点用火钳把陶罐给掀翻了。
    “哎!对了,你那师兄是如何知晓的?”马宏忠闪避了一下飞溅起来的火星,问道。
    “师兄当时就在陛下身后,提防伪帝身边人出手。”
    “是了,伪帝身边据闻好手颇多,为何没人出手阻拦?”马宏忠很是好奇。
    “此事说来匪夷所思,师兄第一封信中提及此事时颇为含湖,回师路上的第二封信中才说清楚。就在陛下准备动手时,镜台赵三福突然出手,竟然是杀了伪帝的侍卫。”
    “啧!伪帝养的狗反目了。”
    “伪帝身边的韩石头据闻修为也颇为了得,可就在伪帝呼救时,韩石头却倒戈一击,控制住了伪帝。”
    “咦!那韩石头号称天下对伪帝最为忠心啊!”
    马宏忠讶然,“为何?”
    “不知,不过师兄说,看着韩石头和陛下应当是旧识。”
    “这是众叛亲离,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啊!”马宏忠感慨的道。
    “阿耶别喝了。”马溪一把抢过酒壶,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早就没了酒水。
    马宏忠得意起身,“家中的田地卖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为父准备雇佣些人来耕种,不为牟利,只为家中嚼用。
    可家中总不能坐吃山空,为父此来便是想和人合伙做生意。本想弄个五万钱,没想到陛下攻打蜀地这般顺遂,可见人心思安。人心一思安,这个天下就离大治不远了。如此,正是做生意的好机会。走。”
    “去哪?”
    “进城!”
    “阿耶你不回家吗?”
    “你这一番话令为父寻到了商机,五万钱哪里够,十五万!”
    “阿耶你不怕亏掉家底啊!”
    “陛下攻打蜀地若是艰难,这天下就还得乱一阵子。可此次讨伐伪帝却一路顺畅,可见人心向背。大郎,盛世就要来了,你好生读书,为父好好做生意,给你积攒家底……”
    父子二人再度进了长安城,一起进去的还有几个信使。
    信使一路进了皇城,求见刘擎。
    “刘相,陛下的手书。”
    刘擎接过皇帝的手书,认真看了一遍,抬头道:“陛下说了,大朝会之前应当能赶回来,令我等准备。”
    太子那边也得了消息,随即召重臣们议事。
    “阿耶距离长安不到两百里,阿耶交代,大朝会如常。不过,今年的大朝会阿耶说了,要多个人。”
    “敢问殿下,多了谁?”
    “伪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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