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军的步卒发动了更为凶猛的攻势,敢死营也上了。索云举刀高呼,「杀韩壁!」
    「杀韩壁!」
    欢呼声中,秦王莞尔,「倒是颇为豪迈。」
    韩壁却面色微冷,「秦王此刻便想孤注一掷吗?」陈贯说道:「韩相,骑兵该上了吧?」
    韩壁摇头,「还早。」
    陈贯看看天色,太阳都要到头顶上了,这叫做还早?......
    「殿下,可要鸣金用饭?」有人请示道。秦王摇头,「轮番用饭!」
    这便是不准备歇息之意。
    阿梁看的很是紧张,身后父亲递来一张饼,还有水囊,「吃吧!」阿梁一边吃一边看,食不甘味······而秦王却吃的津津有味的。「对面也在吃饭。」眼力好的人已经看到了对面的情况。
    午时,阳光炽热。
    这是最考验人的时候。
    秦王吃完食物说道:「差不多了。」
    对面,韩壁拍拍手上的点心碎屑······他比秦王吃的好多了,「差不多了。」陈贯此刻却有些忐忑说道:「要不再等等?」
    「没法等。」
    「可咱们还未曾露出败势啊!」陈贯说道。
    「面对那些百战余生的对手,将士们能坚持半日,老夫以他们为做。」韩壁骄傲的道:「这便是那些人口中的贼配军,老夫却以为,他们才是这个大周的脊梁!」
    可大周却把自己的脊梁撇断了,帝王将相,文官士大夫们轮番上阵······不停的打压,不停的羞辱,不停的折腾。
    帝王认为士大夫才是大周的根基,这是从权力格局做出的判断。
    如同大唐一般,帝王往下便是重臣权贵,世家大族,这些人分润了大半权力。再往下便是地方豪强为何说皇权不下乡?
    不是说没法下乡,而是不能!
    豪强在地方便是土皇帝,若是皇权下乡,必然会发生冲突。
    一旦地方豪强骚动,朝中重臣,世家大族也会呼应,一起压制皇帝。故而南周开国皇帝做出了决断,与士大夫共天下。
    也就是遵循了传统的权力分配模式。
    大唐也是如此,不过,大唐好就好在一点,世家大族,豪强权贵,都以从军为荣。
    而南周却不同,士大夫们视从军为耻,加之开国皇帝是以大将之身反叛得了江山,故而君臣一心压制武人的格局不可动摇。
    所以,哪怕是大唐君臣瞎几把折腾,依旧能靠着武人支撑着江山不倒。而南周,当强敌出现时,国祚便岌岌可危。
    「韩相,使者来了。」
    特么的又来了······通禀的军士都麻木了。使者带来了年胥的旨意。
    「朕在汴京等待将士们凯旋。朕,当不负大周勇士!」使者声音铿锵有力,周边寂静。
    这是皇帝传递出的一个革新信号。—朕,要为武人松绑!
    使者看着韩壁,。「韩相······"好歹您说几句啊!
    韩壁吸吸鼻子,「为何不早些?哪怕是在大军过颖水时也好啊!不过,还来得及,至少,能振奋一番军心。把陛下的话传下去!」
    陈贯叹道:「看来陛下是做出了抉择。」
    年胥终于撇开了祖宗规矩,第一次把武人抬了起来。......
    「陛下,此举有违祖宗规矩啊!」
    谢引弓苦笑,「奴婢就担心那些文臣会咆哮。」
    「秦王三十不到,如今手握大唐,仅剩蜀地与西疆还未曾到手,可却把更为广阔的北辽故地纳入了疆域。假以时日,国力之强横,当为中原数千年从未有
    之。秦王锐意进取,若是等他稳定住了大唐局势,你说他第一件事会作甚?」
    殿内的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南周历代帝王的画像。大唐有凌烟阁,南周有帝王殿。
    年胥站在那些画像之前,负手说道:「他第一件事便会攻打大周。到了那时,毫无后顾之忧的大军南下······若是大周武人依旧被压制,谁能抵御如此强敌?靠那些文臣?」
    谢引弓知晓,彭靖等人的跋扈,终究让皇帝对文官生出了强烈的猜忌心。「内侍,也该学会为朕分忧。」
    年胥的话令谢引弓浑身一层。「陛下,祖制,内侍不得干政。」
    「朕是帝王,祖制,迟早也有朕的一份子。朕说了内侍,可干政!」年胥幽幽的道:「武人的地位也太低了些..···」
    这是要用内侍来抗衡文臣······可年胥觉着还不保险,干脆把军方也拉上。
    由此可见,南周士大夫势力之强大,令皇帝也只能丢弃祖宗规矩,不顾后患,强行抬起内侍和军方。年胥抬头看着那些画像。
    「一切都得等此战的结果。」他双手合十,「列祖列宗护佑·····此战必胜!」......
    「万岁!万岁!万岁!」
    南周军中突然爆发出了呐喊声。「这是为何?」秦王一怔。
    瞭望手禀告,「殿下,先前南周军中军来了不少人。」
    「汴京来了使者,这多半是年胥许了什么诺,对武人颇多好处!」韩纪讥诮的道:「早不许,晚不许,这个时候,不嫌迟了吗?」
    「至少能鼓动士气!」赫连荣指着前方,「看,南周军有些疯。」
    南周军在这个帝王旨意的鼓舞之下,爆发出了开战以来最为猛烈的斗志。
    不用将领催促,他们便自发向北疆军的阵列发动冲击,前面的倒下了,后续的依旧高呼着冲杀。「陛下万岁!」
    南周武人的地位,数百年来大概也就比乞丐好一些。
    从军唯一的好处就是从此衣食住行都被包了,但军中有残酷的阶级之法在,上官压制下属是常事。克扣军饷更是屡见不鲜。
    你想上告,对不住,就算是你能成功把此事告之管事的官员或是将领,首先来的不是分辨道理,而是毒打你一顿。
    秦王曾说,若是大唐男儿在这样的环境中从军,早就爆发了。而南周将士却在忍着,这一忍便是数百年。
    今日皇帝释放出了善待武人的信号,那数百年的积郁仿佛一下就冲了出来,令将士们忘却了生死,也忘却了军令。
    在这等时候军令已经无用了,将士们就一个目标,击溃当面之敌。「韩相,有些乱了。」陈贯说道。
    「不能干涉!」韩壁的眼中多了些神彩,「就这么乱下去,乱中取胜!」陈贯拍了自己一巴掌,心想可不正是如此?
    若是循规蹈矩的和北疆军厮杀,南周军取胜的几率不足两成。唯有乱中取胜,趁着士气高涨的时候发动总攻,方能提高胜机。
    咱的兵法,看来还得学啊!
    对面的北疆军当即感受到了压力,压力传到了秦王这里。
    「半个时辰!」
    秦王说道。这是决战的信号。
    「南周军势若疯虎,气势如虹,可这股子气势能支撑多久?若是面对别的对手,这一波气势当能击溃对方,可这是北疆军!孤亲自捶打出来的劲旅。」
    秦王讥诮的道:「这股子气势一旦泄了,韩壁还能用什么来挽回败局?」
    这就像是打鸡血,一家伙下去,这人就疯了,实则便是提前把潜力逼了出来。当那股子兴奋劲儿散去后,就会任人宰割。
    现在
    ,便是看看谁更能持久。
    南周军就像是浪涛,一波波的拍击着。
    而北疆军的防御就像是礁石,任由你拍击,我自巍然不动。双方不断反复冲杀。
    一股南周军成功突入随即后续将士跟进扩大了突破口。「韩相!」陈贯的声音突然尖利。
    「老夫看到了。」韩壁目光炯炯的盯着那里,「骑兵准备,一旦扩大口子,便冲进去。」骑兵们上马。
    赵永带着磨下上来了,「列阵,刺杀!」「杀!」
    一排排长枪刺入对手的躯体,与此同时,对手的长枪也刺入了他们的身体。双方惨叫着倒下,赵永面不改色的喊道:「补上!」
    后续步卒上前,把口子补上。
    对手也颇为强悍的继续发动进攻。
    赵永率领麾下一步不退,并渐渐把对手往外推。
    他踩着尸骸,一步步的把缺口补上,高呼:「我北疆军······」「威武!」
    整条战线都在欢呼。发狂的敌人又如何?
    秦王微笑道:「年胥与韩壁有虎狼之药,而孤却有伏虎勇士。对面,陈贯叹息一声,「可惜了。」
    南周军的那股子气势被渐渐消磨去了不少。而韧性十足的对手,却在渐渐展开反攻。「骑兵!」
    韩壁吩咐道:「骑兵主力从右路突击。余下三千精锐集结,在右路打开口子后,等待老夫的吩咐。」
    「陌刀手!」
    秦王看到了此战的胜机。他放出了胜负手。
    一队队陌刀手走到了前方。「韩相,他们出动了陌刀手!」韩壁看到了。
    他看到那些陌刀手缓缓走到前方。陌刀高举。
    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杀!」
    韩壁眯着眼,让血光从眼眸前闪过,「骑兵,突击!」两万骑兵在右翼发动了突击。
    「殿下,敌军骑兵发动了。」裴俭请示。
    「你去!」秦王说道:「给孤,把他们打出屎来!」装俭的脸涨红了一下,拱手道:「臣,领命!」这是决战时刻!
    「玄甲骑!」
    张度大声应诺,「臣在!」「准备!」
    「领命!」玄甲骑上马。
    秦王低头摸摸儿子的头顶,「阿梁,你且在中军可好?」阿梁抬头,「阿耶,我跟着你一起!」
    秦王摇头,「你还小,这一次,你看着为父如何杀敌!」他轻松把阿梁提溜起来,递给了一个虬龙卫。
    「看好阿梁!」「殿下放心!」
    看着这一幕,杨略莫名想到了当年孝敬皇帝把孩子递给怡娘的那一刻。时光仿佛在此交错了。
    一个是手握毒酒,一个拔出横刀。目光睥睨的看着对手。
    「众将士,跟随孤,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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