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等待韩太医的过程中,心情复杂,大理寺内众人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暗自焦急。
    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在大理寺天牢内中毒身亡,这种失误实在是太过低级。
    整整半个时辰,大理寺内气氛十分压抑。
    韩太医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堂外,肩膀斜挎一只木质医药箱,见到萧衍后连忙跪倒在地。
    “参见陛下!”
    “韩医生,平身!”
    “谢陛下!”
    “朕问你可否精通验尸之道?”
    验尸?众人大惊,本来不是不可以,但是萧半卿作为皇室血裔,身份尊贵,即便是萧衍也要尊称一声皇叔,这样的人如何能被验尸?这关系到的不仅仅是宗室的问题,更直接关系萧衍的脸面。
    虽然韩太医十分震惊,但是却以不敢推辞:“在下略知一二。”
    萧衍颔首:“如此甚好,朕要知道萧半卿是否死于豇豆之毒。”
    “喏!”
    豇豆之毒?众人骇然,如果豇豆有毒的话他们吃了为何没事?
    韩太医解释道:“各位大人不必惊慌,豇豆本身五毒,医术上有记载,半生不熟者是为毒,会出现腹部疼痛,恶心,呕吐,腹泻等各种症状,严重的还可能出现四肢麻木和呕血的问题。”
    “原来如此!”
    沈梦山松了口气。
    “还请大人带下官前往停尸间!”
    “韩医生随本官来即可。”
    屏退所有人后,萧衍目光看向桌案上的砚台,陷入沉思之中,他作为后来人肯定是知道豇豆含毒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早晨做蛋炒饭,怕浪费,就将隔夜的豆角放进去一起炒了起来,结果一整天头晕目眩,恶心干呕。
    后来他才知道是食物中毒了。
    但是有个疑惑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这种毒性很难致死。
    所有的结果只能等韩医生尸检之后才能下结论,萧半卿的死让他隐隐约约有种危机感,看不见摸不着,却如芒在背。
    至此他判断出有两种结果。
    第一,萧半卿确实死于豇豆之毒,那就好办了,他就可以将范围缩小在大理寺内。
    第二,就是萧半卿死于其他毒性,只是用豇豆来掩盖,那么他将无从下手。
    停尸间内,韩太医手持刀具,熟练的顺着人体结构切割而开,如同庖丁解牛,这让沈梦山和蒋亦之两人不寒而栗,即便是他们二人常年从事大理寺审讯工作,见过不少砍头的刽子手,但是唯独韩太医让两人毛骨悚然,每一刀下去十分丝滑。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退出停尸间。
    如果这个时代有烟的话,两人肯定来上一根,压压惊。
    蒋亦之深深长叹:“沈大人,如今咱们大理寺出现这档子事,你我二人难辞其咎。”
    “多事之秋!”
    沈梦山也感叹道。
    蒋亦之道:“当今圣上手段高明,虽不比先帝,略显稚嫩,但是思维严谨,做事雷厉风行,此案要是破了还好,如果悬而未决,我等二人的乌纱帽也不稳了啊!”
    沈梦山似笑非笑看着他:“看似这样,实则未必!”
    蒋亦之诧异:“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梦山反问道:“当今陛下刚刚亲政月余,现在最要做的是什么?”
    看到蒋亦之还在疑惑之中,沈梦山继续说道:“换句话说,陛下最不想发生的就是什么?”
    蒋亦之恍然大悟。
    萧衍刚刚亲政不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固皇位,绝不希望有乱子发生,萧半卿的死讯甚至很有可能被萧衍封锁,这就是迫不得已的平衡之道,也是帝王之道,即便吃了闷亏,为了大局也会权衡。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而他们的猜测却丝毫不差,萧衍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封锁消息,对此他还需要去一趟宗人府。
    本来萧半卿就是一个鱼饵,他不相信一个没有军权的谢怀安加上一个过了气的萧半卿,就能威胁他的皇位,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所以他将萧半卿晾在了大理寺天牢一个多月,引诱背后的人出现,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鱼没钓上来,饵没了。
    必须要组建出来一个情报组织了。
    整整两个时辰,韩太医从停尸房中走出。
    林仲贤在一旁递上笔墨,韩医生此时已经洗干净双手,在卷宗上写下验尸结果。
    其他人根本无法查看,对此蒋亦之和沈梦山也不在意。
    等到韩太医写完之后,林仲贤直接合上卷宗,径直的回到萧衍这里。
    就在此时大理寺内突然出现一阵骚乱,萧衍抬头看去,只见沈梦山和蒋亦之神色慌张的跑来,身后是大量的衙役,各个神色严肃。
    “陛下!大事不好了!”
    萧衍冷喝:“何事如此慌张?尔等作为大理寺最高官员,成何体统?”
    “陛下,甲字号的犯人自杀了!”
    “甲字号?”
    萧衍微微皱眉。
    此时林仲贤快步走来,低头小声说道:“陛下,陆明远求见!”
    萧衍立马想到这甲字号里面关押的是何人,皇商驻办太监,贾贺。
    “宣!”
    萧衍的声音逐渐冰寒,虽是夏天,但是众人明显感觉到大理寺审问堂内如同冰窟。
    陆明远一身官袍,此刻顶着一双黑眼圈,本就看起来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让看觉得随时能猝死过去的感觉。
    陆家父子二人不是傻子,陆集进入内阁,平步青云,陆明远的秉性虽然混蛋,但也明白这次案件对于他们家的重要性,一个多月时间让他心力憔悴,但也不得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竟真的让他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就是这个皇商驻办太监,贾贺。
    贾贺在纳贡司负责跑腿,纳贡司本是负责汇总天下皇商每年缴贡,这一事务本就处在风口浪尖,陆明远最先把目光放在了那几个掌印太监身上,怎奈何这些太监死活不认,这个时候贾贺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刚刚被他押到天牢,今日刚刚准备提审,竟然传来贾贺的死讯。
    还遇到皇帝了。
    这如何不让他胆战心惊。
    “微臣参见陛下!”
    “陆爱卿平身!”
    陆明远两眼一转,立马想到说辞:“陛下!微臣奉命差皇商一案,从皇商开始捋顺线索,到各地驻办处,再到纳贡司,这些钱财经过和人之手,微臣按照账本一一核实,除却正常人力花销损耗之外,微臣发现竟然无一错误,直到微臣查到了纳贡司。
    今年年收总计九百六十万两,而这些银两却不翼而飞,纳贡司干净的就连一张银票都没了,所以微臣重点关照了这些掌印太监,然而却小看了这些太监的顽固,没有一个开口的,于是微臣注意到了这个贾贺,贾贺本是在纳贡司负责跑腿的,竟然微臣意外的是,即便是这些掌印太监也对其恭敬有加。
    至此微臣认为,贾贺绝对有重大嫌疑,就命人将他压入天牢,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如若此案悬而未决,微臣认为大理寺卿难逃其责!”
    沈梦山在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对这位纨绔子弟刮目相看,竟然有一天能断案了,了不起,甚至感叹陆家后继有人。
    却没成想这小子竟然话锋一转,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目瞪口呆,差点没反应过来。
    一口老血好悬吐出。
    年轻人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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