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走在长街之上,身旁的谢依韵蹦蹦跳跳,俏脸之上满脸笑容。
    此刻恍如隔世,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从他八岁起女帝垂帘听政,后来传位于他,直到现在亲政,整整十年时间,每日钩心斗角,心累至极。
    皇宫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但是铜雀春深,如同囚牢一般将他禁锢,如今微服出宫,萧衍突然觉得也不失为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
    虽然他是大佑皇帝,身处长安,但是对于长安却还不熟悉。
    反观谢依韵,却对长安了如指掌。
    谢依韵看到前方的小贩眼前一亮:“皇...萧哥哥,那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萧衍摇头:“不要,现在是夏季,糖葫芦不好吃。”
    “那里还有卖糖人的,我买给你一个。”
    萧衍再次摇头拒绝。
    这下可惹怒了谢依韵,生拉硬拽地将他带到商贩摊前,对此萧衍只能无奈接受。
    谢依韵左挑右选,相中了一个葫芦:“老爷爷,给我一个葫芦形状的!”
    虽然两人身穿常服,但是小贩也非同常人一眼就看出两人非富即贵,于是不敢怠慢,连忙递给谢依韵一个葫芦糖人。
    “好俊的丫头。”
    谢依韵甜甜的回了一个笑容:“谢谢!”
    “萧哥哥,付钱!”
    说完便潇洒转过头去,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眼睛立马弯成一轮月牙。
    萧衍摇头苦笑,这是买给我的吗?分明是你嘴馋,奈何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老人家,多少钱?”
    “一文。”
    萧衍在钱袋里翻找一圈,只有一些碎银,于是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老者:“不用找了。”
    商贩眼中惊喜神色掩饰不住,这块碎银少说一两,这已经是他小半月的收入了。
    “多谢这位公子”
    萧衍突然想到什么,随口问道:“老人家,看你手艺不错,收益如何?”
    商贩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商人低贱,赋税繁多,这收益一半被官府拿走,留给我们这些商贩的也不太多,但是今日还行,人流密集,这糖人也比以往多卖不少。”
    这下萧衍震惊了:“赋税这么多?”
    “商税在两成左右,刨除这些还要交场地费,每逢节日,又有官吏前来征税,夏天有夏税,秋天有秋粮税,一年下来也就勉强维系温饱。”
    商贩款款而谈,却没看到萧衍此刻眼中冒火,脸色铁青。
    谢依韵不懂治国道理,只是看到萧衍聊了半天不离开,赶忙催促:“萧哥哥,快走吧!”
    萧衍叹了口气:“老人家放心,我听闻如今陛下重商,想必日后定有改观。”
    商贩不答,转而招呼其他人去了。
    突然前面的谢依韵眼前一亮,兴奋地跳脚:“萧哥哥,那里有卖祈天灯的,快点过去。”
    两人交了银子,萧衍依着她在渭水边点燃一盏祈天灯。
    看到身边一对才子佳人在祈天灯上写着什么,谢依韵忽然想起萧衍素来诗词双绝,送行宁虎臣的时候看到了一教司坊女子便作诗一首,为世人称道。
    想到此处偷偷在萧衍腰间拧了一把。
    正当萧衍不明所以之时,谢依韵幽怨的声音传来:“萧哥哥,我也要你为我写一首诗。”
    “写诗?”
    “你都给那个教司坊的女子写诗了,凭什么不给我写一首。”
    萧衍笑了笑,谢依韵吃醋的模样煞是可爱。
    他会的诗词并不多,但是有一首诗却流传千古,那就是《鹊桥仙》。
    提起商贩为他准备好的毛笔,蘸上水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谢依韵眼神中充满崇拜,她一向不善女红,整天野来野去,更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也亏得萧衍宠溺于她,否则这种性格的女子早就被冷落了。
    谢依韵目光柔情似水。
    两人相视一笑。
    萧衍再次提笔写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落款,肖言。他没有用本名。
    谢依韵嘴里反复呢喃,玉腮羞红,眸子闪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萧哥哥。”
    萧衍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轻放飞祈天灯。
    “不要放走!”
    谢依韵突然反应过来,怎奈何祈天灯已经飞入天空。
    萧衍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说道:“一首诗而已,朕宁愿不会作诗也愿意和你永远厮守。”
    怀里的娇人儿逐渐停止了挣扎,萧衍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琼鼻。
    少女只好双手合十,俏脸上一片虔诚,心中蕴藏着美好的心愿,看着祈天灯渐飘渐远。
    随着祈天灯飘向了远方,萧衍的视线和思绪逐渐模糊,此时的他,与周围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习惯于皇宫内的冷冷清清,此番从皇宫内出来,周围的气氛越是活跃,萧衍一直以来深藏在心底思念,再也抑制不住。
    曾经老妈不断的在耳边唠叨的场景,那几个永远不分开的死党,还不完的贷款,让他时常感叹一团乱麻的生活,偶尔点燃一根烟。
    不由得触景生情。
    向来都不是多么感性的萧衍,此时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少女。
    这里他也有一个家了。
    “你这人真的讨厌!竟说些轻浮的话!”
    “哈哈”
    两人腻歪了片刻,谢依韵拉起他的手,娇滴滴的说道:“我带你去渭水诗会张张世面。”
    黑夜里,星光点点,映射出巨大的影子,一座恢宏的城池,出现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中。
    渭河边叫卖声,吆喝声,夹杂在震耳的锣鼓鞭炮声中,波光粼粼,倒映出明灭灯火的渭水河面之上,画舫小船络绎不绝,歌声与笑声在河面之上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此时一座楼船上,随着觥筹交错的欢笑声中,这里聚会的气氛正浓。
    “张兄大才,在下佩服...”
    “今夜张兄这首《七夕仙》必然名声鹤起,一举夺魁。”
    “不敢不敢,佳句本天成,在下也只是偶得,还需请诸位斧正。”
    “张兄过谦了……”
    ......
    ......
    类似于这种局面数不胜数,不论是谁只要作出佳句便可一夜成名,那张姓才子作出佳句,引得身边众人一阵赞叹,虽然推脱一番,但是那张才子脸上却难免露出得意神色。
    渭水诗会场地就是在这渭水之上,各个楼船画舫中只要有佳作皆可传出,最终到渭水边,杜沛文会亲自挑选佳作,选出诗魁。
    “哈哈,一举夺魁?诗会才刚刚开始,尔等便在这里大放厥词?”
    对面一座楼船凭栏处,一年轻男子轻蔑地笑道,身后几人也是才子打扮,个个手持金樽,状若仙人。
    自古文人相轻,大家本身就来自不同学院,本就关系不睦,互相看不顺眼,如今这诗会同属竞争关系,如今听到对面狂妄说要夺得诗魁,自然忍不住嘲讽一番。
    张才子冷笑一声,眉毛一挑:“看来刘兄成竹在胸,不知有何佳作?”
    那刘姓才子轻笑道:“佳作算不上,在下偶有所感,得一诗词,还请张兄过目。”
    刘才子也不客气,楼船内就有笔墨纸砚,直接提笔,摇头思索片刻,便下笔。
    “愁别离,恨别离,月下花前入梦里,不再与人提,却道破人间悲欢合离。”
    旁边有人为刘才子颂词,只这上阙一处,张才子脸色微变,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好词啊,张环宇比之刘世吉,怕是还差了那么一筹。”
    能参加诗会的人来到这里的人,胸中都带有点墨,此时周围众人看到两人作品,无论是遣词还是立意,都是刘世吉要高上一筹。
    诗会之上,大抵就是这样,即便是难得一见的好词被比下去也是屡见不鲜,更有甚者此前默默无闻,寒窗苦读,今日凭借一首佳作一鸣惊人。
    这种情况在渭水之上屡见不鲜,而佳作也源源不断从楼船画舫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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