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内部修装的极风雅,叶文初四处看了一遍后,赞不绝口。
    “这是你设计的?”她问姚子邑。
    姚子邑摇头:“不是一个人,是我和宋先生一起,别的几处也是这样的,用的一样的图纸。,”
    叶文初觉得很好,比京城的崇德书院更精致漂亮。
    “小姐,这个书院后面有湖有山,好漂亮啊。”八角道,“我都想留在这里读书了。姚公子,你是不是都不想回家了?”
    姚子邑失笑,摇头道:“怎么会,不管我走到哪里,家还是家的。”
    八角笑着。
    “哪天开始招生?”沈翼四处打量,姚子邑道,“对外宣传是后天,你们什么时候走?帮我一起招生吧。”
    沈翼看叶文初,叶文初笑着道:“我没问题。反正我此番出来的目的达成了,带薪休假我很乐意。”
    沈翼有很多事要做,但她想留他还是觉得陪着比较稳妥。毕竟招生时人太多了,她又很有名气,大家拥过来恐伤着她。
    他道:“那我也多留两日,长一长见识。”
    “有你们在我更有底气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做这样的事,心中一直惶惶然没底。”姚子邑笑着请大家去后面的凉亭喝茶,“四小姐的案子查完了吗?”
    叶文初点头,大概说了一下,提到了窦陵:“他来找过你?”
    “是啊。前天早上还来找我。他本来是想争取将书院放在他们县,后来先生嫌他们那边不好,就定在XZ了。”姚子邑道,“他这两次来,是为了和我争取五十个学子名额,由他保送推荐。”
    叶文初问他:“你同意了吗?”
    窦陵的算盘打得精,他推荐学子来崇德书院,这里头不单单是人情和金钱,还有未来学生本身的价值。
    一本万利!
    “我可同意不了,他要五十个名额,别的再来要五十个,不说层次不齐,书院也没有这么多地方。”姚子邑笑着道,“我给了他五个,他不满意,可能会去找宋先生。”
    圆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那可遗憾了,宋先生要去探监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姚子邑道:“真是没有想到,他做事这么随意。”
    “姚先生,刘大人来了。”外面一个书童来回禀,姚子邑笑着道,“又是一位来要名额的,我去去就来。你们随意溜达,晚上我们去附近吃饭。”
    “哦,对!”姚子邑将试卷给沈翼,“王爷正闲,帮我看看私下递来的几份试卷吧。”
    沈翼笑着道:“居然给我找活做了。”
    姚子邑笑着去会客。
    “那你看卷子,我去后院溜达。”叶文初道。
    沈翼让乘风跟着叶文初,除了高山,其他人都不想看试卷,跟着叶文初继续参观书院,找乐子。
    沈翼和高山两人在房里看卷子。
    “爷,这写得很一般,还是个举人,这样资质我看不太行。”高山连着翻了两篇,眉头紧蹙,“这个题型是不是太窄了?”
    沈翼扬了扬眉,接着翻看其他的:“确实很窄,不像是姚子邑的水平和学识宽度。”
    他刚说完,姚子邑正好进来,沈翼便问他题谁出来的。
    “我出的,王爷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沈翼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口问问。”
    姚子邑应是,和沈翼一起聊他看过的试卷:“觉得水平怎么样,能入书院吗?”
    “有一份很出彩,有两份不可。”高山说的,把卷子递给他,“通篇不知所谓假大空,这样的人没能力还过于自信,不好教。”
    姚子邑认同高山的话,将三篇单独收了。
    叶文初瞎溜达等吃晚饭,圆智和董峰几个人出去溜达,觅一间好的饭馆晚上吃饭。
    “这宿舍大。”叶文初推开房门,里面摆着三张空的床,淡淡的清漆味儿飘出来。
    叶文初看了一眼床底,顿了顿,将门重新关上。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姚子邑是真的高兴他们来,喝了两杯酒后,话也比以前多了一些,但言辞还是惆怅和不自信的。
    “知道了,我们后天再走。”叶文初道,“你就别颠来倒去说这些了。”
    醉酒的姚子邑,坐在椅子上傻笑着说谢谢沈翼。
    “真的谢谢你,别的,不提了!”姚子邑给沈翼倒酒,“谢谢!”
    沈翼酒量好,从头喝到尾面不改色,姚子邑直接趴下来了,叶文初问圆智:“你吃肉为什么不喝酒?”
    “贫僧吃肉是因为身体不好,喝酒不行,不敬佛祖。”圆智正色道。
    “我估计是你酒量不行,”马玲对他道,“刚才那高洁的话,可不像你说的。”
    圆智说你爱信不信。
    他们将姚子邑拖回去睡觉,叶文初洗漱后和沈翼坐在后院里乘凉。
    此刻京城。袁为民叮嘱守门的小厮:“晚上侧门虚掩些,我有朋友来,你直接领人来就行了。”
    “那给您再放些冰在房里吧?”
    袁为民说不用。他吃过饭在书房的软榻上躺着,提前睡觉,到半夜的时候,他的朋友来了,两人关着门,在书房中喝茶聊天。
    待到丑时,他朋友离开,袁为民睡不着了,让厨房煮了一碗面,他吃完后在房里看文书,等寅时六刻去上朝。
    姚子邑醉酒很安静,第二天状态也不错。
    叶文初和沈翼真的帮他做了不少事,晚上大家喊了席面就在竹林里喝酒聊天。
    闹到半夜,姚子邑又醉了,大家各自散了去休息。
    叶文初和沈翼靠坐在后院,赏月喝酒,很是惬意。
    忽然书院守门的书童领着个人进来,沈翼认出是瑾王府的侍卫,凝眉问道:“何事?”
    侍卫行礼,看向叶文初,叶文初心头一跳。
    “是闻大夫让小人来送信。”侍卫递了信,叶文初赶紧拆开,信写的很简单:袁大人病危,速回。
    叶文初和沈翼道:“你去和子邑说一声,我们现在回京。”
    沈翼颔首,将所有人喊起来。
    叶文初不明白,她出来也才七天,走前袁为民每天都去衙门个找她针灸,他的肝病虽说早晚的事……可是绝不会现在发病扩散。
    她和闻玉针灸加药控制的很好。
    更何况,就算她误诊了,肝病发病后,闻玉也不会用病危这样的话。
    “快收拾东西。”叶文初将八角和马玲喊起来,“我们回家了。”
    八角一骨碌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是家里出事了吗?怎么了?”
    “师兄来信,说袁大人病危,我们现在快马,明天中午能到。”叶文初道。
    大家火速收拾东西,姚子邑酒也惊醒了:“记得给我来信说一下,我这边考完试,也先回京一趟。”
    “不能帮你,你能做好,莫慌张。”沈翼道。
    姚子邑点头:“你们路上小心点,。”
    他们留了董峰和圆智用马车将杂物拖回去,他们自己则快马加鞭往京城。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叶文初到的京城,直接去的袁府。
    “文初啊,”袁夫人看到她就哭了,“老爷就等你和王爷回来。”
    叶文初小跑去房里。
    袁为民的儿子和儿媳都在,见她来了,都让在一边,闻玉坐在床边,低声道:“情况不好。”
    叶文初看着袁为民,袁为民正睡着。
    不过七天不见,袁为民瘦了很多,脸上多了老态,颧骨也突了出来,嘴巴歪向了一侧,看着很像是中风的症状,她号着袁为民的脉,惊得看闻玉。
    “不是发病,”闻玉道,“是摔了一跤,没有外伤,但就是发病了。”
    叶文初怀疑可能是什么地方的血栓在摔跤时脱落了,从而堵住心血管。
    “你用的药方呢,我看看呢。”
    闻玉给她看:“前天后半夜摔的,到早上才被张先生发现,耽误了时间。”
    “没有办法了!”
    袁夫人在后面哭了起来。
    袁为民似乎有感应,慢慢睁开了眼睛,认出了叶文初,反握住她的手,但他手上没力气,嘴里也只能发出嗡嗡的声。
    “先生!”叶文初哽咽道,“你要交代我什么?”
    袁为民看了看她又去看沈翼,在叶文初的手心,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他写道:一切为大业,先帝会懂!
    写完,用眼神看着叶文初和沈翼,沈翼上前来,也握住了袁为民的手,冲着他颔首道:“好!”
    袁为民冲着沈翼笑了,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就是他吊着一天一夜的一口气,叶文初迅速道:“您放心,我和王爷会尽量照顾您一家。”
    袁为民看着她,眼角蓄着的泪落下来,想说谢谢。
    从去年五月到今天,一年的时间,他后半生的轨迹都被这个小丫头改写了。
    不悔相识,若有来生再做师徒!
    袁为民合了眼。
    “老爷!”袁夫人哭着扑上来,走了两步就栽倒了,袁大爷将她抱住,一屋子的大人孩子都哭了起来。
    叶文初由八角扶着坐去了一侧,袁家的人围在床前送他。
    “小姐。”八角抱着叶文初,顺着她的后背,叶文初至此都没有回神。袁为民明明好好的,明明说他还要再做二十年首辅。
    还说当年先帝就是让他做首辅的,他兜兜转转终于如愿,将来去了也有脸去见先帝。
    可是,他去的太早了。
    他才六十出头,正是为官为宰最好的年纪。
    ……
    首辅逝世,圣上让全城报丧。
    袁府门内门外都搭了吊唁的棚子,许多人都来烧香磕头送他一程。
    袁府的人各个都很忙,叶文初半抱着袁夫人,坐在正厅里,接待每一位来客。
    舒世文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人也像被抽了精气神,空落落的。
    圣上带着太子上门吊唁。
    大家都迎去了门口,圣上安慰了袁夫人和袁大爷袁集呈,说办完丧事后,让袁集呈去找瑾王换个好点的差事。
    “知道了,臣来安排。”沈翼道。
    “你随朕来,朕有话和你说。”圣上带着沈翼走了几步去后院说话,太子坐在正厅里,看着挽联发呆,前两天袁为民还给他上课了。
    走得太快了。他以为他摔了一跤,休息两天就行了,没想到居然去了。
    人的命太脆弱了。
    圣上带着太子回去,大家都累了,厨房上了面条,临时来帮忙的郭氏劝着袁夫人吃一点。
    “舒大人,您坐一上午了,吃一口。”叶文初劝舒世文,“先生的遗志还要靠您来完成。”
    舒世文埋头将一碗面三五口吞了,然后拉着叶文初:“你随我来。”
    “怎么了?”叶文初和他去隔壁,舒世文问她,“你验尸了吗?”
    叶文初愣了一下,不是很懂:“我号脉了,没什么异常,我师兄也说没有。”她知道舒世文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将门关好,低声道,“您这话怎么说?”
    袁为民的脉搏确实没有异常,否则她和闻玉不可能都没有察觉。
    “说摔跤,我不信!”舒世文道,“他身体健朗,子时还见了一位朋友,朋友走了他吃了夜宵,让伺候的人都去休息。”
    “紧接着就摔跤了,摔了就摔了,为什么一摔就死?”
    叶文初惊愕不已,她一直从医学角度来考虑,完全没有去想疑点之类:“您说他见了朋友?这事没有人告诉我。”
    “他摔跤的早上我就来了,袁集呈说的。”
    叶文初去正厅,将袁集呈和沈翼都喊来,沈翼道:“怎么?”
    叶文初和他解释,沈翼也很惊讶。
    “昏头了,我忘记把这事告诉文初了。”袁集呈道,“初二那天,他下衙回来就说今晚约了一位朋友见面。”
    “他让张先生都回房休息去了。”袁集呈道,“子时正他朋友确实来了,两人聊了一个半时辰。他朋友走了以后,他还吃了一碗面,其后就在房里看文书,等时间到了去上朝。”
    “可到了时间,张先生来喊他,推门后才看到他躺在软榻边上。”
    叶文初凝眉。
    “是什么朋友,为什么约半夜来访?”
    袁集呈摇头,说他不知道:“我问了小厮说不知道,那人进来的时候低着头的,走得很快,加上我爹吩咐了,不要多看,所以小厮也没有多看。”
    叶文初去了外院书房,袁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她站在书房里,听袁为民的幕僚张先生说话。
    她和张先生也是熟人。
    “我先是敲门,因为到出门的时间了。”张先生和叶文初道,“可没有人应,我就推门进来了。”
    他给大家个比划当时袁为民的姿势。
    “就在这里,头朝着南面侧躺着。”
    人躺的姿势和位置,和软榻正好相反的。
    “房间里东西都是好好的,没有人来过。”张先生道,“我就喊人来了,大爷让人去请闻大夫。”
    闻玉停在门外,补充道:“我到的时候,预估他已经昏迷至少一个半时辰,当时是卯时正。”
    张先生是寅时六刻进门的,两刻钟后闻玉到的袁府。
    “那就是吃过面条后就摔跤了。”袁集呈把煮面的小厮喊来,小厮很准确地记得时间,“那个客人是子时正到的,子时四刻离开的,小人去给老爷煮完面条,应该是子时七刻的样子。”
    “那后面小人就不知道了,老爷让小人回房去休息。”
    大家一起算了时间,叶文初道:“面条吃完了吗?”
    “吃完了。老爷出事后小人来收的碗筷。”小厮道。
    “如果吃面条用了一刻钟,那也就是放了筷子一刻钟后,丑时一刻左右晕倒的。”
    如果站在软榻边上,地面很平整,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说摔跤,而不是晕倒?”
    “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圆凳倒着。”张先生给她比划,“我一开始觉得,是不是老爷坐在圆凳上摔倒了。”
    “也有可能,被圆凳绊脚了。”袁集呈道。
    叶文初没说话,她走到书桌边上,看着袁为民看的文书,抽开了抽屉,拨看着里面的信。
    “文初,你是觉得来的人有可疑吗?”袁集呈道,“你觉得他推倒了我父亲?”
    “现在不好说。先找找这个人的线索,不管和此人有没有关系。”叶文初从一堆信里,抽出了一封信,这个信很特别,原因在于,信封是空白的,但信的一脚,压着一个圆形红印。
    她拆开了信,里面的字是陌生的字体,主要是恭贺袁为民高升,回忆了他和袁为民患难的交情,叙事熟悉又客套。
    “这信是哪里来的?”叶文初问张先生和袁集呈。
    两人都没有见过。
    “还约了吃饭,”叶文初问张先生,“你一点不知道吗?”
    张先生说他不知道。
    “阁老也不是所有事都让我跟着,有时候我要处理事务,阁老都会单独出去,去您那边他也多数是自己去。”
    叶文初将信递给沈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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