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刘兆平擦着刀,面色很沉。
    “将军,您说我们这辈子见的女子也是多如牛毛,却没有见过这样的。”高远惊叹不已,“这要是……将军,让她嫁给别人,太可惜了。”
    刘兆平摆手:“这丫头,今天是恨上我了。”
    “她站我面前,让我把刀给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最想捅死的人,是我。”
    刘兆平将擦干净的刀拍在桌子上:“我去一趟王府。你安排一下让老夫人去翡翠岛住一段时间。”
    “免得她看到了,又要叽叽歪歪说我。”
    高远道:“这、不用吧?她一个小姑娘……”
    “不要小看她。”刘兆平道。
    ……
    郭彦宇几个人在坐着,小一刻钟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各位叔伯,不该去的。”郭允才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既刘将军都答应主持公道了,您几位去,难道是为了痛快?”
    许成道;“那肯定是为了痛快啊。”
    “三个孩子而已,许叔您痛快在哪里?”
    许成顿时卡住了:“那、那也是为了老陆啊。”
    郭允摇了摇头,不想多说这事儿,他出门去,郭罄正垂着头从他前面的小路经过,他喊道:“你干什么去了?”
    郭罄没有听到,甚至都没有看到他,从他面前走过。
    “成天无所事事。”郭允道。
    ……
    “灵堂准备好了。”陆家庄的村长叹了口气:“早上王竹走的时候,我们就在家搭灵堂了。”
    板车到村口,叶文初走得很快,板车也不停,大家跟着她跟着板车。
    沈翼和闻玉以及县衙的人都跟在后面。
    叶文初道:“那就让锣鼓唢呐都吹起来,越大声越好。”
    “王竹,”叶文初交代,“除了本村以外,所有不认识的人,不相干的人,一律不许进村吊唁。”
    “马玲,你和海鞘守着村入口。”
    “王家伯娘,”叶文初对王竹娘低声道,“多喊几位婶子,轮流哭!”
    王竹娘点了点头。
    “把人抬进去。”
    三个孩子都昏迷着,面色煞白。
    “那棺材呢?”
    “就停在院子里。”叶文初将闻玉推进去,一回头看到了沈翼正看着她,她顿了顿道,“外面交给沈大人了,我帮我师兄。”
    沈翼微微颔首:“你们要用什么,隔着窗户告诉我。”
    “热水!”她道。
    沈翼颔首。
    门关上,沈翼的周围好些人围上来,跟着他一起看着门。
    “大人,这、四小姐要干什么?”大家不懂。
    “我也不清楚。”沈翼吩咐道,“我们按照她说的做,各人到位守岗!”
    众人应是,各自去做事。
    “应该是担心刘兆平又追来吧。”有村民道,“四小姐心善,肯定是心里难受,想自己待会儿。”
    马玲凑上来,悄悄问沈翼:“先生,您说闻大夫会不会把秋喜三姐弟救活?”
    “闻大夫救吗?”沈翼看着门内,“不清楚。”
    马玲念着阿弥陀佛,和海鞘他们各自分开去守着陆家庄的几个方向,重点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内,被寄予希望的闻玉,正束手无策。
    他将药箱放在边上,问道:“你点名要用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有把握吗?”
    “有。”
    她刺入的时候是算计角度和深浅的,没有伤及内脏,离开刘兆平的视线后,她立刻给三个人止血了。
    所以,她手术后只要不发生感染,他们三个人就能活,如果感染,那就再治感染!
    剪开徐秋喜的衣服,她忽然抓住了叶文初的手,虚弱地睁开眼睛。
    “四小姐。”
    “对不起。”徐秋喜虚弱地道,叶文初准备了麻药,在她耳边道,“睡会儿,醒了我们再聊。”
    徐秋喜想说她可能醒不了了,但下一刻就晕睡过去了。
    “师兄你来看。”叶文初和闻玉道,“脾脏没有伤及,肠子也没有,我把腹部的血清理干净,外面伤口缝合好。”
    她清理腹部的血,翻找到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个伤口,便开始缝合。
    闻玉给她打下手,看她胆大心细的操作,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么小的孩子,都没有师父的问诊台高,就敢说师父在进行创口处理时,顺序不对。
    师父注意到她,才发现她除了不会草药外,对人体了解比他们都详细。
    师父说,她违反了人的常态,可能是个妖怪化身,所以决定收她为徒,镇压在云顶山。
    后来她就一直留在云顶山。
    因为有她,他和师父枯燥的生活翻天覆地。他一面习武一边教她武功,她一开始很乖,熟了以后,偷奸耍滑赖皮狡诈,什么手段都有,花样百出。
    日子过的好快,小丫头长大了。
    “你别发呆,”叶文初唬闻玉,“给我剪刀。”
    她继续处理鹏鹏的伤口,不由凝眉道:“我歪了一点。”
    她处理血后,找有没有漏出来的东西,但没有看见,万幸。
    飞飞的伤要更轻一点,叶文初松了口气。
    闻玉给她擦额头的汗:“你是不是决定要杀刘兆平了?”
    “他应该也不会留我了。今天我们对视的时候,都有杀意。”
    刘兆平从来不傻。
    叶文初觉得他甚至猜到她带走三个孩子会不会再救,但救活的事和他无关,他从来不关心和他目的无关的事,如果关心了,那一定是和他目的有关的。
    “该来的总要来。”叶文初道。
    “我要出去煎药吗?防风邪、清毒的药我带来了。”
    叶文初道:“请沈先生煎吧。”
    闻玉应是,将药箱里准备好的药拿出来。
    窗根下,沈翼的小竹椅停的位置,长了一根稻禾,沈翼一直在看。
    王竹娘擦了眼泪,上来问道:“先生,锣鼓可以开始了吗?”
    “嗯。”沈翼看着院子摆着的三口棺材,“煎药的罐子有吗?”
    王竹娘点头:“要煎药吗?”
    “要,你先找来准备好,我要煎药。”
    院子里锣、鼓、唢呐响了起来。
    王竹蹲在田埂上,许桥问他:“为什么让咱们蹲这里?”
    他往村里看了一眼:“还能看秋喜他们一眼吗?”
    “你节哀吧。”许桥知道他不该说,比起他,肯定是王竹心里更难过。
    日头渐渐西垂,王竹回了村里,锣鼓敲的人换了一批,大家越敲心里越没底,所有人都知道,三口棺材是空着的。
    王竹娘的嗓子也哭哑了。
    “四小姐还没出来吗?”王竹问他娘。
    “刚送了药进去,不晓得是不是四小姐生病了。”王竹娘道,“她心里是太难过了。”
    王竹正要去敲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叶文初站在门口,有点疲惫,她四处找人:“沈先生呢?”
    “这里。”沈翼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汤药,叶文初抿了抿唇,“我饿了……”
    她没说完,沈翼已经道:“我让乘风去订包子、馒头了,你还想吃什么?”
    “我也想说这,你辛苦了。”
    沈翼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袖子上、甚至衣襟上都是血。
    叶文初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眉头挑了挑。
    “四小姐,我、我能进去看看吗?”王竹站起来,看着叶文初,叶文初道,“你来。”
    王竹跟着个叶文初进去,过了一会儿神情恍惚地出来,王竹娘小声问道:“莫不是、有救?”
    “不、不知道呀。”王竹冲去厨房,抄水洗了一把脸,跌跌撞撞跑了。
    王竹娘莫名其妙,朝房里张望了一眼,她擦着眼泪,一脚跨进去,过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地出来了,隔壁王婶上来扶着她,哭着道:“你就别进去,让自己难过。”
    “你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王竹娘点头:“那、那我回去一下,等会儿就来。”
    她说着,小跑着回到家,迫不及待打开门,蹲自己家客厅,周身颤栗着,王竹爹不放心,也跟着进来,一看自己家婆子这样,顿时心疼不已,蹲她身边抱着她:“他娘,你别这样,好多事都要你操持,你别哭坏了身子。”
    他说着,拉着王竹娘起来,打眼一笑愣住了,就见抬头看着他的王竹娘,不但没眼泪,还在笑。
    “你、你莫不是疯了?”
    王竹娘憋着笑,在王竹爹耳边说了几句,王竹爹不敢置信:“你、你没听错吧?”
    “四小姐不是开玩笑的人。”
    “我的娘!”王竹爹一屁股坐地上,捂着嘴,“真的?”
    王竹娘点头:“四小姐说她今晚陪着,到明天中午如果不发烧,就没事了。”
    王竹爹忙跪着,念着阿弥陀佛。
    夫妻两人说话,就听到隔壁传来声音,两人去查看,就看到王竹在床上打滚,看到爹娘坐起来问道:“沈先生订的包子送来了?”
    “就知道吃!”王竹娘道,“四小姐没让你闲着,做事去。”
    傍晚,乘风将从化城中包子馒头铺里的包子都送来了,叶老太爷还让叶家的糕点铺子和熟食店送东西来。
    叶文初守着徐秋喜三个人。
    因为失血,三个人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一直昏睡着。
    叶文初给他们擦着手,闻玉将包子拿进来给她,叶文初手脏,就着他的手吃,闻玉一边喂她包子:“你歇会儿,我守着。”
    “我没事。”叶文初将一整个包子吃完了,坐在床边,握着飞飞的手。
    沈翼敲门,将汤药送进来,三个人将汤药各喂了不少进去。
    “估计什么时候能醒?”沈翼问叶文初。
    叶文初道:“麻药时效很短,应该很快!”
    “嗯。”
    三个人坐在房间里,外面的锣鼓歇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了。
    叶文初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叶文初和闻玉各自坐一边,叶文初睡的很浅,一会儿醒来,就测一测体温。
    天色渐亮,三个人各自洗漱,吃早饭。
    锣鼓接着响。
    一响,三个人就都被吵醒了。
    飞飞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一转眼发现了叶文初,顿时笑了起来。
    “笑什么?”叶文初用湿帕子润他的嘴唇,飞飞道,“四小姐,我没有死成吗?”
    “是啊。但不能掉以轻心,要努力养身体,努力活着。”
    飞飞点头,鹏鹏歪着头,看着叶文初道:“四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叶文初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哪天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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