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化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飞飞将门推开了一点缝隙,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吓得蹬蹬后退,却被人提住了衣领,“四小姐呢?”
    “在、在里面打陆管事。”飞飞指着里面。
    王竹心事重重,他没心思管别的,敲了敲门:“四小姐,我是王竹!”
    门被打开,王竹看到了坐在桌边拿着一只黑口布鞋的叶文初、坐在地上的陆通化以及抱臂看着他的高高瘦瘦男子。
    “四小姐,您这是……”
    “看他不顺眼。”叶文初看王竹,“你不是下地割稻子,回来干什么?”
    王竹惊讶了一下,但随即道:“四小姐,我、我有话和您说。”
    “我现在没空。”叶文初推开王竹,从屋内走了出来,“你干活去吧!”
    王竹拦着她,在她的前面跪下来,。
    “四小姐,您听我说。”
    叶文初眉头紧紧凝着,冷冷地看着对方,王竹垂着头,一双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是、是我杀的!”他说完,又拔高了声音,“是我杀的,您把我带走吧。”
    叶文初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他。
    “是你!”陆通化从屋里跑出来,指着王竹,“你这个畜生,是你杀了我家老爷!”
    叶文初看着陆通化,一字一句问道:“谁是畜生?”
    “我、我是!”陆通化贴墙坐着,疼的嘶嘶吸冷气。
    乘风一脚将陆通化踹翻了,喝道:“你连畜生都不如。”
    “是是是,我连畜生都不如。”
    陆通化根本不敢说话。
    王竹很错愕,举着手提醒叶文初:“四小姐,我、我说我杀了人,是我杀了陆员外一家。”
    陆通化做了什么事,怎么比杀人还重要。
    “我听到了”叶文初对王竹道,“你说你杀的人,你怎么杀的?”
    王竹道:“我前天晚上打更路过大院,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想到我们饭都吃不上了,心里就有气,回家拿了锤子,”王竹道,“锤子就在我家,我可以拿来给您。”
    他说这话时,飞飞冲出了院子,往田里跑去。
    “我去拿!”王竹出去,陆通化吼道,“不能让他跑了!”
    叶文初指着他喝道:“闭嘴!”
    陆通化脖子一缩,没敢说话。
    王竹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方形的锤子,他将锤子丢在地上,跪在原处:“四小姐,您、您看!”
    叶文初捡起锤子,锤子上没有血迹,但看锤子的大小和伤口目测差不多。
    “王竹,”王竹娘得到了飞飞的报信,在田里冲着这边喊,“王竹,你干什么!”
    随即,能看到田里很多人冲着这边跑过来,有两个跑得很快的矮小的身影飞奔着。
    王竹很着急,膝行了几步,仰头看着叶文初,非常地迫切:“四小姐,你、您带我走,我是凶手!”
    “您杀了我,我认罪,我认。”
    他很慌张,想上来抓叶文初的手腕,却被乘风拍开了,王竹听到许多的脚步声,他连连作揖:“四小姐,求求您带我走!”
    “我为什么带你走?”叶文初盯着他,“你丢一个锤子给我,你就是凶手?”
    “我要不查就带你走,我怎么和我们大人交代?”
    王竹急得眼睛血红。
    “求求您,”王竹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求求,求求您了。”
    “王竹!”徐秋喜跑进来,喘着气一把将王竹扯起来,吼道,“你干什么,你起来!”
    王竹吼道:“没看到吗?我认罪,我杀了人我认罪。”
    他忽然抓着锤子,对着自己的头,冲着叶文初,冲着赶过来的所有人怒吼:“都别过来,站住!”
    “王竹,王竹啊。”王竹娘坐在了地上,“你别傻,你不要胡闹啊。”
    他拿着锤子对着自己的头,看着徐秋喜,又看着叶文初:“我、我真的是杀人凶手,陆员外一家人就是我杀的。”
    “你抓我走。”
    “不行吗?你抓我走啊!”王竹冲着叶文初吼,“不、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徐秋喜吼道:“你犯什么病!”
    “你把锤子给我。”
    王竹哀求地看着她:“秋秋,你、你帮我照顾我娘行吗?帮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鹏鹏,你、你帮我照顾我爹娘行吗?”
    鹏鹏攥着拳头,站在院子里,全身都在颤栗,脸憋得通红。
    “四小姐,你就成全他,把他抓起来。”陆通化都着急,王竹拿着个锤子晃悠,不等他说完,叶文初将他踹倒,“乘风,将他嘴堵住。”
    乘风拿了脏帕子,将陆通化的嘴巴堵住了。
    “行!”叶文初对王竹道,“你们几个,都跟着我去衙门!”
    她说完,王竹吼道:“是我,是我一个人,你没听见吗?”
    “我没听见!”叶文初盯着他,“你怎么着,认个罪就了不起,我还要听你的?”
    “把锤子放下。”叶文初指着王竹,“是觉得我善良好说话,就能拿着锤子威胁我?”
    “给我!”叶文初走过去,伸出手,“我再说一次,锤子给我!”
    王竹害怕,没有想到温和的四小姐,发脾气的时候如此凶,他想给可又不甘心,叶文初却两步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猛然一拧,将他踹开去,锤子已经在她的手里。
    “王竹!”王竹娘过去。
    “你们几个,和我回衙门。”叶文初点了徐秋喜三姐弟,王竹一家人,“剩下的事,我们回衙门说。”
    就在这时,院外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喊道:“是我,我杀的。”
    “是、是我!”另外一个老人道,“我们活够了,也不能做事,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是我们杀的。”
    “我们两个杀的。”两个老人推开人群走到院子里来,对叶文初道,“四小姐,你相信我们,把我们带走吧。”
    “想干什么?”叶文初看着这些人。
    两个老人想说话,徐秋喜忽然冲进了厨房里,从里面拖出了两袋土,她把土倒在地上,滚动的土个露出了两个东西。
    一个方形的锤子,一个圆形的榔头。
    四周死寂。
    徐秋喜指着地上的东西,冲着叶文初想笑,但又笑不出,她抖了抖唇:“四小姐已经知道了,这、是我杀人的凶器。”
    “我从后门进去的,用这两个东西,杀的人。还、还有厨房的剔骨刀。”
    王竹嘶吼,让徐秋喜不要说话。
    徐秋喜没有理他。
    陆通化惊呆了,看着徐秋喜。
    院外的村民们,那两个人认罪的老人都安静下来。
    “四小姐,我给您说顺序。”她道,“我从后门翻进去,杀了倒座里的四个人,然后杀了小公子,我敲开门,将他捂死的,这一点您都没有对外公布。”
    “我杀完小公子,到正院杀的陆员外夫妻,然后去门口杀的两个婆子。”
    “然后,我从大门离开的。”徐秋喜道。
    叶文初问她:“你带了锤子、榔头、为什么还去厨房拿尖刀?”
    “因为不好用。”徐秋喜道。
    “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就是他不死,我们全村人都活不下去了。”徐秋喜道,“今年我家一亩地收了两百八十斤,他却要三百斤,我一年下来一口粮都没有,却还要出去买稻补租子。”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徐秋喜道,“四小姐,一人做事一人担,再来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杀!”
    “都是死,我杀了他,我死了值得。”
    徐秋喜仰着下巴,神色倔强。
    “姐姐,”鹏鹏走上来,可不等他开口,徐秋喜回身,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你、闭、嘴!”
    鹏鹏的脸瞬时肿了。
    他没动,死死盯着徐秋喜,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一家人,要死一起死。”
    他说着,把飞飞抓过来,瘦瘦的兄弟两人,挺着脊背站在院子里。
    “你告诉四小姐,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的!”
    “说什么,滚啊!”徐秋喜抓着鹏鹏的衣领,使劲推着,“滚啊,你们都滚!”
    她怒吼,忽然停下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所有人不知为何,也去看她的腿,就见她的裤脚里突然流了东西出来,先是一点浅浅的红,没入泥里,随即是深红色……
    徐秋喜不懂,她朝王竹娘看去,王竹娘在抖,捂着嘴指着她的腿。
    “伯娘,”徐秋喜往后栽去,倒在叶文初怀里,叶文初道,“王竹,将她抱进房里。”
    王竹三两步冲上来,打横抱住了徐秋喜,叶文初跟着进门,又回头对王竹娘道:“帮我烧水。”
    “作孽啊!”王竹娘已经崩溃,跪倒地上,鹏鹏冲进了厨房,抖着手点火,飞飞跟着哥哥,揭着锅盖,往里面舀水。
    叶文初对院子里的年轻人道:“去顺安康……”
    她顿了顿,道:“算了!”
    她喊八角进去,将王竹赶走,关上了门!
    “主子,”乘风看到沈翼骑马出现在路上,他赶紧过去,沈翼问道,“四小姐呢?”
    他越想越不对,不敢留叶文初一个人在这里,所以赶来了。
    “有个小姑娘流血了,四小姐将人带进去了。”乘风道。
    沈翼步伐极快地穿过人群,曲着腿贴着低矮的陈旧的窗户,对窗内道:“初初,我在外面,你要做什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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