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眺心头一沉,对袁氏道,“老大媳妇,按你说的,这个月府里下人们的钱翻三倍,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你多操点心。”
    肖氏一下子就呆住了,忍不住朝冯氏看去,什么意思?这是要一句话就夺了她掌中馈的权利?她做错了什么?
    昨天晚上那事,她根本就没有掺和。老太太说,时辰到了,门就按规矩上钥,若谢知微回来了,就让她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了再开。
    她只是遵从老太太的,把话传下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肖氏脸色煞白,气得全身发抖。
    这个家,从崔氏死了开始,就是她在掌中馈,这么多年,她劳心劳力,为家里操碎了心,当然,也没少得好处。每每出门,别人一听说她是谢家二儿媳妇掌中馈,谁不对她另眼相看?
    谁不嘲讽袁氏两句?
    风水轮流转,以后要轮到她了吗?可怜她辛苦十年,最后要为别人做嫁衣裳。
    冯氏也不能接受,老二是亲生的,虽然老太爷常说,这个家迟早要交到长房手里,可她只是听听而已,不到最后一刻,她没法妥协。
    冯氏转过身来,看向老太爷,“老太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如今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一起掌中馈。”
    “以后就老大媳妇一个人掌吧!”谢眺一言定江山。
    肖氏的眼睛瞪得很大,觉得委屈极了,“父亲,不知媳妇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
    “这些年辛苦你了,不过,老大媳妇嫁进来,就是当宗妇的,该她吃的苦,她得吃,该她操的心,别人也替不了。”老太爷冷冷地瞥了冯氏一眼,“你母亲身体不好,日后,你多多在你母亲跟前尽孝,你母亲想不到的,你也要多提醒,不能让你母亲做糊涂事。”
    冯氏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谢眺忙道,“老二媳妇,还不快把你母亲送回屋子里歇着去。”
    肖氏深吸一口气,面对谢眺的权威,她不敢说反对的话,只得招呼丫鬟婆子们赶紧把老太太抬回去,谢季柏坐着没敢动。
    “父亲,湄湄得到了册封,家里是不是该摆上两桌酒席热闹热闹?”袁氏提议道。
    这毕竟是皇家的恩赐。
    谢眺也觉得有理,只是,谢知微这册封,和权贵升官进爵还不同,这宴席的规模该摆多大呢?该请那些人,需要斟酌一下。
    谢知微在一旁道,“祖父,孙女的意思,就请几家亲近的亲戚,女儿的几个至交好友来家里热闹一番,旁的人,若愿意来庆贺,咱们不会不热情款待,若是不来,也不在意,顺其自然,您看这样可好?”
    谢眺摸着胡须,觉得孙女儿这番安排,中规中矩,也极为妥当,他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办。回头男客这边请那些人,有几桌,祖父让李管事把名单送来。”
    “还有我的,大嫂,到时候给我安排一桌客,学里有几个至交好友,我也正好把他们请到家里来热闹一番。”
    如此说定了,谢眺站起身来,让袁氏和谢知微先回去,又朝谢季柏看了一眼,“这些日子都学了什么,跟我到书房来!”
    袁氏便要带着谢知微回后院去。
    老太太这边很快得到了消息,若谢知微当上了县主,家里要大摆酒席的话,那她的寿宴又算怎么回事呢?
    此时,离她的寿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样子,难道说,她一个老太太的寿宴,还要为孙女的册封宴让位?
    春晖堂里,气氛非常沉闷。或者说,从法门寺回来的这些日子,春晖堂里的气氛就没有真正好过。
    下人们都被遣退了,东次间里,冯氏坐在北面的大床上,肖氏矮坐在脚踏上,抹着眼泪儿在说话,“母亲,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夺了我的中馈,阖府人都会笑话我,为了一个姐儿,就这么对待我,儿媳实在是不服。”
    冯氏眉眼不动,心里却是气愤难忍,“你父亲在这家里,一言九鼎,她既然发了话,你且先忍耐些时日。来日方长,还有谋划的时间。”
    肖氏在心里把这个婆婆骂了一百遍,即便不知道谢知微奉了皇命做什么,既然小叔子已经赶过去了,又把人接回来了,要罚关在家里怎么罚不好,非要把人拦在外面,即便得逞了,坏的不也是谢家的名声吗?
    如今,是生生把陆偃给得罪了。
    肖氏前两天还听丈夫说起,礼部员外郎死了老娘,要丁忧了,这一去就是三年,若是这个时候,丈夫能够顶上去,那就是从五品。丈夫在主事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三年了,趁此机会挪一挪,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若陆偃不答应呢?陆偃任掌印使后,秉笔太监的活现在是李宝桢在做,这和陆偃自己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礼部的折子要先送到司礼监批红,之后再送到皇上那儿去。小小一个从五品员外郎的擢升,根本就无须惊动皇上。
    想到这里,肖氏的心里充满了恨意。这老太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册封谢知微为县主的旨意刚刚出门,前往薛家宣旨的小太监也出发了。对皇帝来说,小小一个宁远伯府的爵位多世袭一代,就跟提拔一个七品县令没什么区别。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机,因不知对方深浅,锦衣卫的人都守在皇上的身边,陆偃一个人被那些假扮成流民的匪徒们围攻,若没有薛式篷的搭救,陆偃也难逃厄运。
    宁远伯府里已经多年不曾接旨了,宁远伯一听说有圣旨,吓得全身跟筛糠一样,不知道自家子弟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强自镇定,吩咐摆香案,又命令各房的人赶紧跪好。
    冷硬的地面上,宁远伯跪在前头,薛式篷跪在老伯爷的身后,他已经猜到小太监手里捧着的应当是册封其为世子的旨意,欢喜得不知所以,对自己那女儿的本事也是震惊不已,她果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且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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