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赤北县支队的叛变,便漠北的斗争格局发生了变化。二十三军分区在四道沟梁的南面失去了犄角支撑,高鹏举面对一零二师的大举进攻不得不准备退守四道沟梁,欲凭山险阻挡guo军向赤北的疯狂进攻。
    在桑杰扎布回到腾格里旗的那天夜里,秃鹫接到诺音高娃的电令:“速提供对手动向。”
    这些天,冬日布待在桦树沟村养伤,有时也会走出院子到处蹓跶蹓跶,和来来往往的干部战士还有老百姓打打招呼。柴岗子事件调查组找过他两次,他就把当时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交待,和李根代指导员与王升副连长的交待完全一致。冬日布坐在板凳上,对着调查组的吕珂组长又是痛哭流涕,又是捶胸顿足,他说:“对柴岗子血案我应该负全责,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敌人会打我的伏击。我太冒失啦,我给部队造成多大的损失啊!该杀该剐的罪我都担着。这事儿不能追究代指导员和副连长。”他这一番哭喊让吕珂组长很是感动。吕珂组长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掉眼泪,劝慰说:“你能推功揽过是好的,但我们办案子的原则是要实事求是,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经过十来天的调查,调查组将形成的报告送交军区审批。在没有形成正式报告前,吕珂组长将草稿拿给高鹏举和黄兴征求意见。报告草稿的意见中,柴岗子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是李根和王升,鉴于柴岗子血案我方损失惨重,这二人应处以极刑。冬日布在事件中没有责任,可继续留用。对于这份报吿草稿,黄兴首先提出了异议,他说:“冬日布怎么就没责任呢?他是军事主官,去烧锅地住宿不是他最先提出来的吗?”高鹏举坐在旁边,右手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对黄兴说:“我基本同意你的意见,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一个坏人,是我们处理事件的基本原则。再一个就是结论一定要靠证据,你排除他还是不排除他都要拿出证据。杨成龙团长跟我说的一件事儿值得思考,就是柴岗子事件时,按照冬日布的伤情应该跟部队回来,但他坚持留在烧锅地村又过了一天才回来,这件事儿很值得怀疑。”
    吕珂组长在军区政治部任主任多年,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他一听高鹏举说的这个情节,连忙说:“我把这块遗漏了,他们谁也没说这个情节。这是很关键的事情,我们需要把这块事情搞清楚。”黄兴说:“我在对俘虏的审问中,有一件事儿是清楚的,就是李运通他们从锡林一出发,敌人就知道了,并且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敌人有五支部队参加战斗,这五支部队除桑杰扎布这支外,另外四支都来自赤岭。这五支部队有围攻的,有打援的,如果仅仅说是一般的指挥失误,那好像无法解释敌人的这次比较周密的作战部署和有计划的作战行动。”吕珂组长点点头说:“是啊,我们调查组有点儿就事论事了。”于是,他提议,针对这种情况再制定一个补充方案。三个人商定先放开冬日布,从两位保护他的战士入手进行调查,甄别冬日布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冬日布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突然想起早晨到军分区医院换药时遇到的那位小护士。于是,冬日布出了屋,正巧那小护士抱着一抱浆洗过的纱布走过来。小护士热情地问:“冬连长,头还疼吗?”冬日布立刻说:“还有点儿疼。”小护士说:“你要是开药得赶紧找刘院长开去,明天分区医院就要搬走了。”冬日布忙问:“医院往哪搬?”小护士说:“往梁上搬,具体地点我也不知道。”
    望着小护士的背影,冬日布咧着嘴,朝分区医院的方向走去。
    刘玉茹院长见冬日布来了,就关切地问:“冬连长又咋的啦?”冬日布说:“还是头疼。”刘玉茹院长说:“你脑震荡也该好了,是脑神经的事儿?”冬日布说:“刘院长,你这次就给我多开点儿药吧,我想回连队了。听说你们医院要搬,到时候没了药上哪儿找你们去。”刘玉茹院长说:“也不远,就是梁上十几里地远的事儿,咱们这医院还能离作战部队远了?”刘玉茹又给冬日布开了些药,冬日布拿上药就回去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冬日布听到有几个伤员在议论着什么,便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只听一个伤员在说:“对面的九十三军可真厉害,这两天净跟他们打拉锯战了。”另一个伤员也说:“是呀,这九十三军像黏糕似的算给咱们粘上了。”冬日布又听了一会儿,朝着那些伤员笑了笑,回去了。
    这天晚上,诺音高娃接到秃鹫的密电,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北撤两翼空虚。”
    诺音高娃接到电报后,立即赶往一零二师指挥部找到李魁梦师长。李魁梦看完电报,放到桌子上,低头沉思了一下,双手一拍说:“他们终于支持不住了!”李魁梦走到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硕大的军事形势地图前,端详着,思忖着,被眼前的战机激动着。李魁梦是少有的后起之秀,既有少壮派张扬的性格又有保守派稳扎稳打的作风。他先用手中的小木棍在房申沟村划了一条横线,又在横线的两侧上面划了两下。李魁梦站在地图前长时间地盯看着,然后转过身子对诺音高娃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战机,如果我师在正面发起总攻,再有两支部队迂回到他们的两翼进行攻击,那就形成了一个钳形攻势,对面的二十三军分区想跑都跑不掉了。”诺音高娃笑着说:“李师长你不是想让我帮你袭击那两翼的忙吧?”李魁梦微笑着说:“都是国家大业,何谈你我。”诺音高娃说:“我放到下边的那三只饿虎,捕食也该捕得差不多了,马上调回来参加战斗。”李魁梦满意地说:“我正是此意。”诺音高娃离开一零二师指挥部,正好接到桑杰扎布的告急电报。她像一只护崽的母狼,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救出桑杰扎布。
    桑杰扎布安然无恙回来后,诺音高娃这才想起召集军事会议的事儿。她除了告诉刁二先生在两天内返回而外,还让电报员发报给敖音达赖和金辉,要求他们也在两天后赶回到赤岭。
    诺音高娃放出三只饿虎容易,可是再让他们回笼子就不那么容易了。刁二先生拧着鼻子带着人马回到赤岭,临走时还留下了一个排,说是驻守漠北村,其实是为刁家看家护院。敖音达赖把人马分别驻在巴里庄子和姚家杖子,整天在洪喜家抽着大烟,喝着烧酒,还有大辣椒侍候着,真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了。金辉带着兵马在四立本地区追杀一气区政府后,也没太敢再往里面去,就驻在巴彦尔登的布仁白音家里,整天好酒好肉地让人侍候着。
    诺音高娃估计到这些家伙懒得回来,连下三道电令,敖音达赖和金辉这才带着人马回来。可这哪是行军打仗哪,全都像是土匪的运输队,大驮子小驮子驴驮子马驮子,猪羊鸡鸭,活的死的,浩浩荡荡地开回赤岭城,整比诺音高娃要求到达的时间晚了两天,把诺音高娃气得眼睛都快冒烟了。但那又有啥办法,这帮人是说民不民说兵不兵说匪不匪的群体,本身就不是正规军自然也不能干正规事儿,不能按正规要求他们。诺音高娃也就只好将就着点儿了,该瞪眼时瞪眼,不该露笑脸时也得笑脸相迎。所以,敖音达赖和金辉回到赤岭后,诺音高娃不但没责怪他们,还在复兴楼大摆酒宴,为刁二先生、敖音达赖、金辉三位副司令庆功。好大的场面啊,李魁梦师长不但亲自参加,还带来了军乐队。
    军乐队站在复兴楼宴会厅的舞台上吹吹打打,奏起了欢快的迎宾曲。刁二先生等人都是一身少将军装,满脸红光,咧着大嘴地乐。在激扬热烈的军乐声中,他们毕恭毕敬地接受李魁梦师长、诺音高娃特派员和桑杰扎布司令颁发的第二枚青天白日勋章。然后是李魁梦师长讲话,他讲了三支劲旅讨伐了六个区政府,扫荡了十数个农会的功绩,“有尔等忠义爱国之士效力,何愁那些人不能剿灭,何愁热北地区不能全部光复!我衷心祝愿诸位在即将开始的四道沟梁战役中再立新功!”诺音高娃还特别安排了一个让刁二先生代表三支人马讲话的节目,刁二先生受宠若惊,给李魁梦、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敬礼时,手举得过猛把大檐帽都打歪了。刁二先生发誓要跟那些泥腿子斗到底,“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要为国效力,不惜马革裹尸,不杀尽那些人誓不罢休!”
    第二天上午,诺音高娃带着她四位干将参加了李魁梦召开的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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