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永清殿。
    废帝似乎是昨夜就死了。
    殿外的守卫今儿送饭两回都人吃才发现,个个都为自己未能及时觉察而跪在门前请罪。
    而这时,也没人顾得上人他们。
    秦灼率众走进永清殿,因为里头异味难去,内侍宫人就把门窗都打开了。
    这个永清殿形同废殿,倒是少有这样敞亮的时候。
    谢如意疯癫多时,怕人,见到这么多人来,就躲在了角落里。
    秦灼与众人径直走到了废帝的尸体前。
    衣衫褴褛的废帝躺在狼藉不堪,积满了厚厚灰尘里的地上,被塞了满嘴的泥巴,脸上脖子都粘着泥。
    他死不瞑目,狼狈不堪。
    一代帝王,死状如此凄惨。
    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
    晏倾看了都微微皱眉。
    “辞树。”秦灼皱眉道:“你带两个太医查看一二。”
    “遵旨。”花辞树带着两个太医上前确认废帝的死因。
    结果其中一个太医,小心翼翼地抬起废帝的右手之后,原本废帝手掌虚掩着的那一小块地方,忽然露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晏”字。
    像是废帝临死之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灰尘地上划得。
    最后一笔都没力气画完一般。
    “这、这是个晏字啊!”有个叫杜建树的老大臣惊声喊道。
    方才在宴席上让秦灼一定要来永清殿看看的也是他。
    方才风千面来此处查探过,回来禀报过秦灼,还说那个叫马烨的禁卫校尉曾在今早偷偷摸摸让人送消息出宫,就是给了这个杜建树杜尚书。
    马烨是杜建树的远房侄子。
    而杜建树则是朝中极力主张严惩晏倾的那个老大臣。
    秦灼基本已经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了,却没有立即戳破,看着他继续演下去。
    果然。
    下一刻就听见杜建树又道:“晏这个姓不多见,朝中数得上名号的,也只有……晏倾一人。”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看向了晏倾。
    废帝忽然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晏”字。
    就算不是晏倾杀的,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晏倾倒是面色如常,仿佛废帝死前留下的最后一点线索,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秦灼却道:“就算这是个晏字,指的就是晏倾,又能说明什么?”
    杜建树道:“废帝留下这个晏字,死不瞑目,极有可能是因为被晏倾所害,故而留下这样一个晏字,想让陛下查明真相,严惩凶手!”
    其他几个跟他交好的老大臣也跟着附和,“若废帝之死与晏倾全无关系,那废帝都要死了,还攀咬晏倾做什么?”
    而且这永清殿里灰尘甚厚,废帝写的那个晏字要不是他的手刚好虚掩着,这字迹早就被抹去了。
    要是有人栽赃陷害,在废帝时候,故意写下这个“晏”字,必然也会留下痕迹。
    而众人一番查看,最终确认,这字就是废帝亲手写的。
    秦灼对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昨夜废帝就跟她说什么“晏倾必须死”,眼看着她不听,临死的时候,也要设法带上晏倾,也不无可能。
    花辞树正在查看废帝的尸体,一听两人这样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查看去了。
    陛下一直没说话。
    两位太妃、两位公主,乃至萧临和几个年轻权臣都不开口。
    这所谓的证据摆在眼前也无用,晏倾甚至都不必开口替自己开脱。
    这事根本没按正常步骤来走。
    杜建树有些急了,当即又道:“昨夜晏倾有没有来过永清殿,请陛下问问这殿外守卫,这事不就清楚了?”
    “昨夜、昨夜晏相大人的确来过永清殿,还与废帝发生了争执……”马烨忽然开口说道,看晏倾的眼神就跟看杀人凶手一般。
    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等秦灼问话,已然把这事说的有头有尾。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秦灼开口道:“昨夜朕也来过永清殿,朕也与废帝发生了争执,你怎么不说出来?”
    “陛下……”马烨被她这话吓得不轻,连忙跪下,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杜建树想说什么。
    秦灼一个冷眼扫过去,“杜尚书难道想说,昨夜朕与晏倾同在永清殿,联手杀了废帝?还是说秦真就在这永清殿里看着晏倾杀废殿,非但不出手阻止,反倒替他遮掩罪行?”
    “老臣不敢!”杜建树听到这话,连忙跪下了。
    其他几个先前一直附和他的老大臣也跟着屈膝,说着:“老臣绝无此意!”
    秦灼没理会他们,随他们跪去,只问花辞树:“瞧出什么来了?”
    花辞树起身,恭声道:“废帝应该是急火攻心之后,难以动弹,又被塞了满嘴的泥巴,硬生生噎死的。”
    其他两名太医也表示,应该就是如此。
    但奇怪的是,废帝的尸体周围并没有装着泥土的器具。
    众人循着地上的痕迹找过去,找到了在角落缩着的谢如意那里,禁卫把她拖出来之后,就瞧见了角落那个装着泥土的碗。
    里头有只沾满泥的勺子,碗里的泥只剩碗底那点了。
    谢如意被禁卫拖出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儿的想挣脱,瞧见有人端她那只泥碗的时候忽然间尖叫起来,“不要抢我的药!不许抢!放下!放下!”
    谢如意咬住了把她从角落拖出来那个禁卫的手,狠狠地咬出血来,发狂一般挣脱,冲过去捧住了那个泥碗,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几个禁卫要上前制住她,被秦灼抬手示意给拦住了。
    只见谢如意捧着那只泥碗,跌跌撞撞的走到废帝的尸体前坐下,一边拿着勺子把泥土塞进废帝嘴里,一边喃喃道:“吃药,吃药了,吃完就什么病都好了。”
    她简直是在重复昨夜如何噎死废帝的行为。
    众人都看傻眼了。
    “太医都说了废帝急火攻心之后,难以动弹,又被塞了满嘴的泥巴,硬生生噎死的,你们也看到了是这疯妇往废帝嘴里塞的泥土,要了废帝的命。”谢无争说话条理分明。
    顾长安拿着扇子敲了敲手心,一脸马上要兴师问罪的表情,问道:“方才是谁一上来就说废帝是被晏倾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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