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阳跟着秋笛参观各处,他还没觉得怎样,秋笛先不耐起来。
    “唉,关兄你来的不巧,地震还没过多久,现在这里哪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秋笛抱怨了两句,忽然想到,“诶,对了,你是习武之人,我带你去千日院看看吧。”
    他们两个直接从后山下去。
    说是千日院,其实走到那里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围墙院子,是一块夯实平整的土地,一块木牌上写着“千日院”这三个字。
    平地上放着兵器架子,还有石锁、磨盘、木桩、箭靶、稻草人,各踞一处,分明是一个演武场。
    靠得最近的木架上,挂着几十件黑沉沉的厚马甲。
    关洛阳走近了两步,伸手捏了一下,就知道这是在厚皮革里面灌注铁砂,穿在身上练力气的东西,一件马甲少说也有五十斤左右。
    木架底下,还放着一摞摞的铁瓦,瓦片上有孔,细绳从孔里穿过,能绑在小腿大腿上的那种。
    秋笛在旁边笑着说道:“怎么样,这地方比起刚才那些高墙神像,更合你胃口吧。”
    “哈,是不错,不过你们不都是学法术的吗,也练这个?”
    关洛阳走到石锁那边,好几块石锁放在一起,每一块石索上都延伸出一条铁链,铁链的末端是指头大小的圆环。
    他把五个圆环分别套在自己右手五指之上,手臂一抬,铁链绷紧,五个石锁被他一起拉了起来,彼此晃荡碰撞,发出闷响。
    “咦?”
    关洛阳右手手腕内侧青筋微微突起,这五个石锁的重量比他预想的还要超出不少。
    况且用手指发力勾起重物的难度,要比靠手掌发力困难数倍。
    “这石锁里面都灌了铅的,每个重量都在三百斤开外,你用手指头拉,嘶,整个天尊庙也只有师父能这么练。”
    秋笛惊叹了一番,才接着说道,“术士练武,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按照秋笛的说法,古早的时候,学法术的,都看不起拳脚功夫。
    那时候的术士,认为习武之人打熬身体,血汗齐下,练到最后还是只能卖力气吃饭,偶尔有几个在战场上拼出名堂的,终究也会积累暗伤,晚年苦痛。
    而只要练就几道法术,就能改人运势,帮人招财进宝,升官多子,又或者让别人霉运临头,命途多舛,更狠一些的,还能以巫蛊厌胜之术,杀人夺命,用风水墓葬学问,绝人满门,都不必跟人照面,就把你害的绝子绝孙了。
    这种种本事,到哪里都被人奉为活神仙一般,高明一些的更能平步青云,陪侍帝王,何其逍遥?
    享乐之余,甚至还能通灵鬼神,驱役百兽,求一求长生。
    可结果真到了烽火遍地的乱世之时,只学法术轻视肉身的人,遇上那快马长刀迎面而来,一刀过去,直接砍成两段,哪还有摆坛施法的余地?
    所以后来,尤其是最近百年以来,道佛正宗也都提起重视,在学习法术之余,更要勤练筋骨,施法要快,身法要灵。
    那些邪派术士最是极端,有一部分人,甚至会直接用一些妖鬼蛊术、毒咒画皮的法门,大肆篡改自己的肉身。
    关洛阳疑惑道:“学法术又学功夫,分心多用,就不怕样样稀松吗?”
    秋笛说道:“法术修为与精神修养息息相关,学好了法术的人,更容易进入专注的状态,再去学武,自然也更能练出真功夫。况且我们练武终究是辅助,也没想过把武功练到比法术更高明。”
    关洛阳神色微动:“那要是功夫练得还行的人,想去学法术,也能事半功倍吗?”
    秋笛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这,就不一定了。”
    关洛阳:“为何?”
    秋笛清了清嗓子,双手负在腰后,学着他师父当年给他讲解的模样,缓缓踱步。
    “法力的本质是借力。练法力者,是让自己的心神修持达到某个状态之后,借助咒语、器具、图案、手印等严格的仪轨为媒介,借取冥冥中的某一种对应力量,如天罡地煞,日月星华,鬼神精魄。”
    “能让某种法力长存体内的,必然是足够了解这一种力量,正常人,哪怕是想搞懂最浅显的一类驭鬼法力,至少也得先熟读上百本道书,死记硬背五年,半读半做三年,才算勉强摸到门槛。”
    “孔夫子读周易,韦编三绝,是翻看的次数太多,把捆竹简的皮条都磨断了。我们要真心想学法术,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一本崭新的道书学下来,纸张褶皱翻卷的次数太多,往往书页那一侧的厚度,看起来会超过书脊好几倍。”
    这就麻烦了。
    关洛阳对青鸟元气的理解几乎为零,可这股力量仍长存体内,参考那个英国人的状况,或许这股元气的上限,后续还会随时间缓慢增长。
    也就是说青鸟元气跟这个世界的法力,很可能不是一种东西,那就算硬学这里的法典道书,恐怕也没多大用处。
    看来要想在短时间内谋求更大的进步,还得把精力放在拳法武术上。
    关洛阳一边屈伸手肘,拿那几块石锁锻炼,一边说道:“我见识少,练骨药浴什么的,也没亲眼见过,九鹤道长承诺药浴的事情,可只靠那几个药丸子,只怕不够吧?”
    “阴枞木只能算引子……哎,你管这个做什么,反正小家伙们已经在分拣药材了,有个七八天,药材一定能配齐,到时候就可以上锅煮你了。”
    秋笛促侠一笑。
    道门秘药虽然对功夫大有进益,但必须要练到某一个关口。才能用上,秋笛那几个师兄,当初也弄过药浴,开头还能硬撑,后面一个个都叫的像杀猪一样。
    关洛阳作势叹息:“看来一次药浴要耗费的东西,不是我现下能还得起的,若不能报答,我又心中不安。若是又有驱妖斗僵尸之类的事情,你一定要带上我,也好让我出几分力。”
    正说话间,前山传来锣鼓开道的声音。
    秋笛好奇,绕过去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回来说道:“都指挥使府上好像出了点乱子,派人来请师父过去,师叔更是早些时候就出门了,你药浴的事情,可能还得拖后三两日。”
    关洛阳并未在意,这千日院中许多器械,着实用的顺手,玩石锁、举磨盘,上削尖的竹桩上练步法,练到手脚发热,浑身都微微放汗,这才心满意足。
    彼时已是日落时分,秋笛带他去吃晚饭,吃到一半,却有信鸽飞入堂来。
    鸽子脚上绑着黄符,符纸背面用朱砂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秋石陷危,师父师叔,见信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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