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低下头,看了看趴在牛泰脚边的巨狼“大雪”,不由微微一笑。
    啥叫基因血脉的碾压,这便是了。
    不管多雄奇的骏马,碰上了一直在野外捕杀野马,耗死野牛,咬死麋子和梅花鹿的“大雪”,恐怕都要吓得腿软吧?
    大雪还真像是通人性一般,硕大的狼头居然轻轻的摇了摇,那意思好象是说,太憋屈了。
    出门之前,牛泰告诉玉柱,大雪刚换了个新的环境,警惕心贼高,不能独自留在家里。
    不然的话,大雪咬人,不死即残,绝无幸免。
    玉柱有些好奇,就问牛泰:“骡马市里的牲畜都被惊扰了,咱们这马车的马,怎么没给大雪吓住?”
    牛泰答道:“回主子,咱们家的驮马,应该就从索伦部买来的,受过特殊的防狼训练。”
    防狼训练?
    玉柱觉得很新鲜,就又问牛泰:“啥叫防狼训练?”
    “回主子,其实也没啥,就是把驮马和家养的狼,隔栏养着。这驮马熟悉了狼的气味,怕着怕着,时间一长,就不那么怕了。但是,若是大雪发了威,它只须长嗷一声,所有的牲畜都会被吓瘫。”牛泰的一番解释,让玉柱大开了眼界。
    “家里的骏马为啥怕得要死?”玉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打破了砂锅问到底。
    牛泰说:“回主子,那是大雪故意轻嗷着发了威,它想告诉那些马,这是它护着的地盘了。”
    玉柱大悦,还真的是捡到了宝,牛泰真的牛,大雪也很猛,爽。
    “那等会,你要留在车里看着它吧?”玉柱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因怕热而一直吐舌头的大雪。
    “回主子,那倒不必。只要奴才离它不超过五里地,它就会很安静的乖乖趴着,绝不可能咬人的。”牛泰的自信,很自然的感染了玉柱。
    “我可以摸摸它吧?”玉柱起了童心。
    牛泰笑道:“回主子,奴才特意教过它了,并且让它嗅足了您衣物的气味。您尽管随便摸,哪怕是打它,它都不敢龇牙。”
    玉柱信得过牛泰,放心大胆的伸手去摸大雪的狼头。
    很好,大雪异常乖顺的趴在垫褥之上,任由玉柱轻轻的抚摸它的大脑袋。
    胡彪经常来骡马市里买牲口,他熟门熟路的领着玉柱,去了骡马市最里边的骏马市。
    所谓骏马市,顾名思义,就是贩卖上等好马的地界。
    来这里,本就是替牛泰选好马的。牛泰从小就养在索伦部,是相马界高手中的高手,玉柱纯粹就是陪看,附带给钱罢了。
    一路走过去,牛泰对场子里的所谓骏马,都不满意,连正眼都懒得看它们。
    玉柱暗暗点头,牛泰这小子的心气很高,寻常的所谓良马,他是宁可不骑,也不想要。
    整个骏马市逛了个遍,牛泰居然看上了一匹毛色斑驳,显得很瘦弱的大黄马。
    玉柱跟着拜兴学骑射,也有好几年了,他不善相马,却也听说过好马的一些常识。
    拜兴说过,一匹真正的骏马,其血统和脾气秉性,极其重要。
    从外表体型构造上说,马身体的各部分比例、骨架结构、走路姿势都是判定某一匹马好坏的要素。
    牛泰绕着那匹大黄马,转了整整三圈后,忽然对玉柱说:“主子,奴才喜欢这匹马。”
    玉柱看了半天这匹大黄马,楞是没有看出啥名堂来,他又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很自然的就问牛泰:“我怎么看不出它是骏马?”
    “主子,您看,此马的前额宽阔饱满,鼻孔的扩张限度很大,从头到嘴逐渐变得尖细,下唇没有凹陷倾向,胸部很深厚,小腿骨笔直。不管从侧面还是背面看,后腿肌肉都异常饱满。端的是一匹好马,幸好这个时候遇上了奴才,不然的话,就会被养废了。”
    经过牛泰的一番点评,玉柱懂了,大黄马其实是匹宝马的胚子,只是伺养不得法罢了。
    “胡管事,你去谈价。”玉柱派胡彪去砍价,属于是典型的知人善任。
    果然,胡彪三言两语,便和马主人谈妥了价格,纹银八百两。
    玉柱瞥了眼吴江,吴江很有眼力的上前给了银票,买下了这匹大黄马。
    牛泰牵着马刚要走,就见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为首的一个头戴六合帽,身穿石青色绣纹锦缎的年轻人,笑眯眯的拱手道:“小兄弟,听你的口音,应该是打黑龙江那边来的吧?”
    见玉柱点了点头,牛泰这才抱拳答道:“在下是京城人士,只是打小由郭罗玛法养大的。”
    也许听见了郭罗玛法的缘故,那年轻人的态度就更加的和蔼可亲了,他笑着说:“不瞒小兄弟你说,在下相中了一匹马,只是很有些吃不准,究竟是不是上品的骏马。方才见小兄弟你精通鉴马之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小兄弟你帮在下看看那匹马,可好?当然了,肯定不会让小兄弟你白忙活的,必有重谢。”
    牛泰再次看向玉柱,玉柱反正是出来闲逛的,他没理由拒绝继续看热闹的好机会。
    于是,两拨人汇合到一处,朝着卖马的地方走去。
    那年轻人一直缠着牛泰说话,始终没有怎么搭理玉柱。玉柱是个好脾气的人,丝毫也不在意这种性质的无视。
    人与人相交,都是讲眼缘的。既然,牛泰有机缘交上好朋友,玉柱自然乐见其成。
    说白了,只要不觊觎玉柱的权势和地位,不夺他的钱财,不抢他的女人,其余的皆可视作浮云!
    到了地方之后,玉柱抬眼一看,嚯,一匹威武雄壮的大红马,赫然就在眼前。
    玉柱定神一看,这匹大红马不得了,马鞍子高于他的头顶,他不踩着上马石,想爬上去都很困难。
    牛泰还是和方才一样,绕着大红马整整转了三圈,然后拱手笑道:“这不是纯种的布哈拉马,而是产自伊犁河谷的混种马。”
    “哦,何以见得?”那年轻人很有兴致的问牛泰。
    牛泰拱手道:“不瞒您说,这布哈拉马和伊犁马,最大的区别就是,布哈拉马小腿更直,也更粗壮一些,蹄子也更大。”
    “哎呀,原来如此啊。”那年轻人连连惊叹不已。
    已经读书破万卷的玉柱,他自然知道,所谓布哈拉马,就是古之汗血宝马,现代称之为阿哈尔捷金马,是世界上最纯种的马。
    那年轻人缠着牛泰,足足聊了一刻多钟,一直舍不得放人。
    玉柱被冷落了这么久,唇角却一直噙着微笑。讲真,玉柱不仅不在意,反而为牛泰刚来四九城里就交到了朋友,由衷的感到高兴。
    牛泰是他的哈哈珠子,他们二人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勿须区分彼此。
    倒是牛泰注意到了,玉柱已经在一旁站了很久,赶忙跑回到玉柱的跟前,红着脸,扎千赔罪,“奴才一时忘了形,请主子责罚。”
    玉柱笑道:“快起吧,我听了半天,也跟着你学了不少相马的常识,长了不小的见识啊。”
    “既然你们聊得很投缘,就接着聊,我四下里走走看看。”玉柱又扭头吩咐吴江,“拿一百两银票,给牛泰当零花钱,免得连请客吃饭都怕囊中羞涩。”
    嗨,牛泰心里感激得不行,如此通情达理的主子,上哪儿去找?
    “嗻,谢主子恩典。”牛泰特意抬高了声调,叫得格外的起劲儿,且异常之响亮。
    玉柱做的这些事情,旁边那位年轻人看得很真切,嗯,确实是个和善的好主人。
    见玉柱转身要走,那年轻人忽然叫住了他。
    “隆科多家的玉柱吧?”
    玉柱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瞅着依旧很陌生的年轻人,心里顿时明悟。
    好嘛,人家早就认出他了,却一直故意装傻呢。
    “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您高姓大名?”玉柱抱拳拱手,显得很客气。
    玉柱一向低调,且少见外人,明知道他是隆科多的儿子,却直呼其名的人,不是黄带子,便是红带子了。
    果然,那年轻人拱手道:“在下住乾西五所,排行十二。”
    乾西五所,乃是阿哥所,哟嚯,敢情是十二阿哥胤祹啊!
    (PS:保底月票都藏着干嘛呢,赏给玉柱吧,大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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