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绑好裤头,整整衣衫就往门外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算发生了什么,那也吓不倒他似的。
    第二个回神的是小五。看见小三毅然决然地走出去,他不仅苦着脸说道:「师兄,你就这么扔下我,我该怎么办啊?」他还硬着,如今不上不下。
    小三淡淡说道:「自己弄啊,你没手吗?」接着又说,「如果弄不来,就叫你弟帮你弄,老子没空。」
    听见小三略微沙哑的声音后,小六猛地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小三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他哥摆明了欲求不满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他说:「我不帮你弄,你自己弄去,我去找师兄了!」
    跟着便窜了出去,把他可怜的哥哥留在房里。
    ◇◆◇
    小三到了厨房后,东摸摸、西摸摸,探了探放进水缸里的那些甲鱼死了没,见甲鱼没死,就想起明天要做什么菜来。
    小六在厨房外待了很久,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小三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蹑手蹑脚地踏入了厨房,在角落缩着。
    小六脸红红地看着小三,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小三方才那脚开开,春光漏泄的模样。
    他吞了吞口水,本想静静待着就好,哪知身上像点了个火炉一样,刺刺痒痒又热热,把他折磨得扭来扭去。
    小六见小三一直没说话也没赶他走,以为小三没对方才的事情生气,于是就一股脑地把脑海里的念头轻轻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小三转头看向小六。
    「我说……咳咳……」小六紧张地清了清喉咙,满怀希望地道,「师兄你都让哥那样了,可不可以也让我那样一次……」
    小三忽然目露凶光,凌厉地瞪着小六:「让你如何?」
    小六吓了一跳,立刻退了一步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想要你让我亲一下!其他不该想的我什么都没想!」
    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三忿忿地喘了口气,怒道:「一个两个都这样,顺着竹竿就往上爬,老子是那种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人吗?一天不发脾气,你们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了。一个不拴门,一个不敲门,存心的是不是!」
    小六紧闭嘴巴不说话,这时怎么说怎么错。
    小三瞪了小六许久,突然一个转头,把吊在一旁晾干的大蒜连皮带瓣全塞进嘴里。
    生大蒜特有的呛味和臭味弥漫开来,小六忍不住捏着鼻子不敢问。
    小三满口大蒜看着小六,眼里直白的意思在说:「想亲就来啊!满口臭蒜味,老子看你还亲不亲得下去!」
    小六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而已,小五就走了进来,揽住小三的腰低头便是一个深深的吻,舌头都探到小三嘴里去了。
    小五吻完放开小三,脸上表情意犹未尽,这又呛又辣的根本不算什么。能亲到比亲不到好上万倍,所以每个机会都不能错过,上一个吻到下一个吻,有时可是要等上好几十天的。
    小五正经地对小六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喜欢他的全部。师兄好不容易开口答应你,你竟然犹豫!生蒜头算什么,就算师兄满嘴生辣椒你也要义无反顾地吻下去,第一,这表示你听师兄的话,第二,这就是爱……」
    小五没讲完,小六跟着将目光移回小三身上,万分真诚地道:「师兄,我明白了!既然喜欢你我就不能嫌弃你,虽然刚刚我只有犹豫了一下,但犹豫就是不对,哪怕只有一刹那!师兄你再说一遍吧,再说一遍让我亲,我这次绝对不会犹豫……」
    两个兔崽子话还没说完,三爷遂冷静地抬起腿,一脚一个用力踹出去,脚脚皆中小腹。
    小六嗷了一声飞出厨房撞到外头那棵大树,震得树上叶子纷纷掉落下来。小五则闷哼了一声,掉落在小六身上。小六被压得又是一嚎。
    小三信步走来,语气虽无动怒迹象,但那从高处俯视双子的眼神、那身气势,绝对的凌厉高傲。
    他说:「嫌弃我?老子还嫌弃你啊!目无尊长、得寸进尺,你那么想变成你哥吗?滑溜得像条蛇,管都管不来!」
    小五慢慢地从小六的身上移开,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他这时还是一本正经,眉头微皱,表示被踹了的肚子很痛。但随后他侧首以手掩住嘴巴,轻声在小六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六整张脸随即红透,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小三,求之而不得的眼神就像条吃不着肉骨头的大狗似的。
    小五方才对小六说的是:「当蛇好,当蛇有什么不好?蛇可是有两根命根子的。」
    小五说得很隐讳,声音也很小,可惜小三还是听到了。
    小三整张脸都红了,不是娇羞了,而是被气的。
    「你这破孩子,成天都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如果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百里三!」小三退开一步,弑龙索鞭影漫天落地落了下来。
    其实弑龙索没那么可怕,被鞭到顶多皮开肉绽罢了。但如果弑龙索上绑了能分金断玉的鱼肠剑,一切就都不同了!
    小三一动作,小五、小六便急忙分往两处溜,能活一个算一个。师兄这回可真给气坏了,连鱼肠剑都给祭出来了。
    小六晚上吃得比较多,肚子沉,跑起来就慢上些许。他一转头,发现小三紧紧跟在他身后。当鱼肠剑朝他甩来时,他吓得凄厉喊道:「师兄不要――」
    弑龙索忽地下沉,绕过小六的腰后把他捆得死紧。
    小六一个不稳摔成狗啃泥,他想起身,却见长廊烛光下,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之后便是,小三咬牙切齿的声音。
    小三以脚代鞭,把小六踩得鬼哭狼嚎,身上白衣成了灰衣,全部都是泥脚印。
    「我叫你嫌弃我、我叫你嫌弃我!」小三边踩边说。
    小六啊啊啊地一直叫,可小三踩得猛、踩得狠,一刻都不歇的。
    直到小三把小六凌虐到奄奄一息了,这才冷哼一声暂时放过,改往找小五去。
    「百里小五!你给老子出来!老子千叮咛万交代,叫你不要带坏你弟,你这会儿教给你弟的那是什么东西!出来,出来,老子今天绝对要揍死你,以免你为祸人间!」小三咆哮道。
    小五以为自己躲得很隐密,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藏在小三闺房的床铺底下。
    哪知小三生来就是专门克他的,没到一刻厢房的门便被打开,然后他看见一双走路无声的靴子来到床边。
    下一刻小三低头往床下望,就和小五的视线对上。
    小三冷着脸把小五从床底下拖出,而后饱以一阵老拳。除了肚子和屁股,落手最多的就是小五那张脸。
    小五凄惨地被揍倒在地,英姿不再,反抗不能。
    最后小三一脚踩在小五双腿之间,哼哼两声狰狞笑道:「你再说啊、你再说啊,有种你再说啊!」
    小五这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虽然眼皮已经肿起来,但他还是这般看着小三,小模样,委屈委屈地。
    小三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骂道:「别露出那种眼神和那种表情,你弟都被我踩趴了,你觉得装得像你弟有用吗?」
    「……」没用,失策。
    小三又把小五抓起来,胖揍一顿。
    想要喜欢一个人,还要让对方也喜欢你,并且加上此人是他们家最凶残的三师兄时,真是任重而道远,且需随时注意自己有无性命之忧。
    两兄弟心里同哀号。
    师兄你别再打了好不好,虽然你一次只打一个,可是我们两个会一起痛的啊――
    要死掉了……
    第九章
    小三一大早起来,就见到葱花两兄弟在他房里倒着金创药。
    那乃「妙手回春阎王敌」神医赵小春笑傲江湖得意之作,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古铄今无人能及的疗伤圣药。
    双子先把几瓶金创药融在碗里,注水搅合成泥状,然后就像不用钱似地一坨一坨挖了往脸上敷。敷完脸,拉开衣带再抹到身上的淤青处,手够不到的背部则相亲相爱地互相为对方涂上。
    这抹好所有伤处还没完,又开了两瓶金创药一人一瓶倒进嘴里,而后喝下一大口水,咕噜咕噜地直接吞下肚。
    旷世巨作,金创药「鬼见愁」――外敷止外伤、内服疗内伤,内外兼顾,消淤除肿,一日见效,真神药也!
    听见小三下床穿衣的o声后,双子浑身随之僵硬,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小三气还没消,看见他们又想打人。
    小三才没空理会这两个兔崽子,他漱洗过后就开门出去,沿着竹长廊往厨房走。
    他一边走路一边想小五和小六抹的药,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就差那么一点想不出来。
    直到厨房门口,小三才突然顿步。他终于明白金创药点亮他脑袋的究竟是什么了!
    金创药、回春堂,除了小八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丸、药粉外,他还放了一个很重要,几乎是能撑起各地回春堂花消的灵药。
    小八制药有成,从回春功里悟出了不习此功,亦能回春的灵丹妙药,有一大堆的名字,像是回春粉、回春膏、回春糖、回春茶。
    小三是这药曾经的受害者,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张脸不显老,老是让人以为他年纪小就很郁闷了,没想到那泼猴竟然在神仙谷水井里、溪河边、饭菜中洒了许多无色无味的回春粉,说想试药效。
    要试药效找云倾就好,干什么拖着全谷人一起试,害得二师兄、自己、小五、小六大家都不显老,而本来就不老的师父更是直接越活越回去,脸嫩得不得了!
    然而这些药一摆上回春堂,竟然风靡整个京城,此后无论少女、少妇、正值豆蔻年华的、还是脸已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砍皱的,都不惜月月花大把银票,买这些能返老还童,鹤发成鸦羽的奇药。
    小三怎么会想到这个?
    那是因为他从见到苏谨华起,就隐约觉得怪,但又不知怪在哪里。
    现下他知道了,原来就是那苏谨华明明六十多,看起来却不过四十多!
    简直成妖了这!
    小三又想,以前的苏谨华是这般重外表的人吗?
    并不是。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
    脑海里灵光骤现,当的一声,小三忽然地便了悟了。
    以前与现下的不同,只差别在一个小柔罢了!
    小柔是晚辈,自然比苏谨华这个长辈年纪小许多。苏谨华的心里铁定抱持着要和小柔看起来般配,而不是一个看起来像父亲、一个看起来想女儿,才干这种事。
    原来不只女为悦己者容,老男人也会!
    小三咧嘴,阴阴地笑了。
    他喊了一声:「癸子!」癸子立刻无声无息地来到他面前,低头请礼道:「三爷。」
    小三说:「吩咐下去,回春堂内回春药即日控管,一不得卖给苏家人,二每人一月只可买一份,三和苏家有关的人一律不卖。老子倒是要看看没了那些药,苏谨华还怎么装年轻!」
    「属下领命。」癸子行礼后便飘走了。这也是个轻功好的。
    「哼、哼哼!」难得一大早心情这么好,小三之后本想随便做点东西给自己吃吃就算,但想起那两个被他揍肿了的破孩子,觉得都教训过了,不给饭吃也没道理了些。
    他走进厨房环视四周,只看一遍便把食材挑出。他如今也少照着食谱来做饭了,看见有什么就煮什么,一棵白菜都能捣鼓出一朵花来,这才是真正的做菜。
    甲鱼,加枸杞子、金华火腿,鲜炖。
    海参,葱白、葱油快炒,以五味酱入味。
    荔枝?颗颗饱满,那就带壳上桌,边剥边吃最好。
    小三定了下菜色便往水缸走去,他伸手要抓缸里甲鱼,却不知为何,药膳又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怎么?又调皮?」小三道。
    药膳左右晃了晃,然后一下一下地往前轻撞,「唧唧。」
    小三听不懂药膳说话,可这三天共动了两次,小三遂把她抓了出来。
    药膳没乱叫乱跳,只是随着小三捉着她书脊的手往后一仰,洁白的书页如同盛开的芙蓉一样,缓慢柔软地起舞,而后直翻到某一页,才慢慢地停下来。
    「嗯?」小三道,「这是要我看书?」
    药膳书角掀了一下,似点头。
    小三虽觉疑惑,但药膳这姑娘早被他训得妥妥帖帖了,平常没事那是安静得不得了,他也不怕她再作怪。
    于是,小三就低头看了看翻到的那一页。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当下那就整个怒火中烧!
    药膳翻到的那一页明确写着:
    「药膳江鲜篇――甲鱼。
    主诉:人肝经,强肝补肾,益血气,壮阳。
    以下列食法十种……」
    页首还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甲鱼。
    小三额角开始抽,有种即将要爆青筋的感觉。
    他不禁回想起苏乱送来的食材和苏乱平时为人。
    苏乱这个人简单地说,就是三个字――生来乱人、乱事、乱太平的。
    年轻时是这样、嫁人后是这样、老了依旧这样,八百年不改。
    小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翻到杂牲篇,羊。」
    书页翻翻翻,在某页停下。
    「药膳杂牲篇――羊。
    主诉:补气滋阴,温胃养力,益血气,壮阳。
    以下列食法十种……」
    页首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羊。
    小三火气都快爆了,但他努力压制,口中继续吐出几个字,「飞羽篇,鹌鹑。」
    「药膳飞羽篇――鹌鹑
    主诉:补五脏,益精血,温肾强筋骨,壮阳。
    以下列食法十种……」
    页首画着两只歪脖子的鸟。
    小三当场火了!
    连两天都吃这种东西,难怪昨日小五、小六会目露红光,犯上作乱!没事搞这出,那老头真是安逸太久,活得不耐烦了!
    「苏乱――」小三仰天长啸,「你这个危害人间的祸患!老子今日不好好整治你,老子就愧对你哥苏凌――」
    在小三房里的小五、小六被这惊天巨吼吓了一跳,两人紧张互望,小六捂着胸口说:「我们又哪里惹师兄生气了吗?」
    小五冷静下来道:「不,你仔细听,师兄吼的好像是苏乱的名字,不是我们!」
    「……」小五语毕,双子沉默半晌,同哀悼:「他死定了。」
    ◇◆◇
    三爷是日直闯庆王府,苏乱不敌,因此被抓,吊于庆王府内豪华茅厕之横梁上。
    乱不断呼唤其孙阿岷来救,庆王蒋岷惊,请三爷坐下一谈。
    得知苏乱所为,庆王顿时面黑如墨,首次请出家法――一条藤条,拎苏乱至宗祠,命跪,并屁股抬起,鞭二十,后关宗祠忏愧。
    太公蒋琛遗训:
    「乱乱吾妻,吾之半身,须待之如珠如宝,不可违逆。但吾有所忧,忧吾妻外放,日后定调戏良家妇男一如当日调戏于吾。命,尔后子孙得执家法,乱乱不守家规,鞭,并关宗祠与吾日夜相对至悔意出,得放之。」
    亲见苏乱挨罚,跪蒋琛牌前忏愧痛哭,三爷爽哉,遂归。
    ◇◆◇
    是夜,聂府。
    聂夙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从那日被小三扔下江后,他一病不起,已多日未下床。
    厨房里燃着安魂香,烟雾缭绕。聂夙咳嗽几声,低头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袖,那处本该有他的左手,却因小三的缘故,断在将军冢。
    一想起那个人,聂夙就咬牙切齿,原来当年那个贱女人生的贱种没有被淹死,现下回到京城,百般羞辱糟蹋他。
    本以为握着苏远远,苏谨华怎么都不敢动他,谁知那老头不但撤了他将军楼总管之位,还要他入赘苏家,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聂家如今就只他这个长子嫡孙能承继香火,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姓苏。
    聂夙咬着牙,满脸阴鹜,若不是自己留了一手,把苏远远的心绑在他身边,恐怕多年来的心血早付之一炬,他这个弃子也已经没命。
    「苏三……苏谨华……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加诸于我身的,全数还回去!」聂夙青筋暴露,眼神冰冷。
    门突然被打开,苏远远穿着一袭红衣,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到聂夙床前。
    苏远远把汤药端到聂夙面前,略微疲惫地说道:「夙哥,喝药。」
    她这些日子日夜照顾聂夙,而聂夙近来脾气阴沉不定,聂母对她更是没一句好话,小姑娘也是人,被这般对待,实在已经快支撑不下去。
    聂夙正在火头上,看着苏远远穿着大红衣裳,想及苏三和苏谨华都是疼极了她的人,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爆发开来。
    聂夙一把将汤药挥掉,药碗打在苏远远身上,药汁也弄脏了她的衣服,苏远远圆睁着眼看聂夙愤恨地怒视着她的模样,心里怔愣,满脸的不可置信。
    「夙哥你干嘛啊?」苏远远声音高了起来。
    「干嘛?托你的福,今天我才会变成这样。娶妻求贤,但你带给我的却是灭顶之灾。为什么你还不走,天天在我眼前晃,你晃得我有多糟心你知不知道,还有,我病成这样你还穿大红色,是在耀武扬威吗!一想到如今被你爹所制,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我便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聂夙口不择言地怒道。
    苏远远整个懵了,她的夙哥从来没骂过她、她的夙哥只会对她好,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谁?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为什么会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她?
    「夙哥……我是远远啊……你最疼的远远啊……你怎么了……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吗?」苏远远愣愣地道。
    「出去!」聂夙指着门口道,「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苏远远反应不过来,她说:「夙哥,你别这样好吗?我是远远,是远远啊……」
    「滚出去!去找你的三哥,找你爹去!」聂夙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因血气突然上涌而变成猪肝色。
    苏远远的嘴唇微微发抖。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急忙走了进来。
    女子妆容秀雅,衣着朴素,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心,连忙把站在聂夙床前的苏远远推开,开口道:「夙哥,怎么了?别发脾气啊,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轻易动气的!」
    聂夙微喘,闭了一下眼,待睁开之后,怒意已沉入眼底深处,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方才破口大骂的人。
    他望着女子说道:「我才要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你怀着孩子,自己不睡,也要让孩子睡吧!」聂夙拍拍女子手背。
    苏远远的心在看见眼前两人亲密的情景后,揪了起来。
    这名女子聂夙说是他的远房表妹,闺名聂婉婉,因为无依无靠又大着肚子,两个月前不得已来投靠聂夙。
    可是这个叫聂婉婉的女子却与聂张氏和聂夙吃穿用度完全一样,甚至每日都有一蛊燕窝,看得出来在聂府中备受宠爱。
    还有,像是服侍聂夙这种贴身的事,她苏远远得在厨房顾着不让药煎焦,忍受烟熏火燎,但这位婉婉堂妹却和聂张氏一起,在房里陪聂夙说话解闷。
    甚至有几次,她还见聂婉婉替聂夙备过私密的换洗衣物。
    聂婉婉简直比她还像聂府未来的女主人,而她反而是个来给他们当下人的人。
    就在方才,在她眼皮子底下,聂夙拍了他堂妹的手背一下,那亲昵的神情绝非相处两个月就会有的。
    聂张氏成天说着男女授受不亲,说她苏远远不守妇道,可聂婉婉呢?聂婉婉就守妇道了吗?
    苏远远着实疑惑,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把这些不悦的事埋在心里,为聂夙而忍耐着。
    聂婉婉见聂夙无碍之后,转过身来,双眉微蹙看着苏远远。
    她说:「你若再惹夙哥生气,就别来了。即将过门的人不收敛自己的小姐脾气,完全没有当妻子的自觉。三从四德知道吗?妇训背下了没?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一点都不知进退,没家教!」
    「你敢说我没家教,还敢说我娘!」苏远远这辈子最不容得人说她娘半点不好,她气得举起拳头,对聂婉婉大声道:「姑奶奶打小这种性格,怎样!夙哥早就知道了,可他又不介意,你这是在插什么嘴。姑奶奶脾气好得很,但只对夙哥好,因为他将是我夫婿!
    你这个外人才没规矩,不守妇道。你娘怎么教你的,大着肚子还半夜到别的男人房里。你死掉的丈夫真可怜,这两个月我没见你为他掉过一滴眼泪,你就只成天对着夙哥笑,你是在勾引夙哥吗?淫荡的女人!」
    苏远远对上聂夙那是温温柔柔,聂夙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可当面对的是别人,苏谨华她都敢骂了,又怎么会对这女人客气。
    小家碧玉的聂婉婉被苏远远的火爆脾气和突然举起来的拳头给生生吓着了,她后退了一步,被绊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坐到床边,那么猛力一坐,小脸遂惨白了起来。
    「少爷救我……」聂婉婉双手环着肚子,额边沁出冷汗。
    聂夙连忙扶住聂婉婉,紧张地道:「怎么了,莫非动到胎气了!?」
    「疼……」聂婉婉轻呼。
    「来人啊!去把大夫叫过来,夫人动了胎气了!」聂夙朝门外大喊,他心里只有这个怀了他孩子的女子,完全没看见还举着拳头愣在当场的苏远远。
    大夫赶来之前,聂张氏先到了。
    她一看聂婉婉心里就咯噔一声,焦急地往聂婉婉走去,「当心孩子,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苏远远打出生到现在,没见聂张氏走路这么快过。
    「夫人……」聂婉婉含着泪道。
    聂张氏见儿子房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想当然尔她便是害得聂婉婉动气的人。
    聂张氏转头对苏远远怒道:「婉婉一个弱女子,你也要欺负她!苏远远,你爹简直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要是婉婉和孩子有什么万一,一尸两命,到时我要你拿命来赔!」
    聂张氏面容扭曲,恨极了苏远远。她的夙儿就是因为苏远远才落魄至此,断了左手、抑郁寡欢、还被苏三那个贱种扔进江里,从此一病不起。聂张氏心里咒骂着苏远远,苏远远怎么不去死,害了夙儿一个不够,还想再害她的孙儿吗!
    苏远远放下拳头对聂张氏吼道:「我又没有碰到她!」之后再将视线移到聂婉婉身上,「喂,你是自己跌坐在床上的,别诬赖我!」
    聂夙胸口大大起伏了几下,最后压抑着怒气,低声怒道:「婉婉是被你吓的,你要是没作势要打婉婉,婉婉会吓得跌一跤!?」
    苏远远顿时哑口无言,三个人加起来一起污蔑她,其中一个还是她心系之人?苏远远第一次感到茫然而心痛,聂夙变了,她的夙哥变了!
    她把女子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甚至为他与三哥翻脸,当日一句句的不与他分开,今日向来好讽刺。
    大夫和下人一起冲了进来,还没到床边便喊道:「出去,闲杂人等都出去,待我为夫人诊脉,绝对不会让夫人有事。」
    苏远远被聂张氏叫了人赶了出去,她不甘地站在门边,鼻酸眼眶热。
    她就要哭了,但她死死忍着。
    她才不让这些人看到她哭的模样,她是苏远远,是当朝皇上钦点的首席御厨,是将军楼将来的楼主,她这么强,她才不会哭。
    苏远远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里面那么热闹,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她是个有骨气的人,除非聂夙来道歉,不然她绝不原谅他们!
    苏远远挺直了背,走得毅然决然。
    ◇◆◇
    聂婉婉在聂夙的旁边躺下,大夫说这几日千万别让她下地,得在床上仔细养着才行。
    大夫离开后,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聂夙脸色还是不好,这让聂婉婉很是担心。
    「少爷,我和孩子都没事,您就别再生气了。婉婉会给少爷和夫人生一个胖小子,如果一个不够,那就生许多个。夫人和少爷不用顾虑婉婉,婉婉本是下人,得夫人少爷垂怜,赐了姓氏,才得有今日。婉婉知进退,为了少爷日后前程,孙小姐还是得迎进门的。只是就怕那孙小姐进门之后天天惹少爷不开心,婉婉担心啊!」
    将为人母的聂婉婉说话温柔,嗓音婉转,如菟丝花攀乔木,一心只想着聂夙。
    聂张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口说道:「她进门之后,自有我整治,婉丫头你只要服侍好夙儿就好,不需要操心其他。」
    「是。」聂婉婉应道。
    聂夙看着这么善解人意的聂婉婉,忍不住叹了一声,「只可惜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却不能给你名分,苏远远必须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实在太委屈你了。」
    聂婉婉摇头,「少爷知道婉婉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一直随侍在少爷、夫人身侧,婉婉就很满足了。」
    聂婉婉这模样,识大体又懂进退,待在聂夙身边十多年如一日,衷心从未变过。就连向来态度高傲,目中无人的聂张氏也对她青睐有加,更别提她怀上聂家子嗣后聂张氏的喜爱了。
    聂夙怜惜地看着婉婉,握着她没戴首饰的手腕说道:「虽然不能娶你,但我答应你,日后定将只传长媳的血玉环从苏远远腕上剥下,亲手为你戴上。在我眼里你才是我的妻子,只有你有资格怀上我的孩子。」
    「少爷,这怎么可以!婉婉身份不配。」聂婉婉惊呼。
    聂夙抬头看了聂张氏一下,发现聂张氏正在瞪他,聂夙一笑,说道:「娘,全天下只有婉婉一个让你满意,她不但不会抢走你的儿子,还会一心一意侍奉你儿子,这样的婉婉难道不值得配上血玉环。」
    「至少得五年后。」聂张氏略略不悦地说,「到时京城里再也没人能记得那野丫头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夫人……」聂婉婉掩着樱桃小嘴,惊喜地道。
    「你瞧,娘多疼你!」聂夙说。
    房门突然被用力一踹,随即往两侧开。
    苏远远红着眼眶走了进去,怒道:「混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不给我分开,什么远方堂妹,什么怀着身孕来投奔,聂夙你这个负心汉,我一心对你,无一不依你,但你居然瞒着我养了个野女人,还弄大她的肚子!」
    床上的聂婉婉惊了一下,瑟缩在聂夙怀里。
    聂夙朝苏远远皱起眉头,说道:「婉婉仅仅是我最珍视的人,她需要我照顾,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她都爬上你的床了,你还说我无理取闹?」苏远远不敢置信地瞪着聂夙道,「是谁说过要一辈子待我好,是谁说过永远要令我开心的?聂夙、夙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不顾一切地信任你,为了你我甚至连三哥都不理,可是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很好欺负的笨蛋吗?」
    聂张氏站了起来,严词厉色地道:「远远,别在这里撒泼,若传出去,你日后还怎么见人!」
    「没脸见人的是我吗?」苏远远回呛道,「现在被我抓奸在床,没脸见人的是夙哥和聂婉婉吧!」
    聂张氏朝苏远远走来,举起手便要狠狠扇她一个耳光。
    苏远远以前会对聂张氏低声下气,那完全是为了聂夙,她不愿聂夙在她与聂张氏之间为难。但什么都揭开了,聂夙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都快生孩子了,却一直把她蒙在鼓里。要不是今天她觉得气氛太过奇怪,在花园停了一下后马上踅了回来,她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爱着的男人喜欢的竟是别的女人。
    聂张氏一巴掌下来,苏远远立刻用手挡住。
    聂张氏愤怒又甩下第二个巴掌,这回苏远远怒了,她侧身躲过聂张氏的手,接着一巴掌反打回去。
    多少日子委曲求全,那是她为了聂夙而作践自己,现下不会了,她不会再忍耐了。
    苏远远啪的一声打得聂张氏唉叫出来,人跌到地上。苏远远见聂张氏脸颊留了个红通通的掌印,但她却不觉得快意,她为自己感到悲伤。
    聂夙见到聂张氏被打,猛地从床上下来疾步到苏远远面前。惨无脸色的他抬手用力扇了苏远远一巴掌,怒道:「你敢打我娘,你是什么货色,凭你也敢打我娘!」
    苏远远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聂夙,看着聂夙放下的手,而后她愤怒地尖叫出声:「混蛋!我对你那么好,你病了衣不解带地守在你身边,你却打我,你打我!」
    苏远远朝聂夙扑去,聂夙用力一推,就把苏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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