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深渊尽头。
    「哥,底下有个水潭。不过太小了,不知深浅,要不然我们松手跳下去,就不必再在这里磨啊磨的了!」
    小六话才说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他们俩脑海里浮现了同一个词:『糟糕!』
    雪境山脉积雪千年而不化,横贯荒原东西,犹如一条庄严圣洁的白龙。
    然这白龙若是一动,层层迭迭在其上的白雪也会因此轰然坍塌,此事虽很少发生,但因有人启动将军冢机关,将军冢内大阵一动,是以牵动了所依靠的白龙。
    小五、小六往上看,只见一大片白茫茫沉厚积雪朝着他们迎面坠下。
    x那间,周身感到一阵寒冷,巨大的雪堆便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冲向四方。
    小五原本紧紧抱着小三不放,但无奈大雪冲击的力道人力难以抗衡,最后他被重重积雪击得昏迷,环着小三的双手也被冲开,离小三而去。
    第九章
    小三在水中载浮载沉,四周过于冰冷的潭水让他四肢逐渐僵硬。他完全失去意识,只有手指偶尔抽搐一下,筋脉空荡毁损,丹田亦一如筋脉破损。
    神仙谷原本有个保命法子叫做回春功,遇险濒死之时便会自行运转,让身躯缩成孩童大小,身躯既小,体内耗损也会跟着变小,进而达到缓其害修其身之能耐。
    只是有一点,这功法必须尚有一丝内力且可运行。
    而今小三奇筋八脉皆已破损,内力皆无,回春功再厉害也无用武之地。
    经过了一段时间,小三任潭水带着他浮沉。坍方的雪落入湖内缓缓化为冰,一点一点的冰晶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芒,环绕着小三闪烁。
    小三就像个睡着的人,安稳地沉浸在潭水怀抱中。
    曾经习过的龟息功法此时缓缓在他体内运转,收敛他全身气息。胸口心跳减缓,脉搏几乎静止不动,唯有肺腑内那残留的一道清气于体内缓缓运行。
    此功法亦是保命法宝,且与回春功不同的是,它无须耗损任何内力。
    突然间寒潭中伸入了一只手,急切猛烈地将小三由水里拖上了岸。
    一个声音仓惶地喊着:「师兄、师兄!师兄你醒醒!别怕、别怕,我会救醒你!」
    小三被平放在地上,而后声音的主人双手撑着就往小三肚子压,小三被这么一压,嘴里吐出了一口潭水,在猛吸一口气后,被剩余的潭水呛得直咳嗽。
    声音的主人立刻道:「你醒了就好了。」
    熟悉的喜悦之声传来,小三抬头一看,是小六。
    「师兄你还成吗?」小六急急问道:「我只发现了你,还没找到哥,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继续去找。」
    小三缓过了气,即使疲惫,但扔将手搭在小六手腕上,说道:「扶我起来,我们两人分头找比较快。」
    小六也没有反对,立即将小三扶起身。
    只是这么单纯的一个动作,却让小六在站直后额头冷汗直流,单手捂住了左腹。
    「你受伤了?」小三皱紧眉头。
    「没有。」小六说。
    「衣服打开让我看看!」小三不信,痛得都冒冷汗了哪可能没事。
    小三把衣襟拉开,用力扯了扯,露出左腹予小三看。
    小三只见那左腹上有一块红色暗伤,并无流血,但看似伤得不轻。
    小六忙着把衣服又扯了扯,拉好后在小三开口前说道:「哥受了伤!」
    小三记起来了,是双子连心。
    每回只要小六伤了哪里,小五身上便会出现同样的痕迹一点不差,反之小五亦是如此,若伤了身体,小六身上也会出现一模一样的红痕,且同伤同痛。
    「他应该被雪冲向左方了。」小六说道。
    小六说完后即刻转头朝左边快步走去,脑袋转来转去,眼睛在雪地上扫个不停。小六大喊:「哥、哥,你在哪里?哥,你听见没有?」
    小三跛着脚边跟着边问道:「伤口有多痛?」
    小六不回答,只是拿了根崖壁上同大雪一起被冲下来的长树枝朝可疑的地方这里掘掘那里挖挖。
    小三惨白着一张脸,也捡起了根树枝边撑着自己行走,边在雪地里翻找。「小五、小五!」他扯着沙哑的嗓音奋力喊道:「快给老子滚出来──」
    小六突然回首,哀怨地看向小三,知道小三下一句大概会道:「要是让老子找到的你的尸首,老子鞭尸一百!」
    「……」好吧,小三改了语气说道:「小五,在哪里就哼一声,师兄不鞭你了──」
    小三与小六的喊声是间歇的,喊完之后会稍停片刻,等待有无任何声响在这大雪环伺的深渊底下出现。
    小五可不像小三专门练过龟息功,这雪一盖,用不了多久,肯定没气,所以不只小六,连小三也慌张了起来。
    那个笨小子、那个喜欢他许久又不敢说出口的笨小子,如果没了他,那该怎么办?
    小三从未想过会失去小五或小六间的其中一个,他以为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教予他们了,他们这一生应该平安顺遂,想入江湖便入江湖无人能欺,想娶老婆就娶老婆他还会帮他们挑选贤良淑德又漂亮的。
    但他最不该的就是带他们插手了苏家事,将军冢这一趟明知凶险,还是让他们跟着来了。
    倘若小五当真命送黄泉,小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辈子都不会。
    「小五!」小三放声大喊:「你在哪里!」他眨着酸涩的眼睛说:「你出来、出来!只要你出来,我便答应你那件事,你听到没有,我答应你了!」
    小六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往斜前方奔去,一边狂奔一边叫道:「手,是哥的手!师兄我们找到他了!」
    「额!?」小三愣了一下。才喊答应马上就发现人,百里小五,你这也太邪门了一些吧!
    但小三仍是拄着树枝,拖着断掉的脚踝朝小五的方向而去。
    然而小五伤得不轻,等他到时小六已经把小五面上的雪挖到旁边去。
    「还有气息!」小六急急地说。
    小三把两手染血的布料解开,十指插进雪内,同小六一样拚了命地要把小五从雪下掘出来。
    可当挖到一半,两个人都愣了。
    小五的左腹上头仍覆盖着一些雪,但雪上有段拳头大的枯木,枯木边的雪有着血迹,而且越往下挖,越是怵目惊心。
    小三的手微微颤抖,小六红着眼,两人轻轻地把枯木周遭的血雪拨开。
    当看见小五左腹上的伤口时,小六的声音也抖了起来:「难怪那么痛、难怪那么痛……」
    小五的左侧腹部被那截枯树由后至前整个贯穿,他面色苍白如纸,任小三轻唤几声,却完全没有响应。
    小六牙一咬,先将小五身上盖的白雪通通除去。
    小三定下心神,随即冷静地道:「由雪下扶住你哥的身子,绝不能动!」
    他二人一个说一个做,而后小三把小五紧握在手里的鱼肠剑拿回来,一息之间让自己更为镇定,接着在左腹枯树底下挖了一个窟窿,而后鱼肠剑靠在枯木上,使力将枯木上下切断,小六随即将小五从冰雪中平稳地抱了起来。
    小三努力站起后左右张望,最后视线定在西方。他说道:「跟我走,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你哥的伤。」
    小三脚步一动,小六立刻与小三共行。
    小三走得艰难,有几回撑不住身体,差点踉跄跌倒。可小六抱着小五没办法扶住小三,小三与小六一样着急小五的伤,心里还想着如果不是跑不起来,老子轻功一使立刻就到了。
    ☆☆☆
    片刻之后,他们进了雪坳中一片宽广的高地平原。平原不大,只刚好容的下一个村落,而村落砖房破损老旧,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这里是最早的苏家村。」小三带着小六进入村里,边打开门一户户察看,边对小六说:「村子以前还有人烟,但苏家在京城立府,把宗族长老接过去后,这里渐渐就没人居住了。」
    小三最后找到一个矮房子,砖头迭得实实在在,除了大门有些破损之外,其余一切完好。
    位于山坳处的村落虽在天寒地冻的雪山里,但因地势阻挡了外头的寒风,于是小六把小五往炕上一放,小三关起房门,那寒冷的感觉便少了一半。
    小三来到小五身边观察他的伤势。「这伤口太大,若硬把木头从他身上拔下,血流太多,小五可能会受不住。」
    小三问道:「你们身上还有什么药?」
    小六急忙从怀里掏出两瓶血见愁,他又轻轻摸了摸小五怀里的东西,但只掏出另一瓶血见愁和一个火折子。
    小六担忧地说:「就只剩这些,其余准备的东西都在打斗中掉了。」
    小三也摸摸自己怀里的东西,但只找到一截短短的人q须。
    「……」小三将人q须放在床头,对小六说:「去找些木头回来生火,先把这房子弄暖些再说。」
    小六快快地跑了出去,然后抱着一堆木材抄轻功迅速回来。
    小三看见小六抱的是碎裂的粗木材,问道:「你打哪找的?」
    小六说:「我直接拆了隔壁屋的横梁,这样比较快。」之后立刻架好火堆,拿火折子与一些干稻草一点,慢慢将火生了起来。
    小六走到小三身边,把他湿透了的火狐裘解下。
    小三坐在炕旁,双眼直盯小五,死死不放。
    「过来帮手。」小三说:「到炕上去。」
    小六立刻照着小三的吩咐,爬到另外一头,跪在小五身旁。
    小三拿了一瓶血见愁,在小六帮忙下半瓶灌入小五嘴里,半瓶洒在穿透小五身躯的枯木周围,暂时让渗出的血止下。
    「接着把这段该死的木头拔出来!」小三咬牙道。
    小六着急说道:「师兄刚才明明说抽了这木头,哥会流血太多受不住!这样不行!」
    「小春的血见愁能止血。」小三的手有些抖,只是故做镇定不让小六看出来。
    「但架不住这么一个伤口,有拳头那么大啊!」小六急疯了,第一次朝小三吼了出来。
    「最坏的结果左右都是个死字,你要拚个机会让他试过再死,还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就这么白白去死?你给我听着,百里悬壶现下不在这里、赵小春也不在这里,两大神医远在千百里外,现下除了你和我,谁能救他?你说!你能说出一个人名来,老子就全听你的!」小三吼了回去。
    「可、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样做让我哥真死了那怎么办?」小六眼眶红了。
    「那就拿老子这条命陪他,下去和他作伴。」小三拿出鱼肠剑递到小六面前,苍白却坚定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你可以一剑划开我的喉咙,用我的血奠祭他的魂魄。一切都是我的错,全怪我把你们俩带到这里来,你要如何便如何,就算剔肉断骨凌迟致死,我心甘情愿,眼都不会眨一下。」
    小六双掌张开了又握紧,握紧了又张开,最后心一狠,双手抓住了那根突起的枯木。他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怎么会怪你,哥哥又怎么会怪你。如果没有你,早就没了我们。哥哥和我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你一丝半毫的……」
    小三把鱼肠剑扔到一旁,而后将全是伤的手掌贴在小六手背,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心里那一丝恐惧,状做平静安抚般说道:「你和你哥,都是我的心头肉、我的心头血,师兄是自幼看着你们长大的,这世间再也没有谁比师兄还要在意你们俩人的生死伤痛。小六,师兄说了不会让你哥出事,你哥就绝对不会有事,知道吗?」
    至此,小六才定下心神。他从来相信小三,那是根深柢固存于心里切实的信念。小三说没事,他哥就肯定不会有事。
    小三稳定心神,双手紧贴枯木奋力往上一拉,一举便将贯穿小五身躯的枯木由小五体内扯了出来。
    枯木一取出,小五身躯顿时出现一个窟窿。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那个窟窿中涌出,大量的红色血液沿着土炕流到地上,那可怕的情景几乎让小六几乎快要窒息。
    小三立即把第二瓶血见愁洒上去。血见愁的粉末一遇到血水本该立刻凝结成胶止住血势,但小五的血流得太多太快,一下子就把药粉冲开。
    小六把枯木一扔,立即探了探小五的鼻息,他惊恐地道:「哥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师兄,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小六觉得自己左腹的伤口越来越疼痛,痛到他双手按住伤处,弯下了腰。
    「我呸,去你个乌鸦嘴!」小三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他要是一起慌了,那小五决计没命。他木着脸一边洒药,一边说:「当年小春的伤多重,腰斩弃市,断成两截都能活过来,何况小五就只这么一个坑。」
    小六一慌,大声回了小三道:「那是因为他有师父在!」
    小三吼了回去:「你哥现下有老子在!」
    因小五命悬一线,小六情绪无法发泄出来,才动摇信心朝着小三大声说话。他的声音里有着不甘、有着恐惧、有着担心。
    小三知道小六的失控完全是因为小五的关系,他不怪小六,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不许小六再这般心浮气躁了。
    小三将放在小五旁边的人q须拿了起来,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这本来要给师父吃的,如今便宜我们了。」
    小三将人q须折成三小截,一截塞入小五嘴里让他含着,一截递给小六,说:「吞下!」待小六吞了之后,剩下那一截小三也嚼碎后咽下。
    小三看着小六的衣服,道:「反正你的衣服都坏了,再撕一段给我。长一点。」
    小六不明白小三想做什么,却还是照着小三的意思撕下一长条的布料拿给小三。
    小三接着咬牙,将镇魂珠从脖子上拿下。镇魂珠离的那x那小三眼前又发黑晕眩,而且晕得比上次还要厉害许多。
    「师兄!」瞧见小三脸色的小六都慌了。
    小三立刻握住镇魂珠本体,一边贴住小五的手掌,将镇魂珠至于两掌之间,缓缓用布料牢固扎紧,一边面色凝重地对小六说:「咱们先前遇着的人q少说也有几千年的道行,才得幻化人身出尘入世、看遍人间学得机灵狡猾。这段人q须小五含着,便可吊住他的命。
    他之前在将军冢内被冢灵魂剑所伤,魂魄有损。我与他掌中的珠子是你二师兄家传至宝『镇魂珠』,『镇魂珠』有修补碎魂的能力,更有镇住魂魄使魂魄永不离体的能耐,有了它,就算寿元已至,牛头马面想来勾魂也勾不动。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我和他的手分开。
    小春的药你每日一次,外敷内服,别用太多,数量自己斟酌。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时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镇魂珠镇魂,人q须吊命,血见愁治伤,这绝对可以拖到他的伤好转起来。只要他一清醒,就不怕他会有事。」
    小三接着看向小六苍白无措的脸庞,他伸出手,而小六便自然地将脑袋递到小三手下。小三摸了摸小六的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化得温柔许多。
    小六仔细记下小三的话。只是其中有些不明白,正想问什么是冢灵时,只听见两人掌中的镇魂珠发出『喀啦』一声的细微破裂声响,小三便一头往小五身上倒去,脸色瞬间退得如纸般苍白,陷入昏迷。
    「师兄!」小六惊喊。
    而逐渐失去意识的小三则在心里想:
    『苏凌你给我记着,镇魂珠如果因为你那剑而碎开,救不了小五顺道赔上老子性命,老死子后绝对回将军冢重拾擎天战戟每日给你屁股一戟,外加揍你揍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分离!』
    ☆☆☆
    小三睁开眼,发觉自己又回到将军冢内。
    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困惑自己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将军冢。
    他站的地方是曾经走过的墓道,墓道原本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如今却是宽敞明亮,而两旁原本静止的壁画则活生生动了起来。
    穿着将军铠甲的人大辣辣坐在正堂之上,侍女倒水斟茶,妻子为其解下头盔,一群小孩有男有女,在外头的庭院绕着一株老树奔跑嬉戏。
    另一旁则是厨子大刀挥舞,灶上艳火四起,厨房外挤满了人,一座简单的食肆,宾客如云冠盖云集川流不息。
    再往前走又是不同景象。
    高高在上的帝王由龙椅上走了下来,扶起两名对他行礼的臣子。
    将军铠甲依旧乌黑,厨子仍旧一身雪白。
    他们在后花园中同喝同食彷佛最亲的人一般,皇帝说笑话时将军与厨子笑得惊天动地,皇帝的眼神充满柔情,斟酒畅饮。
    苏府与将军楼一日一日,一砖一瓦慢慢迭起来,方征战回京的将军拖着战马在苏府入口处苦思,不知今日是该去住客栈好,还是去借住厨子家。
    由大街上走过的妖娆女子看见将军模样,丝巾掩面不停笑着,声音爽脆,将军脸红。
    小三走着走着,发觉自己穿过了墓壁,不受任何阻碍。
    他似乎听见一些人的交谈声,沿着声音往上走,最后来到一座宽敞的墓室中。
    墓室里有两个面貌清秀的男子正在谈天说笑。他们坐在棺木之上,一个人脚还晃啊晃地,将棺木敲得咚咚作响。
    那二人发现小三,不但无被打扰对谈的不愉快,还温和地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终于发现自己忘的东西,回来找了吗?」
    小三脑子里一片混沌,开口说:「我忘记我忘了什么。」
    「你一直都记得,只是暂时记不起来而已。阿横,说过的话要负责任,该给人家的东西就要给,忘记了的东西,要自己想起来喔!」
    那二人轻笑间衣袖一挥,于是天旋地转,周遭突然又变了一个模样。
    小三站在一个棺椁前,凝视着那棺椁,和,刻在上面的,凶恶双狼图腾。
    第十章
    南蛮边境铁冀山向空城
    苏三横睁开眼,正午炽热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刺了他一眼。
    他倚着城墙站起来,晃了晃脑袋,问道:「我睡着了怎么没叫醒我?」
    苏三横身旁的副将姚霍将目光由遥远草原尽头的南越军营处收回,说道:「将军已四日未曾合眼,目前南越双狼军按兵不动,我瞅着暂且没事,自作主张让您睡了会。」
    苏三横拍了拍姚霍肩上的铠甲说:「好兄弟!」接着又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姚霍道。
    「嗯,」苏三横说道:「你去先锋营找临先他们几个到我帐里来,这样下去不行,城里的百姓和将士们都多久没吃饱过了,第二匹粮草押到前若南越突袭,我军会抗得很辛苦。」
    「京城来信说大将军已经出发,最多十来日便能赶达向空城。」姚霍说:「到时既有粮草又有援兵,将军定能一举将双狼军赶回南越国去,叫他们永不敢来犯。」
    苏三横走下城墙,道:「这世间只稍一日天地便可翻覆,城里的百姓和弟兄们可等不了十几日。」
    主帅营帐内,五名身穿青色盔甲的先锋营小统领连同副将姚霍一齐坐于苏三横下侧,苏三横的偌自蚴侵缋队氲青交错,如同青天朗日一般。
    他们这些人全都灰头土脸的,铠甲上都还留着上一场血战的痕迹。因为粮食缺少,有的人饿得脸都凹了,更因这些日子加强防守向空城,累得眼下发青、嘴唇皲裂。但那一双双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和在上位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的将军一样,从不露出服输的眼神。
    苏三横即使浑身乱糟糟,可那天生的将军气势只显得他更为不羁潇洒。他道:「双狼将费尽心机,上一战用一半残兵缠住我们,再派快骑绕了个大圈把我们的粮草全都截了。残兵死了他不觉得可惜,但咱们粮草被盗,这面子可失大了。」
    苏三横手指轻敲着矮几,另一手仍撑着下巴。
    突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单膝下跪低头吼道:「属下该死。」
    苏三横眼波不动,面色如常,道:「你们要死了,谁来帮我管底下的先锋营?」
    突然间有个生嫩嫩的声音说:「起来吧,将军不是生你们的气。」
    众人抬头,发现苏三横身边站了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张脸圆圆膨膨的,在这些饥饿的将士中,活像个托世的小金童。
    那人正是苏三横前阵子收的徒弟,没有名字,只唤做「小十四」。
    「全都回去坐好。」苏三横说。
    「谢将军!」所有人这才入位。
    「今晚有个任务,或许有去无回,不想听的现在就走,否则我要开始说了。」苏三横这话说完等了片刻,底下的小统领却坐得四平八稳不动如山。
    苏三横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笑道:「双狼军敢截老子的粮草,想困死咱们苏家军,但老子可没那么容易认输。」
    「将军有计谋?」副将姚霍问道。
    苏三横道:「南越人不像咱们通用货币,他们的交易皆是以物易物,牛羊马匹是他们的吃食,更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不是末将想的那样吧……」有人喃喃念道。
    苏三横笑得更开心了。「就是你想的那样!双狼敢截老子的粮草让老子没饭吃,老子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叫他没肉吃!」他随后冷起面孔,威严下令道:「你五人是我亲信,亦是苏家军各支先锋统领。回自个儿兵营后挑选十至十五名精兵,宁缺勿滥,身轻装、带匕首,丑时城墙下集合。」
    最后喊道:「散!」
    各人恭敬行礼后迅速离去。
    主帅帐内没人,苏三横身边的小十四立刻在苏三横旁坐了下来。
    小十四说道:「师父你这一去,很危险吧!」
    苏三横捏捏小十四的脸颊,看他眼中含泪真痛了,才放过他。
    苏三横从怀里摸出两个干馒头递予小十四说道:「拿回去和你那个小跟班一起吃了吧!」
    小十四吞了吞口水。因城中粮食告罄,什么馒头啊大饼的都是先发给兵将,有剩余的才拨与百姓。
    苏三横虽然觉得小十四很得他的眼缘,教什么就会什么,所以收他为徒,但是小十四是隐瞒了自己的身分被送到这里的。平民的身分摆在那边,苏三横又不是个徇私的人,所以这几日百姓开始领不到粮食时,小十四和他的小跟班也跟着没东西吃了。
    「师父你都给了我,你不饿吗?」小十四眼里闪着泪光,尊敬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苏三横说:「你和杨朔都是正在长个子的年纪,我怕你没东西吃日后长不高,长不高就成了矮子,那老子以后带个矮子徒弟出门多泄威风啊!」
    小十四含笑甜甜说道:「师父对我最好了。」
    苏三横摸摸小十四的头,又嘱咐道:「我此次一去不知如何,你若遇上任何危险都别怕,我早有放人在你身边。到时他会护送你出向空城,代替我继续保你平安。你要记住自己的身分,天家的孩子要坚强,最好是能比我还强。」
    「不可能啦,怎么可能比师父还强……」小十四嘟嚷着说。
    「好了,上次兵法背到哪里?」苏三横问。
    「背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小十四说。
    「臭小子,」苏三横怒笑,举起手就要往小十四脑袋去。「不想活了是不是?那句是我方才在席上讲的!」
    「唉唉唉,师父饶命!」小十四连忙捂住头说道:「是视死如归、破釜沉舟,机关算尽不敌蛮将一命。」
    苏三横哼了一声,喝了口水也不做休息,带着小十四便往外巡城去,一边走一边讲行兵之术给徒弟听。
    小十四的小随从杨朔这时摸了过来,安安静静跟在两人身后。苏三横也没什么忌讳,两个孩子一起教了。
    只是巡城之时看着风沙滚滚的边城,一个个窝在墙角稍作打盹也不知几天没睡了的士兵,一批又一批望着放粮粥棚却得不到吃食饿得双颊凹陷的向空城百姓,苏三横这个守护向空城的将军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为何战事永不停歇,为何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当喝碗热粥吃个胖馒头都成奢望,他眼底下的这些人们,该如何才能散去脸上悲苦,挺直被压弯了的腰杆,活出个人的模样来。
    ☆☆☆
    半夜三更,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时,苏三横带着七十名苏家精兵由半敞的城门出城。
    他们行径极快,但草原辽阔又有丘林阻碍,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接近敌营。
    苏三横举起手掌往下一压,苏家军立刻弯下身子,潜伏而行,直至南越军营火光映入眼帘,苏三横才又做了一个停止前行的动作。
    从这里开始,为免打草惊蛇,他皆用比划,苏家军在他手下训练已久,尤其这些个先锋营精锐更是打他封号「定波将军」后便跟在他身边上战场杀敌。是以苏三横的手势他们早熟记于心,苏三横最后一个「潜行」的指令一下,所有人立即行动。
    苏家军分为三队,两队绕道最后方的羊圈与马厩,一队掩护。
    苏三横一个点头,众人立即行动。这头跳进羊圈里抓羊的抓羊,那头潜进马厩里的放马的放马。
    羊叫声与马鸣声随即惊动了巡逻中的南越军,有人放声大喊,接着敲锣声响起,原本安静的军营立即沸腾了起来。
    「走!」苏三横放声喊道。
    马匹被苏家军全赶到羊圈旁,只见苏家军每人抓了两只羊放在马上,而后伏身策马往向空城方向飞奔,一个一个从南越大营里明目张胆地跑了出去。
    南越军赶来时,苏家军早已跑了一大半。
    而那些跑掉的,边跑边笑。就连殿后杀敌的苏三横也是。
    叫你们偷老子的粮草!
    老子今日就把你们的羊和马偷回去!
    这些羊肉、马肉虽然少了些,但足够向空城多撑几日。
    「老大!」
    苏三横转头,见到姚霍与临先抱着羊来不及上马,被一群南越军围了起来。他立刻赶去,大声骂道:「放了羊!都被围了还抱着羊干什么!」
    姚霍与临先立刻把羊往南越军身上丢,然后抽出匕首与敌军交战。
    苏三横的加入,霸气地将南越围军冲出了一个缺口,他以一敌十,背对二人喊道:「快走!我随后跟上!」
    姚霍与临先从苏三横切开的那口子冲了出去,两人各拉住一匹马,随即往外冲。
    南越军试图拦下他们,弓箭手火箭齐发,骑兵驾马追逐,但姚霍与临先上马之后策马狂奔,前面的人与后面的人不一样,姚霍和临先是在逃命,所以拚了命地往前冲;后头的南越军只是追兵,当两者越追距离却越远时,他们当下勒马返回军营,因为再追也无用。追不上!
    定波将军威风凛凛,战场上运筹帷幄,杀敌毫不手软,然而人有力竭之时。
    被他杀了的南越军给人拖到后面去,空的位置立即有兵补向前来,而且当补来的皆非寻常士兵,而是小将领时,苏三横最终腿软跌了一跤,摔倒在地。
    你说他被南越人打倒了?
    不,不不不!
    咱定波将军只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饿得乏力,所以才摔了个狗啃泥罢了!
    ☆☆☆
    双手被扣,让人给抓了起来,苏三横双膝着地浑身是血脸也糊了,一整个就是狼狈不堪。
    这时南越军叽哩呱啦地说南越语,后来来了个人,位阶似乎挺大,所有人见着他立即恭敬后退。
    那人说了几句话,抓着苏三横的两个小兵就硬要把苏三横的头压低,然后又走来一个小兵抽出腰间弯刀,看来是想当场斩掉苏三横首级。
    可苏将军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骨头就是铁打钢铸,要他朝南越人弯腰低头,那是不可能!
    就这么抗着,来了几个人一起压也硬压不下,南越军一人一语嘈杂了起来,还真没看过像苏三横这样的家伙。
    突然间闻到一股烤羊肉的味道,苏三横脖子瞬间更直了。他挣脱那几个压他脑袋的士兵,把头转向香味来源。
    一名样貌伟岸俊朗,身形颀长,着锦绣华衣的男子拿着羊腿边啃边朝着苏三横看,嘴角噙着笑,就像在看戏一般。
    苏三横瞧着那只羊腿肚子就饿,他朝那名男子喊道:「喂,听不听得懂人话?听的懂就把那只羊腿给老子啃啃。凭什么你们吃肉,我们向空城的就只能啃干馒头嚼草根。截我们的粮草也太过分了吧,城里的老百姓都要活不了,你们南越军真是造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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